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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早…很坏吗?”我颤抖着问。
“文曲星不复众望斩尽一万骫趾部队,但是……”
“说下去!”我厉声喝到。
“可我们也只剩下千余人,而且大部分是伤兵,战斗力仅剩两三百人。”
“西宁关现在谁在把守?”
“西宁节度使宋新。他带着八千兵马镇守西宁关呢。”
“嗯,配合得真好。那文曲星怎么样?”
“哼哼,他?”谨彻苦笑两声继续说:
“身上挨了七八刀,捡回条命来还不老实。宋将军刚到他就吵着要来皂岐,现在他被人用绫带绑在床上呢。”
听完谨彻的话,我没有似往常那样被文曲星逗笑。隐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止不住的往外冒。谨彻安静的待在一旁,但我也听到了些许哽咽的声音。
“修书给宋新,让他妥善处理好战亡将士的尸体,记录好他们的姓名,籍贯,住址。还有全力抢救伤兵,务必把伤亡减到最低!”
“是。”
“陪我去军营看看。”
“郡主……”
“谨将军,我去看看就回来,不然,今夜我难以成眠。”
谨彻点头应下与我一起来到军营。营内的士兵一见到我便涌了过来,也不说话,只是泪眼婆娑的看着我。我看着他们,极力笑着,看着他们渗出血的伤口问:
“疼吗?”他们只是摇头。
“害怕吗?”我又问。众将士集体哑然,异常安静。
“你们如此伤心是因为与你们朝夕相处的兄弟们从今以后只能天人永隔了,对吗?你们也知道西宁关的情况了?”
终于,部队中传来嘤嘤的哭声。
“你们觉得那些用命换来胜利的崮国儿郎们会希望见到你们此时此刻在这里哀悼他们?你们觉得含恨而走的将士们现在最希望我们为他做什么?”
“报仇!报仇!报仇!”将士们愤怒的吼叫声震动九天。
“对!报仇!不止是为这次死去的将士们,也为从前为守护边防而牺牲的将士们。剩下的路,我们并不孤单,因为我们的身后有所有崮国百姓的支持。我们是那些死去弟兄们的生命的延续,我们必须带着他们一起取得这次的胜利,你们做得到吗?”
“做得到!”
“好!让我们一起把骫趾赶回新宿!总有一天,我们能把骫趾赶出厉城,让他们滚回自己的巢穴,还我崮国山河!”
终于安抚好将士们的情绪,我吩咐他们好好休整,准备随时战斗。然后再去了伤兵营。
还未到营口,惨烈的哀号声和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让我几乎失去探视的勇气。再三深呼吸后,我疾步冲了进去,可看到里面的情景,我几乎晕了过去,幸得谨彻在旁边立刻将我接住,连忙把我扶了出去。我大口的呼吸的空气,然后抓着谨彻的衣襟几近咆哮似的吼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伤兵营内残肢断臂凌乱的堆置在地上,伤兵头上,胸上,腿上不断有鲜血冒出。躺在床上的伤员只能徒劳的靠着叫喊声来宣泄他们的疼痛,更有甚者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后张着嘴用力的呼吸着对他们来说已经十分稀薄的空气。
“为什么要打仗?骫趾人不也是血肉铸成的吗?为什么要争夺,要侵略?为什么要让自己和我们经受这样的痛苦?他们该有多疼啊!谨彻,他们该有多疼啊?以前我绣花的时候被针扎一下都等的泪珠子直冒!他们该有多疼啊!我该怎么办?我能做些什么?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我又哭又喊,形象全无的抓着谨彻,好像谨彻就是我的救命稻草一般。
谨彻紧紧的搂着我,见我情绪太过激动,只好不顾我的挣扎,直接把我打横抱起送我回房。
刚刚还在将士面前意气风发的我不过转眼间就彻底崩溃下来,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这是我意识清醒后想到的第一件事。
我刚才的哭声一定很大,样子一定很丑,举止一定很不雅!这不,把一直忙于整顿军队的秦斋都给惊动了过来。我有些丧气的坐在榻上,一言不发。秦斋还没见过如此安静得我,只得用眼神求助谨彻让他打破这个僵局。谨彻为难的看了看秦斋,然后终于忍不住的开声说:
“郡主是女儿家,又年不满十二,而且毕竟是第一次涉足沙场,见不惯这些血腥的场面也是应该的。”
“对啊,对啊!我第一出战差点吓破了胆,很长一段时间见到红色就胆颤呢!”秦斋附和道。
“我不是怕,是心疼……”我哑着声音说:
“换位而处,如果我也经历了他们所经历的,我还能说出那样激情洋溢的话吗?从小到大,我总被身边的人保护着,父亲,身边的嬷嬷,师父们,袁立,现在还有你们,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切肤之痛,那我有什么资格在那里大放厥词?”
“郡主此言差矣!郡主经过与元帅的生离死别之痛。您只身前往皂岐时也经历过生死一线的恐惧。您很清楚如果选择战场就选择了将生死抛开,但是您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所以,不要妄自菲薄,您已经做得足够的好了!”谨彻激动的说。
“是啊!郡主你可知道,你在伤病营外的哭喊声给了伤兵们多少求生的意志。一位少了一只眼球的老兵这么说兄弟们啊,我们可一定得争口气啊!我们不能让我们拼命所守护的人以泪洗面啊!’郡主,您就是他们所想守护的人!他们把您当成了自己的女儿,甚至是妻子,您就是他们想舍命保护的人的化身!”
“我也想守护他们,可是,我却无能为力。”我无力的呢喃。
“您想守护的人太多,为了守护大多数人,小部分人的牺牲,在所难免,这您是知道的,将士们也是知道的。我们都知道战争的残酷,却依然选择冲锋陷阵,这是因为我们无悔!”
“秦斋,谢谢你!我也不后悔!我现在想去伤兵营,我可以帮忙包扎,他们喜欢听我唱歌,我可以唱歌给他们听。”
“好!我们一块儿去。”秦斋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不,就我一个人。你们现在百务缠身,还在我这里耽搁了许久。你们去忙自个的吧,我没事儿!”我勉力笑了笑,为的是让他们安心。
我又进了伤兵营。正在忙碌的军医们见到我都顿了顿,想必是没想到刚刚哭成那个样子被带走的我现在又出现在了这里。
“我来帮忙。我能做些什么?”我尴尬的声音让那些一直呻吟的伤兵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呆呆的看着我。
“你们不必在意我!如果你们疼,喊出来会舒服些。刚刚,刚刚我不是害怕,我是心疼你们,真的,很心疼!”我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艰难的扯出一个笑脸。
“郡主,您帮着我们包扎伤口吧。”一位军医开口说。
“好!”我接过绷带和伤药替一位年轻的士兵包扎。
“多大了?”我问。
“十,十六。”士兵有些紧张的回答。
“十六啊!跟袁立一样大呢!”
“袁立是谁?”士兵好奇的问。
我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没有回答。
“疼吗?”我又问。
“不疼。”
“瞎说,怎么可能不疼。要是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我肯定都哭死了。”
“呵呵,刚刚你就哭了!”士兵笑着说。我故意气得嘟着嘴斜着眼问:
“你敢笑话我!信不信我打你军棍?”
小士兵笑嘻嘻的摇头连说”不信”,把身边的伤兵们全都逗笑了。
“好了!我包扎的手势好吧?一点都不疼吧?”
“嗯!”小士兵卖力的点头,他就是我的活广告招牌。
“郡主也帮我上药吧!”
“郡主,还有我!”
“郡主我伤得重,让我先,让我先!”
一时间,伤兵营热闹得不得了,欢声笑语不断。谨彻和秦斋巡视到伤兵营时摇头笑着说:
“这哪里是伤兵营嘛,简直就是菜市场啊!”
一直在忙碌中浑然不知一夜已过,现在已是日头高照了。
秦斋从伤兵营将我叫出来说有一小部援军正赶往焚城,估计没有动徽州和奉安的兵力,是从陈府赶来支援的。
“我们援兵的情况怎样?”我问谨彻。
“估计正在赶来,明日晚间应该能赶到。”
“我等不了啊!不论如何,今日再修整一天,明日准备进攻焚城!”
“得令!不过郡主,您先回营休息吧,看你这样好像随时都能晕过去似的。”
我无力的笑了笑,没有拒绝谨彻的好意。回到营中,看到身上的盔甲已经染满了伤兵的血迹,我换它下来交给侍卫清洗,自己换了一身便服想要休息一下,可一想到从进入皂歧我还没有巡视过城防,躺在床上有些不安,索性又爬了起来,赶往皂岐城墙视察城防。从皂岐城上望去,这个不久之前我孤身潜入的城镇尽入我的眼底。这个背负了太多血泪和生命的城镇疮痍满处,可我依然可以看到她曾经的秀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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