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瞧着逝莲挥挥手臂慢吞吞的消失在街角,杨天峰转向玄子梁还打着石膏的左臂调侃,“别说,这为公家服务还就得有点儿大无畏的牺牲精神!”
玄子梁咬了咬指甲盖,到街对面的小餐馆里要了盘煎蛋,挑起盘里煎蛋的蛋白一撇头,半个字不搭理杨天峰。突然扬起的刀背反射出一道冰冷的白光,就在杨天峰扭身去加菜的时候飞快划过玄子梁后脖颈。“子梁!”杨天峰回头目眦欲裂的瞪着眼前这一幕,手里的盘子想也不想就朝玄子梁身后突然窜出的那道黑影子扔了过去。
“立即退后!”“半秃头”章华举着手枪对准那道黑影儿厉声喝道。原来这家小餐馆就在警局对面,平日有不少老刑警都来这里“打牙祭”。
刚才那一枪没打中人,却击飞了“黑影子”手里的刀片。这一下,小餐馆里“唰唰”站起来不少“便衣”,还有不少是刑侦科的“熟面孔”。
被十多只黑漆漆的枪口瞄准,黑影子“娃娃脸”居然还能咧开嘴露出两颗虎牙,“你们瞧。”两只手高举过头顶示意自己没耍花样的“娃娃脸”扬起笑容,伸出左手一根指头指向天花板。
放在扳机上的食指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半秃头”几个老刑警警惕的抬了下头。就这么一瞬间,仿佛有巨石从天而降,天花板中间突然塌陷一块。半秃头几人赶忙跳开,扬起的木屑和灰尘阻碍了视线,费了老大劲儿挥散眼前的灰,“娃娃脸”早已失去踪影。
玄子梁咬紧指甲盖一动不动的坐在长凳上,刚才天花板塌陷的位置和他只隔了一桌的距离,这会儿灰头土脸的十分狼狈。摸了摸后颈出现的一道血痕,玄子梁咬了咬指甲盖,木讷的神情飞快划过一道精光,“说!”“子梁,你没事哪?”忙不迭跑过来的杨天峰就听到这么个字。迎向“半秃头”章华几个老刑警探究的目光,杨天峰背脊一紧,忙硬着头皮解释,“盯上我们的是专业杀手......”
下午两三点钟,一缕斜阳斜斜的“插”进高楼林立的城市。眼前低低矮矮的砖瓦房仿佛高楼的一道剪影儿,穿着花格子棉袄的小女孩蹲在泥巴地里安静的堆着“城堡”。逝莲摸了摸鼻尖儿嘟囔,“好像路绕得有点远呐......”耸耸肩刚打算“绕”回去,视线里突然多出个踉踉跄跄的“大肚子”。
“俅俅一个人在家有没有害怕?”仿佛逝莲只是一道空气,“大肚子”一步跨过逝莲紧紧将小女孩搂进怀里,上上下下将女孩仔细检查了一番。
逝莲眨了眨眼,有点惊讶的瞧向大肚子忽然露出个笑容,“好久不见呐!”
“你是谁?”这话令大肚子一把将小女孩揽在身后,充满警惕的盯向逝莲。“这个解释起来真有点费劲儿,”用手背蹭蹭鼻尖儿,逝莲摊开手,“头一回碰上你,我恰巧深夜从医院里偷跑,还让你吓了大跳,”耸耸肩,逝莲接上话茬,“上一回碰上,是在‘晴天’酒吧前,算起来,我们可是有‘几面之缘’呢!”
“你是那个好心姑娘?”大肚子一怔,想起护士口中那个替自己叫来救护车的“好心姑娘”。见逝莲摸摸鼻尖儿点点头,大肚子忙拉着小女孩向逝莲又是鞠躬又是道谢。“举手之劳,”逝莲忙摇摇手,想想又托起下巴尖,“介意我问问你怎么会和晴天酒吧的马仔发生冲突吗?”
也许是心里憋了太多的苦无人诉,又或许是太久没有和人聊过天,大肚子的话匣子一下打开了......
“我是山里嫁到城里来的媳妇儿,丈夫前几年做生意亏了本,居然和几个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沾上毒瘾......”
“丈夫”不仅染上毒瘾,甚至为了换得“毒资”,将娘俩的身份证拿到黑市上去卖(黑市上有人专门收购身份证从事不法行为)。大肚子看着眼窝凹陷,瘦成皮包骨的丈夫,一咬牙带着女儿离开。
不想一丢了身份证一没文凭二没技术的农村妇女哪里找得到什么好工作?大肚子看着女儿一天天消瘦下去,终于咬着牙找上卖丈夫毒品的“常哥”。
一直到开始显怀,大肚子才知道她居然怀了五个月身孕,她原想退出不干,不料常哥居然拍着她的肩膀一脸喜色,“孕妇好哪,我们景大老板就喜欢你这样的‘大肚子’来‘送货’!”
“这龌龊法子我就不具体说了,”大概是提起伤心处,大肚子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当时我不知道那腌臜事儿还会害得我肚里的孩子先天不足!”“妈妈,不哭不哭,我唱歌给你听!”怀里的小女孩昂起头用袖子使劲儿抹了抹大肚子的眼泪。“好好,妈妈不哭!”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大肚子勉强止住眼泪,哽咽着继续往下说,“哪料半月前常哥突然说断了货,我原想着也算是为我那未出生的孩儿积积德,”说到这儿,大肚子瘦成皮包骨的手不断发颤儿,“可,可我只身带着俅俅哪里活得下去哪!”
......
“唉,现在常哥死了,倒也干净!”大肚子说完搂着小女孩,蜡黄的脸上不知是解脱多还是苦涩更浓。
“姑娘你看哟,你救我一命原是天大的恩德,可我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大肚子停了停又说,逝莲揉揉鼻子刚想搭话,却听大肚子继续,“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心肠好的不介意,和卫严那傻小子一样......”“卫严?”逝莲眨了眨眼,咽回临到嘴边的话。
当“小平头”卫严捏着一摞钱塞给大肚子的时候,大肚子使劲儿将他的手推了回去,“我知道你们道上的人都是拿命换钱,听姐的劝,快用这钱把你头上那伤治治!”“我妈如果当年和你一样带着我离开,而不是被那个醉鬼活活打死,就是扒野菜吃我也乐意!”扔下这句话,卫严留下三万块钱扭身走了......
“那钱你放宽心用,卫严——”逝莲摸了摸鼻尖儿,“卫严好着呢。”大肚子笑了起来,“你还认识卫严哪,小姑娘,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见大肚子显然不信,逝莲揉揉鼻子有点无奈的嘟哝,“我真认识卫严呐......”
西山反射的一抹斜阳这时恰巧落入逝莲漆黑的眼珠,仿佛太阳下冰山盈盈荡漾的剪影儿,逝莲弯了弯眉角,“至少你能和女儿一起......”“是啊,”大肚子也一脸感慨的点点头,“再苦的日子,只要一想起我女儿,我也能咬牙坚持下去!”
警局里吴锡听着杨天峰磕磕绊绊的讲完“杀手”这事儿,将圆桌拍得“啪”一声震天响。“知情不报?擅自行动,你仨儿真活腻歪了是吧?”杨天峰脸涨得通红,那模样简直是恨不得找条地缝给钻进去。
“生擒,”玄子梁呆滞的眼神儿从窗外光秃秃的大杨树树冠挪向吴锡,嘴里突然“叽里咕噜”冒出一大窜话。
“现在警力非常紧张,子梁你有多大把握生擒杀手?”吴锡拧着眉毛沉默了一分钟才说。玄子梁咬了咬指甲盖,吐出令杨天峰差点一蹦三尺高的话,“百分之五十!”
红彤彤的晚霞在这时洒向街头巷尾还没来得及融化的雪堆,将整个城市染上层如梦似幻的亮红色。几辆小轿车按着喇叭疾驰而过,好像生怕赶慢了一拍而错过热气腾腾的晚餐。
逝莲摸了摸鼻尖儿,和站在马路口望眼欲穿的人群一起等待绿灯。一道黑影子突然窜到逝莲身后,看见一辆黑色“桑塔纳”飞快驶近,“黑影子”冷不丁伸手推向逝莲后背。
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在手掌碰到背脊的一瞬间,逝莲忽然向前跃出小半步,“桑坦纳”擦着逝莲鼻尖飞驰而过,逝莲在同时扭身扬起手,手掌成刃飞快削上黑影子脖颈。黑影子弓起背双脚蹬地快速朝后跃出,露出一双藏在镜片后杀气四溢的眼睛,迅速窜向街对面。
摸摸鼻尖儿,逝莲弯起嘴角,“终于跟上来了。”
当夕阳开始逐渐沉入西山的时候,开往遥远南方的最后一辆火车“轰隆隆”驶入站台。“哥,我们回东北还和爸妈住一起吗?”两根辫子随着小姑娘轻盈的蹦跳一摇一摇的。壮实的大汉背着个鼓鼓的双肩包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不了,你跟着哥住,读书的事儿也不用操心,哥有钱能一直供你读到大学,再帮你找个好男人......”车轮“嘎吱嘎吱”的碾过铁路,遥遥远去的火车上响起小姑娘嬉笑的声音,“我能挣钱养活自己,等我一挣钱就换我来养哥,还给哥找个漂亮媳妇......”
夕阳西下,城市边缘废弃的厂房安静的立在一片茵茵绿草之间。满身儒雅书卷味儿的青年藏在一根电线杆后亲眼看着“目标”孤身推门走入厂房。等了大概有两分钟,青年悄无声息的摸到厂房后方,将耳朵贴在铁墙上凝神听了三四秒,确认厂房内在无第二人的响动,青年又仔细确认了一遍厂房附近的环境,推了推鼻梁上的黑镜框,轻手轻脚的推开半掩着的门。
“别动!”一束强光打在脸上,青年几乎在踏入厂房的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中计,绷紧背脊打算一跃窜出厂房,几十号黑漆漆的枪口迅速对准他脑门儿。
青年瞧得很清楚,瞄准自己的都是老式“五四式”,但这个距离,即使是气枪也能将人打成骷髅。将双臂高高举过头顶,青年拔高嗓子,“何方高人还请现身?”
“逝莲离开市内达到赤城县,令你和另一位刺杀者措手不及,如果‘目标’离开日常活动地点,你们之前的布置都会白费,”嘶哑的声音仿佛是厂房里“嗡嗡”的切割机还在运作,周耶唐从一片黑暗中走出,“这里交通虽算不上方便,但贵在四通八达,封闭的厂房也是你下手的最佳地点,出于对自己身手的自信,即使有所怀疑,你也会铤而走险对逝莲下手,对吗,书生?”
被男人准确的叫出自己的名号,“书生”好像半点儿也不意外。平静的打量了眼周耶唐脸上那道仿佛“嵌”进骨头的丑陋疤痕,“书生”的口气略带惋惜,“九尾蝎果然名不虚传,将我的心理分析得十分透彻,栽在你手里也不堕了我‘书生’的名号,要杀要剐请随意!”“书生”摘下一直架在鼻梁上的黑镜框,背脊的肌肉彻底放松下来。
“你的目标,不是我!”周耶唐向后一退,深邃的眼睛仿佛凝结了奈何彼岸的黄泉。“你要杀的人,是我!”逝莲一偏头,莞尔一笑出现在“书生”视线中。
“书生”认真打量了几眼逝莲,微微弯腰,“失敬,你的身手和智慧一直令我非常佩服。”
摸摸鼻尖儿,逝莲眨眨眼瞧向这个一脸儒雅书卷味儿的青年,“那么可以回答我三个问题吗?”“愿闻其详。”“书生”深吸一口气,仍用平静的口气回话。
一歪头,一抹笑意划过逝莲漆黑的眼珠,“我会问得尽量简洁一点,好让你能赶上出港的最后一班轮船!”
“书生”猛然瞪大眼睛,仔细端详了一下逝莲的神色,“好!”“对天峰和子梁出手的刺杀者和你受雇于同一雇主?”逝莲揉揉鼻子问出第一个问题。“是,”“书生”不见丁点儿犹豫的点头,“‘孩童’即是那位刺杀者!”
杀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一行没有人会使用真名,而往往越普通的名号诸如“书生”“孩童”,越说明行凶者的危险!
这时玄子梁正在“天泉广场”等待“孩童”的“光临”。
“天泉广场”位于城市中心,四个角分列四季女神驱赶马车的喷泉池,故而得名“天泉”。
一排排临江的边柱伞下满是谈情说爱的小情侣。杨天峰和玄子梁就坐在这么个边柱伞下。面带微笑的服务生为二人桌上的高脚杯注满红酒。“子梁,这招真能管用?”杨天峰如坐针垫的挪了挪屁股。“一半!”咬着指甲盖,玄子梁眼睛一瞪,面无表情的吐出俩字儿。
“天泉广场”这会儿有爸妈哄着闹脾气的小孩,商贩沿街高声叫卖糖葫芦。数十个“便衣”就隐藏在这样的人群中。天泉广场视野开阔,人流量极大,但却极少出现拥堵现象,且广场出入口极少,现在都已派“重兵”牢牢把手,可以说是生擒杀手的最佳地点。唯有天泉广场后方的一栋拔地而起的高楼算得上此番行动的致命缺陷。
“高楼怎么会是致命缺陷?”杨天峰挠挠头继续问。
一个小红点突然在这时“跳”上杨天峰眉心,玄子梁猛然瞪大眼睛,一脚掀翻桌子将杨天峰“压”倒。“叫吴队,包围高楼!”玄子梁匆忙扔下几个字,拔腿飞快窜向天泉广场后方的高楼。
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洒向这栋高楼顶楼,将光洁的大理石映得发亮。“孩童”架着狙击枪,眼睛在瞄准镜后将整个“喷泉广场”的景象尽收眼底,“可惜致命的缺陷是,如果我在这栋高楼进行狙击,你的计划就会完全泡汤,对吗小警官?”食指一动不动的搭在扳机上,“孩童”头也不扭的说。
“对!”玄子梁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顶楼,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蹦出个字。“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你还真敢赌哪?”“孩童”“咔”一声拉上狙击枪的保险,跳上天台边沿转向玄子梁,“现在你那个‘保镖’可不在身后,不怕被我一下干掉吗?”
“不会!”玄子梁跨前一步,平日呆滞的眼睛霎时变得炯炯有神。
“你说对了,我不会动手,”“孩童”咧开嘴露出两颗虎牙,“如果我对你二人进行狙击,下面的人群势必会陷入混乱,而我没有把握在背着狙击枪的情况下,从警方眼皮底下逃离!”
“留下?”玄子梁咬紧指甲盖,眼底疑惑一闪即逝。
“留下狙击枪?”“孩童”居然听懂了,扬起笑脸摇了摇头,“这可是雏儿才会干的事!”
“停下!”“孩童”见人再跨前一步,瞬间举起狙击枪瞄准玄子梁眉心。“无路!”玄子梁咬着指甲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向“孩童”挤出俩字儿。
“怎会无路?”“孩童”猛地一跃而起,背着狙击枪在天台边沿敞开双臂,“小警官,这回我们就算打个平手好了,后会有期,”“孩童”仰面从天台边沿倒下,“不,还是后会无期,再见,小警官!”
玄子梁飞快窜过去,只见“孩童”背着的狙击枪居然连着一道绳索,绑在天台边沿下的钢管上,借着绳索的阻力,“孩童”猛地在半空中翻了一圈割断绳索,一下跃进某层楼大开的活页窗里。“嘎嘣”一声,玄子梁咬断了食指的指甲盖。
“市刑警总队还有其他人成为你同行的‘目标’吗?”昏暗的厂房里,一问一答仍在继续。
“据我所知没有。”“书生”戴上黑镜框回话。
瞧向回得滴水不漏的“书生”,逝莲摸了摸鼻尖儿,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此番刺杀,你们的雇主是,”托起下巴尖,逝莲眨了眨眼,“‘鲨鱼’?”“书生”的表情有一霎那的迟疑。
见对方老半天不吭声,逝莲揉揉鼻子,“行内禁忌是吧,”耸耸肩逝莲摊开手,“那么——”“书生”霎时攥紧拳头,逝莲弯弯眉角接下话,“如果你脚程够快,刚好能买上出港的船票。”
“书生”呼吸一滞,“多谢,”挪了挪眼镜,“书生”弯腰深深向逝莲鞠躬,“我‘书生’有生之年内,绝不会再对您和您先生出手!”飞快扭身窜向门口,“书生”在背影彻底“滑”出两人视线之前,突然扔下个字,“是!”
“嗯?”用手背碰了碰鼻尖儿,逝莲嘟囔,“好像没机会纠正他呢......”男人没吭声,一挥手,“夹克儿”曹举带着几十号兄弟齐刷刷的收起“五四式”,轻手轻脚的退出厂房。
周耶唐深邃的眼睛犹如一道冰冷的刀片,又在眼底深处悄悄凝聚起一道亮光。逝莲瞧向男人眉角弯弯,“则,要尝尝我新添的‘古井贡’吗?”“好。”暗哑的嗓音很低,房顶那道强光好像滚滚而来的潮水,将男人四周深不见底的黑暗冲淡成一幅淡淡的山水画。
周耶唐和逝莲一前一后离开厂房。皎洁的月光下,逝莲漆黑的眼睛仿佛一汪湖泊,霎时笑意盈盈。
(https://www.mangg.com/id38298/2208197.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