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无法浪漫 > 第十章 李志带给好的痛苦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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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躲避着她,他在尽力讨好她,他在绞尽脑汁想一切办法逗她开心,他在欺骗自己,他害怕即将到来的危险。

  他总是被她离去的噩梦惊醒,当他想来时,他便望着她,她也在作噩梦,她的五官在梦中总是现出痛苦的表情,她的眼角在梦中存着泪。他不知她在梦中梦见了什么,但他知道她在他的怀中睡得并不安然,他没有给她她所需要的,他也知道她并不爱他。

  她身上绵软无力,在那个春天里,她也是这样躺着的,她躺着几天几夜都不吃不喝,她没有一丝的力气,但她并没有感觉到饥饿,她轻飘飘躺着,她的世界已整个坍塌,断椽残壁将她掩埋,生命只是一个躯体。她就那样躺着,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到白天。一开始她还流泪,望着屋顶的某个地方,后来就连泪也没有了。

  她怀孕六个月了,她也刚和李志结婚半年。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是梦的破灭,是对爱情的绝望。那一年她和李志结婚了,李志丢了工作,她怀了李志的孩子,她饿着肚子怀着李志的孩子,尽管饥饿,但有爱情,有爱的日子,李志的什么也不成其为罪过。

  那一天的事情是这样的,早晨醒来,她想起了昨晚的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是关于李志和她的,具体的细节她已记不清了,但她告诉了李志,她说今天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果然,她刚说完不久,就来了个人,将李志带走了,那人是法院的,他曾在家里来过好几回,都没有找着李志。李志走了,她心里慌慌地,她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她知道他欠人家好多钱,债主将他告上法庭。李志走时对她说:你放心,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放了我的,不敢将我怎么样。可她放不下心,她心里惶惶地,然后她就去找能帮她的人,不管李志犯了多大的罪,在她心里,他是她的丈夫,他不该有什么事。那一晚,她腆着肚子跑了许多的路,求了好多的人,还去找了李志的父母,那一晚她没有回家,她知道李志那一晚是回不去了,她回到家里也睡不着。她住在一个朋友家里,她一晚都没有睡着,她想象不到李志会受到怎样的对待。天亮的时候,她急火火往家里赶,他想李志肯定回家了,在家里等着她。她赶得那样急,她身子笨重,她额上都冒了汗。她打开了虚掩的卧室的门,劈头盖脑砸向她的是不堪入目的一幕。李志和一个女人赤裸裸地在她的床上纠缠,意识顿时空白一片。

  她躺在床上,三天三夜里,她流干了她一生所有的泪,她没有喝一口水,没有吃一口饭,没有说一句话。她怎么也不能想通这样的事实,怎么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爱情是伟大,神圣,专一的,他怎么可以这样。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发生在她身上。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呀?!为什么?!

  她所有的梦都破灭了,在此之前,她还只是个小女孩,所有的梦都是幼稚的,单纯的,甚至还是玫瑰色的。

  在三天三夜的时间里,她都没有想出为什么来。对于将舞厅的小姐领回家过夜,李志并没有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无耻的,他当然更体会不到蓝雪心里的绝望和伤痛。他也更想不到他将自己推到了死亡的边缘。那就是蓝雪对于他爱情的毁灭。当他嘲笑她说:你还吃醋呢。她心中仅存的一点点火星熄灭了,他无耻,她蠢。他又说:即使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也应该起来吃点东西。这话在这种情况下听起来似乎有点滑稽,究竟是谁错了。她从躺着的床上滚下来,她跪在他面前,抱住他的腿:求求你,掐死我吧,我不想活了!我求求你……这是她惟一重复过的话。

  那个春天里,她经常做同样的梦。她梦见自己缩小缩小再缩小,缩小到只能躺在一片树叶上,然后便随着树叶坠落,坠落……四周是无垠的黑色苍穹。而她就一直坠落,却一直不能到底,就那样空落落的悬着,悬着,醒了,便是一身的汗,周围还是一片的死寂,而李志不知去了哪里。没有一个人来看望她,人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在她的周围,原来就没有朋友。曾经她的所有世界便是李志。

  母亲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她焦急地敲打着房门,母亲还不知道一切。她勉强挪着笨重的身体,脸上挤出笑来迎接母亲。她知道父亲住院了,她早该看看爸爸,可她没去,她去不了。

  她的变化使母亲吃惊,她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回家了,使母亲吃惊的不是她略显笨重的身体,而是她的形削骨立。她的状态很吓人。母亲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怎么不去看你爸,他动了那么大的手术,命差点都没了,那几个都去了,你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你不去,让我的脸往哪儿搁?”母亲带着哭腔。

  “你先回去吧,我以为还没动手术呢,这几天我身子不舒服。”她搪塞母亲。“李志哪去了?”

  “他出差了,不能去,等他回来我再让他去看爸爸。”母亲被她支走,她撒谎原来也可以撒得这么流利。

  李志回来了,又出去了,蓝雪让他出去借钱,她只需要五十块钱就行了,她总不能空着手去看爸爸。

  李志出去了就不回来了,他借不到钱,他便不回来了。她这一天一定要去医院看爸爸。尤其还有两个哥哥,姐姐在医院,她也是出嫁的人了。

  那套还散发着油漆味的组合柜里还有一盒“蜂王浆”,那是刚结婚没几天时,她身体不舒服,李志买的。她拿出那盒“蜂王浆”装进一个方便袋子里,骑单车上了街,她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她慢慢蹬着单车,然后她想起了街上的一个女同学,那是高中时和她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女同学,那个同学不在家,她知道。同学的妈妈她也认识,于是她去了同学的家里。

  当她从同学的家里出来时,她口袋里便有了五十元钱,这钱是借的。她也不知道何时能还人家。与其说借的,倒不如说骗的更确切一些,连她自己也不相信,她骗人会如此出色。

  那个“阿姨”毫不怀疑相信了她,毫不犹豫借钱给她。她只说她去街上买日用品,钱没带够,回去取吧,看我这身子……很不方便,改天我让人给你捎来。阿姨说孩子看你多可怜,这么笨的身子还出来乱跑,快买了东西回家歇着去吧,我那会怀孩子的时候什么都不做,至于钱不钱的,什么时候捎来都行。阿姨又心疼又怜悯,说女人真不容易。

  当她颇为尴尬地出现在父亲病房里的时候,看着被病痛折磨的老爸瘦削的虚弱的身体时,她真想大哭一场。谁又知道她的苦,她向谁去诉说。但她不能哭,姐姐,哥哥都在旁边,她怕他们嘲笑,讥讽。她曾是她们嫉妒的对象,因为她有自己的亲生父母,她从小就有双亲的呵护。

  其实只有父母蒙在鼓里,他们犀利的目光早已看穿了一切。蓝雪那样憔悴,疲惫,落莫,他们早已听到风声,洞悉了究竟。

  趁人都不注意时,大姐将她拉到病房的一个角落里,低声问:“李志三个月前从我那里借了两万元,你知道吗?”

  这个消息是晴天霹雳,让蓝雪目瞪口呆,她几乎失去了知觉。如果李志就在她眼前的话,她真会扑上去将他的脸撕烂。他怎么骗钱都骗到了同父异母的姐姐跟前。大姐在家里算是最威风的了,就因为她有钱。

  “我以为是你让李志来借的呢,再说你们刚结婚,我又不好意思不借给他!李志说他做生意周转不开,说好了这个月还的,我那还是挪用的公款!”大姐也着急了。她刚知道李志丢了工作,两万元可不是个小数目。

  蓝雪的脑袋炸开了锅,两万元,对于现在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的她来说不啻是天文数字,拿什么来还呢!这事如果让母亲知道了,不但自己没脸面,连母亲也没脸面。

  她没有在医院里久留,她赶天黑进了家门,李志停尸般躺在床上。她一进家门就痛哭失声。她问李志那两万元的事。李志并不以为然,说:“不就两万元吗,我在心里放着呢,保证按期还她,我对哥哥讲了,他帮我贷款。”

  她除了相信他,再没有其它办法。

  两万元,像一块巨石压着她。如果这笔钱是借自己的亲姐姐的话,还好说,可就是这一同父异母,使她无地自容。这笔款如果还不上,大姐势必要上诉法院,纸包不住火,母亲终归要知道的。母亲虽然也恨她,但那是恨铁不成钢,她不愿看到母亲受打击,她更不愿母亲在养女面前抬不起头。

  大姐可能也觉察到了还款的危险性,她已来家中找李志两次了,为了有个凭据,她让李志打了欠条,并写上还款的具体日期。

  眼看着还款的日子一天天逼近,蓝雪心急如焚,可李志依旧信誓旦旦,或许虱子多了不痒。他只要拖一天是一天,在他身上,早已失去了人应该有的尊严,脸面。谎言对他已成家常便饭,已感觉不到羞耻。

  终于到了要还钱的日子,李志消失的无影无踪。

  四月的北方小城,空气中己有了微微的暖意,和煦的春风,甜丝丝的。身边飘过一群换上春装的少男少女,他们是那样的无忧无虑,生气盎然。这样的日子,也该有个春天般的心情。蓝雪的身子越来越笨重,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她的脸上晦暗无光,一脸阴郁,使她看上去根本不像二十三岁,倒像是三十三岁。她与这个春天一点都不衬托,没有人会注意这个邋里邋遢的孕妇。她的心里充满悲哀,曾经的她是多么美丽,骑车飘过街头,也招惹多少人的目光。可现在,她觉得自己简直影响市容。

  她已经跑了好几家了,她继续拖着几乎挪不动的腿向另一个目标奔去,她要赶天黑之前凑足了那两万元给大姐送去。她一向是少交往的,可她硬着头皮,陪着笑脸,讲着好话,求别人借钱给她。跑遍了昔日的朋友,同学,同事家,一无所获。借钱真难啊!谁肯将那么大一笔数字的钱毫无把握借给这个看上去倒霉的孕妇。而她对别人的承诺只是个空头支票。她有什么偿还能力。她想到了卜国正,卜国正曾说过,有什么困难的话去找他,他随时都会帮助她的。现在卜国正是惟一能帮助她的人,可她有什么脸面去见卜国正。在原来的校址上,一座现代化的凛亮楼房早已竣工,卜国正现在是小城的名人,他的第二家学校正在筹划之中,事业正蒸蒸日上。她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就算让李志去坐牢,她也不会去求卜国正。她坐在街边的花坛上,不知何去何从,活着真累。如果死可以解脱的话,她情愿去死,那样就一了百了了。此时,她真恨不能天上掉馅饼,掉下一撂钱来,好让她补上那个大窟窿。她的眼睛贪婪地在街边逡巡着,她宁愿欺骗外人,被别人唾骂,也不愿欠大姐的钱。

  当她从最后一个目标,也是她惟一抱希望的一个最要好的朋友家里出来时,她不知自己是怎样走出那家门的,看到朋友以万分怜悯的目光瞧她,那目光像瞧着一个外星来的怪物,怜惘中包含着不屑与看穿她骗人把戏的嘲讽。

  她终于锁定了最不愿的目标,那就是自己的母亲。

  她骗过了母亲,她从母亲那里得来了两万元,那是母亲所有的积蓄,是用来防老的。在天黑以前,她用母亲的钱还了同父异母的大姐的债。

  ……

  做完这些,她很累很累了,她必须躺下来休息,她还是个孕妇。

  死一般的静寂,谁也不会光临这个家,这个房间里喜气还未褪尽,大红的“喜”字还贴在床头,彩花还未摘掉。可它却如同地狱,没有一点声息。窗外那棵枝叶稀疏的苹果树,竟然一年年都不挂果子,只兀自花开花谢,一角银白的天空旷寂寥,兀自横在窗边,她只想躺着,她不用思维,她只觉自已轻飘飘要飞起来了,飞向那一角银白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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