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浪源源不断的冲击着城镇最后一道防线,靠近众多临海小镇边缘地带的位置安静的坐落着几十来户人家世代不离的小镇——渡口镇。
海鸟似乎也察觉到空气中的一丝不安,扑腾两下翅膀早早飞离了海岸线,只有少数几个渔民扛着鱼竿,在离海岸三四米远的地方小心探头张望。
警戒线圈出一块空地,三具湿漉漉的尸体整齐的暴露在空气中,胸口呲牙咧嘴的被撕开几道口子,泛着白印儿的手死死揪住胸前一块破布。
“这不像是淹死的哪。”穿着白大褂的法医吴一面翻动尸体一面嘀咕。
杨天峰灌了好几瓶随手捎来的“龙夫山泉”,肚里还止不住泛起阵阵胃酸,“子梁,你说这人淹死时就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挪动几步,杨天峰凑到玄子梁耳边低声问。
“不是。”玄子梁果断的丢出两个字,被一旁勘察现场的“老油条”半秃头听到,一巴掌过来,正好拍中连连咳嗽的杨天峰背心。“咳咳。”杨天峰使劲揉着胃,差点没把苦胆咳出来。
“你小子不是吓傻了就是警校几年白混了,”“半秃头”一面说一面比划,唾沫星子喷得漫天飞,“溺死的捞出来都泡得跟发胀的包子样,你说那几个,除了脸白得人心里发瘆,哪有半点发胀的模样?”
合理的来讲,“半秃头”的说法很恰当,杨天峰下意识的扭头往那边瞧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刚好与翻过来的“白脸”来了个“眼对眼”,“哇”的一声,杨天峰只觉得喉咙口泛酸得厉害,好几瓶水下去都没用。
“你小子有前途。”见整个过程玄子梁都无动于衷,“半秃头”收了调侃杨天峰的心思,真心实意的感慨。
“衣服!”呆滞的眼神闪过一丝精光,紧盯住尸体的玄子梁突然眼前一亮吐出两个字,对四周的其他情况忽略得非常彻底。
没在意玄子梁的“忽视”,“半秃头”搓搓手正打算再说点什么,就听见吴锡带着浓重的鼻音问,“这三人怎么死的?”
明明天气不热,法医吴背后却湿了一大片,擦了擦从下巴尖淌下来的汗,法医吴样子有点为难,“目前还看不出,这模样和心肌梗塞有几分像,但无法确定是生前还是死后才被推入河里,具体情况得等尸检报告出来才能知道。”最后一句话说得有点勉强,法医吴没敢正视吴锡锐利的眼神。
二十来个刑警里外忙碌了大半天,已经接近黄昏的时候,海面平地拉起道红彤彤的晚霞,吴锡望着波光粼粼的大海将最后一截烟掐灭,终于招呼一声“收队!”。
市内连续出了几起恶性案件,吴锡肩上的担子很重,等不及回警局,直接在回去的路上讨论起案情,“小陈,当地的居民怎么说?”
吴锡问起的时候,五六个人还挤在“普桑”不大的空间里,“胖子陈”从前座艰难的扭过头来,“吴队,当时情况紧,只来得及了解到当地临江比较近的几户人家——”
车内空气流通不畅,胖子陈脸憋得通红,扭了扭脖子尽量长话短说,“当地有好几个渔民都提到,什么鱼鹰的诅咒,”胖子陈两只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车顶,边说边回忆,“大约是半个月前,几个清晨早起的渔民到河边打渔,结果一眨眼就见水面上白花花的漂浮上几具鱼鹰尸首,整整三排,把平常他们捕鱼的地都给占完了……”
鱼鹰水下走,三顿莫怕愁,光这一句话就表明鱼鹰和渔民密不可分的关系,一般家养的鱼鹰脖子上都明明白白挂了个“牌子”,“噗通”一声跳下水还能分得清哪只是哪家。
这事要摊上大城市,也算不了什么,但搁儿这么个临江小镇,就算大动静了。
镇上的人开始都慌了神,几个胆子大不信邪的往河里一瞧,这一瞧还真瞧出了点儿名堂,一拍大腿也不知吓的还是庆幸,扯开嗓子吆喝,“这死的都是野鱼鹰!”离得近的人听了赶紧上去一瞧,还真全是“野鱼鹰”,没一只身上挂了“牌子”。
“不是自家的就好。”镇上人都松了口气。
悬着的心一放回肚里,这人的好奇心就禁不住“噌噌”往外冒,一传十十传百搞得十镇乡里传了个遍,这怪事一直持续了一星期左右,渔民也从最开始的悚然到后来的见怪不惊,撒网,捕鱼,喂鱼鹰,该做的一样没落下,只有镇上最年长的老人看了以后嘴里不断嘀咕“鱼鹰的诅咒”……
“打住打住,”有人伸手打断胖子陈的话,“你这怎么像讲鬼故事一样,跟案子八竿子打不着北哪。”
“你听我说完哪!”胖子陈有点发急,挪了挪僵硬的脖子,接着说下去,“怪事大概持续了一星期,镇上又出了件大事——”
临江而居的小镇,自然离码头不远,码头是城里人的事,来来回回运货很少出什么纰漏,唯独这次“野鱼鹰”后出了事,连人带船整个翻进了河里,捞了好几次都没见打捞起东西上来,据说是城里的人运了不干净的东西,惹上“鱼鹰的诅咒”——沾了手的一个都逃不掉,还连累乡镇七八里遭殃。
“这还是跟案情扯不上关系——”有人插话进来,“等等,‘鱼鹰的诅咒’——你是说,”杨天峰眼球转上一圈,“这次的案子镇上也觉得是‘鱼鹰的诅咒’?”
胖子陈赞许的点点头。“行哪,你小子不错,还没给吓傻!”边上有人打趣,杨天峰摸着脑袋瓜子“嘿嘿”一笑也不反驳。
“这种事上不得台面,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半秃头”摇头。“关键的还在后面,”胖子陈清了清嗓子,成功吸引了一车人注意,“这次的三个死者中有俩都是镇上的熟面孔,经常来拉船运货,镇上起码一半的人都认得他们,说不准——”胖子陈声音一压,“——他们还真运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回来!”
也不知是谁嫌车里闷得慌开了窗,这最后一句刚说完,冷风呼啦啦的往里灌,在座的大老爷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码头是谁的?”极短的沉默后,吴锡敲了敲扶手终于开口。
众人你望望我,我瞧瞧你,一时都答不上话。
“郑少涛,常年从事底下走私活动,现任‘物贸’货运公司执行总裁。”一阵没有平仄起伏的音调响起,玄子梁咬了咬嘴唇,平时有点愣神的目光正专注的“飘”在窗外,好像刚才说话的不是他本人。
“子梁,看什么哪?”见某人明显“神游太虚”,杨天峰不得不撞撞他的胳膊肘儿提醒。
“天上掉黄金了?”嘴上这么说,其余几人也都把视线挪向车外——一耀武扬威的“法拉利”正尖叫着朝反方向滚滚驶去。
“下一个。”玄子梁没头没脑的接上三个字。
热气还没来得及散完,天就全黑了下来,警局里24小时亮着灯,像个昼夜旋转个不停的陀螺。“鸣金收队”回到警局,一个两个都捶着肩两腿一叉瘫在沙发上,再舍不得挪下屁股。
没抢到“好位置”,杨天峰在墙边跺脚,揉着酸痛的脖子直喘气,“子梁快进来哪?”见玄子梁笔直的杵在门边,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番:平时没见这人体力那么好哪。
“子梁,发现什么了?”吴锡是最后一个进办公室的,见到门口的‘雕塑’乐了。
——昏黄的光线从审讯室的门隙里绕出来,玄子梁的目光从刚开始就没挪动过哪怕一分。
“凶手。”突然从玄子梁嘴里蹦出俩儿字,没一个人反应过来。
“‘云鼎’酒楼案的行凶者。”这次几乎是一字一顿,玄子梁咬着指甲盖,两只平时呆滞的眼睛正大放异彩。
一声不吭的挤进去,玄子梁一屁股坐在两个膀大腰圆的老刑警中间,忽然就瘦小了许多。
一米宽不到的门槛儿挤满了人,全是玄子梁“凶手”俩字儿给“惹”来的。
过道上人挨人老半天静不下,仅仅一墙之隔的房间却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旁边瞌睡的老刑警似乎被这股诡异的寂静惊醒,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刚想问,又被眼前的阵仗给堵了回去,只能扭过脖子望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的玄子梁。
“玄子梁玄警官,幸会!”仿佛紧绷的空气“嘣”一声被挑断,坐在对面的男人喝掉警局专属的“铁观音”张了嘴。
“周耶唐!”玄子梁吐出三个字,视线被粘住一样“钉”在男人身上——那是一个从头到脚包裹在黑暗里的男人,面部轮廓的棱角很深,那双“架”在鼻梁上的眼睛尤其令人印象深刻,仿佛里面有滩浓得化不开的墨绿沼泽,让人看了止不住发冷。
蠕动两下嘴唇,玄子梁对上了男人深邃的眼睛,吐出打进警局来最长的一句话,“吴能,张震化,你下的手。”
“警官,你的说法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我们有权利以诽谤罪的名义起诉——”没等男人开口,旁边把短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精悍青年就把话滴水不漏的堵了回去。
青年来头算是不小,是香港某知名大学的法律硕士,回大陆后还轰动过好一阵子。
深邃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怎么说?”一个手势制止了青年,男人说话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沉,却并不难听,在极度安静的审讯室里透出一股子尖锐的味道。
青年有点诧异,但很快闭了嘴,也把目光放在玄子梁身上等待下文。
“催眠!”从玄子梁嘴里迅速吐出两个字,终于成功在周耶唐脸上找到了一闪即逝的惊讶。
这次玄子梁没有多做停顿,极快的把话接了下去,“你喝茶,没有在杯口留下水迹的习惯,但拜访吴能,却在杯口留下水泽,这个习惯不属于你,而是另一人——‘云鼎酒楼’和吴能一起丧命的张震化的习惯!”见在座的其余人听得不是很明白,玄子梁顿了顿,又补充上,“你离开,我和天峰也找了吴能。”
“用张震化的习惯性小动作对吴能下了心理暗示,”玄子梁继续嘀嘀咕咕,舌头翻得飞快,若不是竖起耳朵仔细听,根本听不清,“张震化的来访纪录,你去过,同样下了心理暗示。他们一见面,暗示诱发对方杀机,”玄子梁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眼睛片刻不离周耶唐,“如果他们未死,你会亲自去酒店执行下一步计划。”
这大概比玄子梁小半年说的话都还多,杨天峰张大的嘴老半天才想起要闭上,再一瞧四周,个个都把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没一个人缓过劲来。
第一次说这么多话,玄子梁有点气喘,只有一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的盯住周耶唐。
“不错,”周耶唐不慌不忙的离开椅子,居然起身拍了两下掌,“不错的推理。”
不错的推理——也仅仅只是推理。
“嘎嘣”一声,没见玄子梁有什么表情,却一下咬断了大拇指的指甲盖。
心理学案件在国内法律上本就几乎一片空白,根本无法给人定罪,更何况周耶唐早已把自己和案子撇得干干净净。
“我的当事人已积极配合警方调查,”见周耶唐有离开的意思,青年律师也赶紧起身,挪了挪黑镜框用公式化的语气说,“如果还需滞留,请提交相应程序证明我的当事人和此案件有所关联——”
“下次——”玄子梁从牙缝里挤出俩字,周耶唐的背影明显一顿,却没有多做停留,扔下一句“不会!”,和律师一起消失在过道口。
(https://www.mangg.com/id38298/2021840.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