?人界,十里神迹。这次是彻底的结束。风舞月站在这片烧焦的土地,天上的血云才刚刚散去,那暗淡的色彩还停留在天空,看起来异常沉郁;这片焦土安静得紧,焦黑的沙子烧结在一起,风都吹不起来。月一塔还屹立在那里,经此漫长的一役,它始终未倒,始华用她全部的力量来保护它;祭坛早已被毁,残破的砖瓦支在那里静默哀思;土坯房是彻底烧毁了,里面那些红氏一族人留下来的物什也一并毁掉了吧?颓垣断壁无一不是黑漆漆地沉默着,那曾经包含在内的旧时光现在都泄了出来,为一片片遗迹涂上陈旧的气息。
栾子吟就倒在她前边,上衣被烧得一点不剩,身上绘的那条火狼也不见了,像是从来就没存在过。妙叩相当狼狈地倒在不远,散开的《七彩玲珑志》就丢在一旁;红娘就在他旁边,还没倒下,不过水凌溟的那支箫好像被她丢在手边。阳辉泪倒在了月一塔上,连倒下去也是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那个阳大锤婆,始华为保护月一塔已经耗尽了力量。那条眼镜王蛇在被烧毁前,好像用自己的力量护住了所有的人,大家都没有被烧伤的痕迹。可是——水凝,她的水凝,你又在哪,怎么到处都不见你的影子?她心里觉得很失落:你像那只蓝色蝴蝶一样翩然而来,又杳然而去了么?水凌溟就倒在她脚边,像蝴蝶羽化后剩下的茧壳。他的衣服不知怎的破损得很厉害,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所以她没怎么好意思往下面看了。他的肤色现在变得很奇怪,不是水凌溟本来的小麦色,也不是水凝那样深的古铜色,而是介于两者之间很清爽的琥珀色,像一杯泡好的茶。所以,舞月甚至有些分不清那倒在她旁边的到底是水凝还是水凌溟了。
红娘抬眼望着这一片她们祖祖辈辈生活了两千年的土地,最终一叹,如释重负般起了身,冲风舞月点头示意:“跟我来!”
舞月满天疑惑地随她飞上了月一塔顶层。第十层,红染圣女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不大,只有一方供桌、一个空牌位、一个浅浅的水钵,还有两扇小窗;朝西的窗户还悬挂着一个生锈的铃铛。圣女和为惇皇子还曾在趴在这里吟过“独自莫凭栏”。
红娘如一株尘埃脱尽的芍药,终于卸下了那些时光加在她身上的重负。站在窗口拿起了那块牌位,无比爱惜地看了良久,然后右指一用力,在牌位上磨破了指尖,用血写下“巫主祭司红娘之位”。舞月见状怕她寻短见,哪想到红娘却反过来缓缓道:“始华之前不是答应过你么?我现在就来告诉你红氏一族这么多年来一直守护的秘密吧。”
舞月不知道红娘这到底是要干什么,不过听她这样说,大概,他们这一路来所有遇到的困惑都包含在红氏一族这个秘密里面了吧。于是赶紧洗耳恭听。
“我知道你们或许能够从玉观止那里了解到躲躲闪闪关于这两氏族之间的一些事,不过玉氏一族知道的毕竟都是后人发现的一些疑点。因为这个秘密最关键的一个人,从一开始就被玉氏皇族隐瞒了。”
舞月听到这个,想当然地就想起了那个没有来历的玉烟皇帝,正是没有人知道玉烟皇帝的父亲是谁。“难道是……”
“没错,就是帝国第二位皇帝玉烟的父亲。那是一个来自遥远的东林秀国的人,那时候还很年轻,据说有着一双很漂亮的蓝色眼睛,名叫柳遗轩。”
“柳”,东林秀国柳家!??舞月觉得有点吃惊。那个在整个大国几千年都一直维持着纯正血统和蓝色眼睛的显赫家族?对了,水凌溟的母亲柳明慧也正是来自那个家族!舞月瞬间豁然开朗,一想到玉观止和海那双一模一样的蓝色光泽的眼睛,大概也可以联想到东林秀国柳家吧。
“另外,我曾经听说玉止皇陵被盗了;想必玉氏一族的人也早就发现了吧,玉止皇帝并没有葬在皇陵。你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玉止皇帝的天子之气么?因为,玉止皇帝就在这里——不是葬在这塔下,而是,这整座十层高塔,根本就是玉止本人!!”
红娘见她似乎有些惊讶,也并不觉得奇怪。将身体轻轻靠在窗沿上,像在说故事一般,用几千年未曾改变的语调娓娓道来。
众所周知,皇帝玉止与巫主祭司红末是义结金兰的姐妹。可事实上她们的感情却并不像传言中的那么好。红末生性高傲,几乎谁也不放在眼里,性格还有些乖戾难驯,有时候闹得不愉快的时候甚至会当众让一国之君的玉止下不了台。其实她也只是性子直率了点,却往往忽视了别人的感受。于是,玉止与红末的嫌隙就这样一点点拉大了。
帝坤之国初定,百业待兴,玉止忙得不可开交。然而她却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了柳遗轩,这个来自秀国水乡的年轻人,有着东林秀国人特有的水蓝色眼睛,在风沙连天的大漠里像一块水做的玻璃。他是自己从那水乡赶来这大漠的。年轻人总有一股不安分的闯劲,然而这个礼仪之邦对于他而言太平静了,于是他宁可不远万里来到干旱的帝国干一番作为。
于玉止而言,她现在正需要这样的人。柳遗轩有着那个秀美大国的贵族应有的才华,不过对于他的才华,玉止更喜欢的是他的人,他只比她小四岁。大家都是充盈着青春的年纪,年轻人的心头都有着一把火,即使压在最深处,也总会烈烈地燃烧起来。柳遗轩于是就在玉止的手下做起了事,大家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心照不宣。
总有那么一天,那团压抑在心中的火要熊熊地烧出来。他们终是逾越了那条君臣男女的底线。当她吻着他光滑坚实的脊梁时,心中对自己暗许:再等。等到一切安定,帝国步上正规,她便下诏,从此只做他贤德的背后人,他唯一的皇后。
后来,帝国事业蒸蒸日上,巫咸古国与帝国交好。玉止应巫咸国君之邀,赴古国桑依城商议,留下柳遗轩主持。临行前,她亲自将柳遗轩交给好姐妹红末,吩咐红末好生照顾。关于他们的事,红末是唯一知情的人,因为玉止没敢告诉其他人。只是对于男女之事,红末向来懒得去理会。然而当看着玉止与柳遗轩缠绵,心里总觉得像是缺少了什么似的。心被挖去那部分,暴露出神的无奈与寂寞。原来她已不知在何时,从高高在上的神,变成了和玉止一样普通的女人。
对柳遗轩而已,失去玉止的这段日子应该是漫长而乏味的,以前是两个人相对着一方几案批阅一个通宵的奏折。其间虽无一言,已然得意忘言,乐在其中。而现在则要他一个人独自守着漫漫长夜,敲着未曾见少的奏折,看灯花剪了又剪;不仅寂寥,更重要的是一种疲惫,难以抑制的倦意全都涌了上来。回想着当初到这里的缘由,那时热情似火;可现在他倦了,他或许真的该停下来好好歇歇了。
这个时候,红末端来了她做的夜宵。扔给他时,她依旧是高傲而且没好脾气地说:“玉止叫我好好照顾你!”柳遗轩看着这个凶巴巴的女人无奈地尝了一口那乳黄泛红的不知道什么汤,被涩得险些呛到。然后他才知道,那是她尝试着用沙茉莉根和红芍药花瓣做的粥,结果当她自己尝了一口时,她那神的舌头也被自己做的东西涩到了。他是这才知道,原来她所谓的“什么都不会”还包括了做饭。她自己窘得不行,索性搬出玉止那句金口玉言,吹灭了灯火,呵斥他回自己房里睡觉。柳遗轩指着那一叠堆积如山的奏折表示亚历山大。红末索性吹出一地花瓣,在每本奏折上留下一个朱批,然后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将柳遗轩扔回房里,才拍了拍手自己回十里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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