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暗到了极致,而且已有微微回白的气息。可是舒飒却还是丝毫没有睡意,靠着电脑椅,望着桌上散乱放着的草稿纸,不禁叹了一声。本来下完晚自习,骑着单车回家的路上,受着那微凉的南风,他仿佛在月光和路灯光的交错下捕捉到了些什么,顿时欣喜万分,骑得飞快。只是这感觉稍纵即逝,不待他回到家中,心中就已经空荡。舒飒不肯轻易放过,他已经三个月没有下笔了,总觉着灵感像是枯竭了般,今日好不容易有所感悟,自然是想定要画出点什么。
舒飒,漩阳市颜诗高中三年生,平日里最热衷画画,却不是艺术特长生,只是个普通的理科生。说他普通,确实贴切,成绩普通、外表普通、家境普通,连性格也普通的很。可是偏偏他画的东西,却让人觉得稀奇。舒飒的画,班里只有几个人看过,因为他一般只在家里作画,除非是有让他按捺不住的灵感来袭。他们并不懂什么作画的艺术,只是最自然地,就觉着舒飒的画不一般,具体些却也说不出什么,至少画工是精致的。自去年八月份进入真正的高三之后,可能是学业压力变重,舒飒作画的次数愈来愈少。从今年二月份起,舒飒硬是一次画都没画过,这倒不是他开始漫天刷题导致的,而是真的无从下笔。仿佛心里有某个开关突然被人给关住了,而后舒飒的心就缺了,也不知是缺了一块还是缺了滋润,总之就是出了问题罢。
舒飒揉了揉太阳穴,眼睛倒是疲劳了,可是刚才为了重现那月光下模糊的影像,他一直极为专注地在思索着。如今虽然有了放弃之意,但大脑却兴奋得很。舒飒索性将头也枕在了电脑椅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周围是无尽的黑暗与寂静。舒飒的父母在隔壁的墨督市上班,许是盼着儿子能早日独立,初中便早早地将他丢给学校,也真狠得下心来,至于为何丢到了漩阳却是未曾提起,颜诗中学也算不得这邻近几市的佼佼者。本是让舒飒住在学校里的,可是初一那会舒飒经常被寝室人欺负,他也不还手,被打疼了也不吭声。只是回家时,他母亲细心,总能看出他身上的伤痕,自是心疼无比。问他被谁打的,因何打架,他也不说,他母亲甚至有时会想啊,这孩子该不会已经被打傻了吧,想着想着便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只有此时,舒飒才会说很多话来安慰母亲。他父亲倒是觉得无关紧要,孩子们打架便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对舒飒说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凡有人欺负,你定要还手。要是让他知道舒飒从不换手的性子,定是会不高兴的。好在舒飒的母亲最终还是放心不下,便在颜诗中学附近买了个小套间,停了工作陪了他一学期。这期间的好好照顾把舒飒养的白白胖胖的,他母亲便安安心心地回去上班了。却不知舒飒心里还是落寞了好一阵子,不过不久后舒飒就觉出了这样的好处。
每天都拥有一段绝无他人打扰的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对于舒飒来说,竟不是孤单寂寞的感受,而是一种享受。舒飒也是从那时起开始画画的。
也不知盯了多久,依旧是没有睡意。舒飒怕自己呆会在椅子上睡着了,终于是起身将台灯关了,准备上床躺着。却见月光如水一般倾泻在他桌上的草稿纸上,那纸上只寥寥几笔,却花了舒飒一晚上的工夫。舒飒不禁又叹了口气,也许自己已经失去画画的才能了罢。想到天亮以后,又要去学校算那无趣的计算题,顿觉泄气。失了这画画的才能,恐怕以后的生活更加无趣的要紧了。舒飒这样想着,不久便陷入睡眠。
远处某地机器的轰鸣声也终于停了下来,这个城市彻底地安静了下来。月光也将要移出舒飒的窗子,却见舒飒的草稿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摊血迹,在那微弱的月光下慢慢浸透。
昏暗的下水道里,舒飒正摸着湿漉漉的墙壁,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鬼地方的,也不记得自己已经走了多久了,甚至也分不清前后。只能一直沿着一个方向走,总是会有尽头的,舒飒想。好在一路走来,竟也都是直达达的,未曾拐弯抹角。也不知又走了多久,突然前头没了路,舒飒一阵懊恼,莫不是走错了方向。舒飒推了推前头这面墙,纹丝未动,正转身准备往回走,却听见石壁移动的声音,眼前顿时也明亮了许多,随之传来的还有一阵酒香和一团喧哗。
只见石壁里头竟是另有乾坤,墙壁上挂满了暗黄的灯,好几张大理石圆桌旁坐满了人,人们正喝着酒聊得欢快,丝毫没有注意到舒飒的到来,只有门口的那个迎宾员般的小生,嘴角已经高过鼻尖,笑嘻嘻地对舒飒说道,“欢迎来到萘麦儿俱乐部!”
萘麦儿俱乐部,舒飒愣在门口,心想自己好像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不过舒飒向来对新鲜事物毫无抵抗与排斥,立时面带微笑,从容地走了进去。门口还竖着个小牌,上面写道,“欢迎光临,睡不着的人。”那小生领着舒飒来到了吧台,从台子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破旧的花名册,“先生,请登记你的个人信息。”舒飒接过笔,只见那本子上只有两栏,姓名和症状。
见舒飒面露疑色,那小生笑着说道,“我们这萘麦儿俱乐部专门为缺乏睡眠的人而设,这症状一项填你为何睡不着即可。”舒飒闻言,不由地向上面几栏看去。“姓名郑燕南,症状每清醒一分五十秒便会睡着十秒。”舒飒心里一惊,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奇人,两分钟内就要睡十秒,仔细一想,岂不是一天只睡两个小时而已,果真是缺乏睡眠。
舒飒一条条往上看。越看越惊,记在这花名册上的都是些奇奇怪怪自己前所未闻的毛病。一时间想到自己好像只是单纯地晚上睡不着觉而已,倒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填写症状了。那小生瞧着舒飒模样,便又说道,“若是还没想清楚自己为何缺乏睡眠,也可以先不填,不过既然来了,总是要喝几杯酒的。”说着将花名册从舒飒手中收回。又问,“酒要淡的烈的?”舒飒此时心中只如一团乱麻,全不知自己究竟来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方。随口答道,“淡的吧。”
舒飒转过身,眼神一一扫过大厅里的这些陌生的面孔,却发现只有少数人形容槁枯,大部分人都面色红润,全没有缺乏睡眠的困顿感。更令舒飒不解的是,他们口中谈论的事情,舒飒竟少有能听懂的,就仿佛他们拥有的常识舒飒并不清楚。譬如舒飒右手边最近的那桌上,有一大汉一手举着酒杯乱舞,口中唾沫飞溅,反复念道今日是什么不祥的日子,要有许多人遭殃。旁边一瘦高个,似不高兴听这话,也举起酒杯嚷道,“管他作甚,遭殃也轮不到你遭,我们只管喝酒,喝酒。”舒飒心中嘀咕,并没觉得今天有什么不好。
“小哥,你的酒来了。”只听到后面传来声响,舒飒不过十八出头,被一个明显比自己大的人称作小哥,倒也有些不好意思。舒飒接过酒杯,那酒在暗黄的灯光下显出红色,让人觉着妖艳万分,舒飒一时竟不敢喝,舒飒毕竟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喝酒的次数也不多,往往都是年前后在家里应酬喝的。而今天这事本就蹊跷无比,舒飒这样一想便没什么顾虑了,端起酒杯就是一大口。这酒果真也是淡的,丝毫不觉烧喉,反倒是有股清凉的感觉流向内里。但当这口酒真真下肚时,又觉有一股酒气上涌,舒飒的脸突的一下就红了。“嘿嘿,小哥,这淡酒也需细品啊。喝得过猛即便你能睡着,醒来后也会头疼欲裂的。”那小生笑道。
原来这萘麦儿俱乐部的酒是为了让客人们能够拥有一次正常的睡眠而酿,据那小生说酿酒的师傅是在睡着的时候将这酒酿出来的。往往来这喝酒的人,立马都能睡的很香,只是这效果却仅有一次而已。这之后该犯病的还是会继续犯。舒飒显然是第一次喝这酒,眼皮耷拉着,已然昏昏欲睡了。就在这时,突然听得一声巨响,原是那入口处的石墙被人震碎,整个俱乐部顿时鸦雀无声,舒飒右手边那大汉刚起身想出口大骂,待看清楚来人之后,硬是把话吞回肚中,酒也尽数醒了。
只见那人白发披肩,一对紫瞳甚是诡异,身材不算高大,却给人一种凌厉的气势。他的右手还悬在空中,未曾放下。“我来寻个人。”说罢,将手拷在身后,开始扫视众人。众人无不噤若寒蝉,有胆小的正在瑟瑟发抖,可见这人的气势非凡。舒飒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经这一番吵闹,睡意又退去大半。扫视一圈后,应当是未找着所寻,眼中有一丝复杂的情绪闪过,正当大伙以为他要离开时,忽的见他想起什么似的,又将目光落在了舒飒身上。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顷刻间他便站立在舒飒跟前,着实吓了舒飒一跳,舒飒心中虽惊,却也不惧怕,迎着那对紫瞳,淡淡然然。那人冷笑道,“你是外乡人?”舒飒却不知他这问的是什么,一时间便没做声。那人见状也不多说,伸手便是一掌,舒飒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觉那掌风已压得他喘不过气,心想这一掌必定要了他的命。
众人也都关注这里,那小生都已经将脸别过,不忍目睹血肉横飞的惨状。这一刻,依旧静得出奇。预料中的声响竟没有发出来,那小生转头一看,哪里还有舒飒的影子。那紫瞳少年也似有些惊讶,但随即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萘麦儿俱乐部,只留一众人在原地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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