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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不怕王局长找你麻烦么？”余尽身旁站着从警察局尾随他出来的那个大叔。
大叔姓黄，名字余尽没能记住，今年四十六岁，为人憨厚忠实，跟他那一身肌肉一样厚实，在城东区警察局已经工作了二十多年，却因没关系，始终没能升职。
他有一个女儿，年纪跟沧相仿，前两年因为感情问题割腕自杀了，爱人因太过伤心，在两年后染上了病，一躺不起，郁郁而终，这是三年前的事了，说出来，黄大叔仍旧是泪水盈眶，差点夺目而出。
这是黄大叔一路上跟余尽说的，他带余尽前往出事的那间公寓，出租车上，司机一脸冷漠，从后视镜可以看到他偶尔露出的轻蔑，黄大叔在不停地说，从他自己的家庭到这件案子，余尽仔细听着关于案子的每一部分，黄大叔说了个大概，出租车就来到了那间公寓楼下。
“四十一块。”司机停下车，拍了拍跳表器。
“四十块就行了嘛。”黄大叔从裤袋里拿出一把零钱，一边数着一边说话。
“不行！就四十一！”声音很大，听上去像是付不起他那点钱。
“叔，我来，你把钱收好。”余尽从钱包拿出一张五十，按下黄大叔的手，然后把钱递给那要拽上天的司机。
“有没有一块，找你十块。”司机翻来翻去，闷着头，拿出一张十块，却不肯递过来。
“有……”
“没有。”余尽一把抢过黄大叔手上那一块钱，递还给叔，“说好我付的，一块也不要你的。”
司机朝窗外吐了一口唾沫，低声骂了一句，把十块钱递了过来，“算了算了，找你十块算了。”
“不行，我不想占你便宜，我只要九块。”余尽没有伸手去拿，靠在后座，没有下车的意思，看着司机瞪圆了双眼，下一刻就要开播泼妇骂街戏码。
可是没有，司机又骂了一声，拔出钥匙，“下车，我去找零钱。”
余尽和叔走出了出租车，他靠在车身上，抬头看着那栋高达二十几层的公寓的第八层，里面灯光明亮，“几天前，沧住在里面，是不是也开着这么多灯。她晚上一个人睡觉总要开着灯的，信耶稣，也就害怕耶稣会三更半夜无聊来找她畅谈人生……”
司机走远了，黄大叔同样望着八楼，没有急着要再说什么，该说的他已经说了，接下来只要解答余尽的疑问就行了。
“警察同志，有人违规停车……”余尽看到一个交通警察经过，主动拦下了他。
“你的车？”交警拿出一本罚单，手中的笔飞快地舞动着，他跟同事换班，正赶着回单位，却有人主动违规停车让他抄牌……
“同志，我也是警察，我们是同行，先别抄，司机找零钱去了……”黄大叔赶紧拉住交警，不让他继续抄下去。
“叔，这就是你不对了，妨碍同事工作，为违规乱停车辆开脱……”余尽抱紧骨灰罐，打了一个哈欠，“同志，如果你也看不见这里有违规停车，就可以不用抄了，不过我是记住了你的号码了……”
交警双目一缩，唰唰唰地写完，甩开黄大叔的手，指了指胸前的警号牌，然后狠狠地把罚单拍在余尽肩膀，“记清楚了，9845。”
“别给我，放到该放的地方。”对于交警的推打，余尽看也都没看一眼，懒懒地开口。
如果今天不是周末还要上班，现在刚好在回宿舍的路上，经过一天紧张的工作，此时是最容易出现惫懒情绪的，这也是下班时失窃率比上班时的要高的原因所在。
余尽经过一天的奔波，同样感觉有点累，累了，懒自然而然就跑出来了。
交警冷哼一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罚单放到车前窗的刷子上，骑上摩托车，驶出了众人的视野。
“这，有点过了吧？”黄大叔看了看罚单，又看了看靠在车上目不转睛盯着八楼的余尽，叹了一口气，他觉得为了一两句的口舌之争，犯不着让司机付出白忙几个小时的代价。
“过？”余尽露出了一个可笑的笑容，“这只不过是刚刚开始……”
“给你九块，我会通报全城的出租车司机，不做你的生意！”司机把九块狠狠摔在余尽身上，怒气直腾而上，皮肤上的毛，除了头发，其它的都倒竖着，那是一只怒火中烧的刺猬。
“别靠着老子的车！”司机一把推开余尽，拉开车门就要进去，突然发现了那张罚单，他几乎要疯掉，这不过是短短几分钟，就被开单了，真倒霉！
余尽被司机一推，顺势倒在地上，掏出手机，按下了出租车公司的投诉电话，“叔，我现在正式起诉他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刚才你也看到了，你是警察，比我清楚流程，请马上拘捕他。”
“还有，帮我看看他车牌是多少，我接通投诉电话了……”
“你快走。”叔一把把司机推进车内，司机此刻也愣住了，刚才的嚣张一扫而光，他不知道这一回遇上了什么人，但从余尽接二连三的手段来看……还是少惹为妙……
司机开着车一溜烟地跑了，闯过了前面的红灯，一个摄像头准确地唰了一下……
“够了，上去吧。”叔率先走向公寓的大门，掏出警员证要求守门的那名保安配合工作，然后迈步走了进去，保安还给他按了电梯。
“叔，你太心软了，那种人平常嚣张惯了，以为整个天下唯他独尊，其实就是欠收拾。”余尽依靠在电梯上，看着数字从一亮到了八，门叮地一声开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家赚点钱也不容易，何必再三为难他呢，你还是太年轻，不够圆滑。”叔走在前面，突然转过头来，“刚才的投诉电话你……”
“嗯，打了。”余尽神色木然，那只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还不能让他觉得有什么不妥。
黄大叔叹了一口气，向前的步伐更慢了一些，不知是为司机感到不平，还是因为要再一次见到所谓的案发现场，转了一个弯，来到一个公寓房间门前，很有礼貌地敲了三下。
“得饶人处且饶人么？如果他们也饶过了沧，或许一切都会不同……”余尽喃喃自语，在安静的走廊中，黄大叔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可这一回，他一个字都没说，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能说什么。
这件事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案发时间地点，处理案件过程等不都不合符一般的程序，在警局他们更是讳莫如深，连提都不敢提，这一起自杀案，只不过是他们所有人共同做的一个梦，案发第三天，有人在警局说起这件事，被局长以造谣拘留了十五天……
在那之前，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自杀，在那之后，所有人都认定那是自杀。
余尽跟着大叔来到了门前，大叔举起手想要敲门，里面已经住了人，这座城市是热门的旅游城市，像这样的不贵的相对安全的公寓很抢手，外界对这件事完全没有报道，也就没人知道这里出过人命，不然以他们愚昧的思想，在短时间内是无论如何都不敢住的。
余尽拉住了大叔的手，向前一步，站到他面前，举起手来轻轻敲了三下，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眉清目秀，英俊挺拔，比余尽高上半个头。
“什么事！”年轻男子说话的声音跟他给别人的第一感觉完全不同，前者粗犷，给人凶神恶煞的感觉，后者温柔媚和，如冬日暖阳。
“森，是谁？”裂开的门缝，男子的左肩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脑袋，樱桃小口发出黄莺般清灵声音。
两人出现的间隔很短，余尽还没来得及开口，男子粗犷的声音再次传来，“没事敲什么门！快滚！”
余尽的目光重新落在男子身上，男子连珠带炮地不断地说着，开了口之后一直没有停下，而余尽也没有打断他的意思，他没有打断别人说话的习惯，更何况面前是一只男版河东狮在吼叫。
男子说完，手猛地一推，想要关门，余尽一把顶住，仍旧是慵懒的声音，用头指了指身后，“这里前两天死了人，这是警察……”
“你吓唬谁啊！”男子咆哮了一声，就要把门关上。
叔穿的是便服，从怀中拿出警员证，就要关上的门硬是生生停下，门缝越开越大，男子身后女子的脸色唰地一声白了，夺门而出，一会就传来哒哒的高跟鞋敲打楼梯的声音。
他们不愧是情侣，契合度很高，女的跑了，男的不再说话，转身回去收拾东西，门完全打开，里面乱七八糟堆满了东西，而那名男子也不是浪得虚名，短短三分钟之内把所有东西打包好，提着两个背包头也不回地远远逃离。
“叔，下去帮我订这间房，不早了，我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去了。”余尽说完走了进去，房间不大，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连站立都要靠着墙。
这里就是沧住了几个晚上的地方，就是她离开的地方，有点龌蹉，有点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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