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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无名胜有名
司徒刚道：“你？”“他不来，我来也一样。”“哦？”这伙计道：“他并不是你的朋友。”司徒刚冷冷道：“他不是我朋友。”
他的眼睑垂下，看来又变得很疲倦、很寂寞。这伙计居然能了解他这种心情：“他非但不是你朋友，他只是个杀手。”
司徒刚又看了他一眼：“你不笨！”这伙计道：“你找他来，只不过有件事要他去做。”司徒刚道：“你果然不笨！”这伙计笑了笑：“所以我来也一样，因为他能做的事，我也能做。”“他能做的事，你就能做到？”这伙计道：“我最近很想找件事做。”
“分光捉影，一手六杀。”司徒刚凝视着碗中的左手：“你知不知道张三这只手杀过多少人？你知不知道他杀人有多快？”“不知道。”
司徒刚冷笑：“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认为自己可以张三能做的事？”“我只知道一件事。”“你说。”这伙计淡淡道：“我知道我的手还在腕上，他六指杀手的左手却已在碗里！”
司徒刚霍然抬起头，凝视着他：“就因为你，所以他的手才会在碗里？”这伙计又笑了笑：“无论谁要卖东西，都得先拿出点货物给人看看的。”
司徒刚的目光又变得刀锋般逼人：“你要卖的是什么？”这伙计道：“我自己。”“你是谁？”“我姓柳，杨柳的柳，”这姓并不怪，“我叫柳长街，长短的长，街道的街。”
“柳长街！”司徒刚道，“这倒是个怪名字。”柳长街道：“有很多人都问过我，为什么要取这样一个怪名字。”司徒刚也问：“为什么？”“因为我喜欢长街。”
柳长街微笑着，又道：“我总是想，假如我自己是条很长的街，两旁种着杨柳，还开着各式各样的店铺，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人从我身上走过，有大姑娘，也有小媳妇，有小孩子，也有老太婆……”
他眼睛似又充满了孩子般的幻想，一种奇怪而美丽的幻想：“我每天看着这些人在我身上闲逛，在柳阴下聊天，在店里买东西，那岂非是件很有趣的事，岂非比做人有趣得多？”
司徒刚笑了。他脸上第一次露出愉快的笑容，微笑着道：“你这人也很有趣。”这句话说完，他脸上的笑容已不见，冷冷道：“快替我把这个有趣的人杀了！”
蓝天猛一直石像般站在他身后，他的“杀”字出口，蓝天猛已出手！他一出手，整个人就似已变成了只雄狮，动作却还比雄狮更快，更灵巧！
他身子一转，人已到了柳长街面前，左手五指弯曲如虎爪，已到了柳长街胸膛。无论谁都看得出，这一抓，就可将人的胸膛撕裂，连心肺都抓出来。
柳长街身形半转，避开了这一抓，闪避得也很巧妙、很快。谁知蓝天猛却似早已算准了他这闪避的动作，右手五指紧紧并拢，一个“手刀”劈下去，急斩柳长街左颈后的血管。这一招不但立刻致命，而且也已令对方连闪避的退路都没有。“狮王”蓝天猛自从四十岁后，出手杀人，已很少用过第三招。
柳长街闪避的力量已用到极限，不可能再有新的力量生出，若没有新力再生，就不可能再改变动作。所以狮王这次杀人，也已不必再使第三招。他的确没有使出第三招。因为他忽然发现，柳长街的手已到了他肘下，他这一掌若是斩下去，他的肘就必定要先撞上柳长街的手。手肘间的关节软脆，柳长街食指屈突如凤眼，若是撞在他关节上，关节必碎。
他不能冒这种险。他的手已突然在半空中停顿。就在这一瞬间，柳长街人已到了门外。蓝天猛并没有追击，因为司徒刚已挥手阻止了他，道：“进来。”
柳长街进来时，蓝天猛已又石像般站在龙五身后.
“你说我是个有趣的人，这世上有趣的人并不多。”柳长街苦笑道：“你为什么要杀我？”司徒刚道：“有时我也喜欢说谎话，但我却不喜欢听谎话。”柳长街道：“谁在说谎？”司徒刚道：“你！”
柳长街笑了笑，道：“有时我也喜欢听谎话，却从来不说谎。”司徒刚道：“柳长街这名字，我从来没有听过。”柳长街道：“我本来就不是个有名的人。”
司徒刚道：“六指杀手张三,是江湖排名的第一杀手,但你却毁了他。”柳长街道：“所以你认为我本来也应该很有名？”
司徒刚道：“所以我认为你在说谎。”柳长街又笑了笑，道：“我今年才三十，若是想做名人，刚才已死在地上。”
司徒刚凝视着他，目中又有了笑意。他已听懂了柳长街的话。要求名，本是件很费功夫的事；要练武，也是件很费功夫的事。能同时做好这两件事的人并不多。柳长街并不像那种绝顶聪明的人，所以他只能选择一样。
他选的是练武。所以他虽然并不有名，却还活着。这句话的意思并不容易懂，司徒刚却已懂了，所以他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坐下。”
柳长街却没有坐：“你已不准备杀我？”司徒刚道：“有趣的人已不多，有用的人更少。你不但有趣，也很有用。”柳长街笑道：“所以你已准备买我了？”司徒刚道：“你真的要卖？”
柳长街道：“我是没有名的人，又没有别的可卖，但一个人到了三十岁，就难免想要享受享受了。”司徒刚道：“像你这种人，卖出去的机会很多，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我？”
柳长街道：“因为我不笨，因为我要的价钱很高，因为我知道你是最出得起价钱的人，因为……”司徒刚打断了他的话，道：“这三点原因已足够！”
柳长街道：“但这三点却还不是最重要的。”司徒刚道：“哦。”柳长街道：“最重要的是，我不但想卖大钱，还想做大事。无论谁要找张三去做的事，当然一定是大事。”
司徒刚苍白的脸上，又露出微笑，这次居然抬起手，微笑道：“请坐。”这次柳长街终于坐了下来。司徒刚道：“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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