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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树林里出来的时候，思辰的全身几乎没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要么是一些已经干在衣服上的淤泥，要么是粘上去的烂叶子，要么是一两个大大的鞋印，要么则是汗水浸湿的痕迹……不过虽然不干不净，但思辰的脸上却无一丝狼狈的样子，相反他神采奕奕，恨不得一路跳着回到屋里。徐老倒是干干净净看着不然纤尘，可手中的树枝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也不知道在树林里换了几根。进去的时候日上中天，如今已是日渐西斜，徐老还好，思辰早已是饥肠辘辘，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徐老，道：“练的没了时辰，忘了做饭了。”徐老哈哈大笑，随手在思辰后脑上拍了一下，道：“今天不用你做饭，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出来烤肉。”思辰大喜，冲着徐老躬了躬身，扭头跑开。
冬天出汗，总是最不舒服的事儿。紧紧的贴在皮肤上，被风一激，很容易就伤风感冒，思辰回到屋子，简单的烧点热水，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才出门去找徐老。刚出门一看，就见徐老在园子里支了一堆柴火，已经架好了一些野兔之类的野味。思辰有点奇怪，问道：“这哪来的？”徐老笑道：“你那朋友送的。”思辰点头，知道说的是西泠鼓，不禁有点失笑，暗想西泠倒是心思细腻，知道菜园子里少荤多素。话不多说，思辰赶上去给徐老打了下手，徐老本想说你小子别笨手笨脚帮倒忙，结果一看，思辰摆弄这些竟然无比娴熟，不禁好奇道：“你倒是懂得多。”
思辰笑道：“在黑窟的时候经常做这些事。”徐老了然，哦了一声。
不多时，木柴都已架好，再点上火，悠悠的烤肉香味便漂荡起来。徐老嘿嘿笑了两声，不知从哪里竟摸出一壶杏花春酿，瞥了思辰一眼，悠然自得灌上两口。
等了一会儿，已经烤好了两只野兔。思辰和徐老一人一只，吃的满口流油，特别是徐老，惬意的叹了口气，道：“说起来真是好久没如此享受过了。几十年前和齐老一起闯荡江湖的时候，经常过些风餐露宿的生活，那年头抓野味烧烤，简直是家常便饭，就那还嫌弃没有佐料盐巴，嘿……”思辰问道：“您现在也可以常出去开开荤啊。”徐老摇了摇头，干笑两声，道：“出去没那么容易啊。”思辰奇道：“为什么？”徐老干脆不再理这茬，只自顾自饮上口酒，叹道：“说你也不知道，别瞎问。”
思辰哦了一声，专注的对付手中焦嫩金黄的烤兔。
吃的也是差不多，徐老在身上抹了抹手中的油脂，道：“小子，年试已近，实话说，你可有把握取得头等头名？”
思辰低头叹了口气：“把握不大……”
徐老呵呵笑了两声，道：“也在情理之中，若以修行论，你尚不到断矢，自然对连破甲都有的年试信心不大。”
思辰嗯了一声，停了半响，才道：“徐老，说实话，我对你所说的修真到现在还是一知半解。你可不可以跟我细说一点。”
徐老眼睛一瞪，哼了一声。然而哼完这一声之后，他也有点茫然的出神，盯着天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唉，又是这个问题，到底什么是修真？天上星河流转，闪闪烁烁间看到有一挂晶莹繁亮南北横亘，无边无际。这个问题让徐老有半刻的失语，然后他喝了口酒，缓缓道：“上次和你说，修真修真，莫过去伪存真。这话是有道理的，但其中道理，我至今体味的不怎么深。在多年之前，修真不过是江湖修行，隐逸在世外的一些人厌倦红尘俗世，慢慢想通过一些别样的修行方式，得到超脱。然而渐渐的，修真也沾染上了世间烟火味道，有开宗立派的，有你追我赶的，更有人为此杀伐争斗。也是，你修真为的什么？不就是得到无穷力量？那不争不斗，凭什么能显摆出力量！我初入江湖的时候，也是如此想着，所以杀了不少人，也被不少人杀过，哈，不同的是我一直没死……”
“那时候的修真界是什么样啊…..跟个菜市场似的，龙蛇混杂各色人物你来我往，用乌烟瘴气来形容也不为过。今天是个街头卖猪肉的，一旦修真，明天就敢提着把剑杀人全家！有人感叹帝国马踏江湖围剿修真者是虐杀了江湖生气，其实，何尝不是救了这江湖。”徐老的话有点飘渺，然后他眯起眼睛，叹了口气，笑了。
“往后的修真，干脆不叫修真了。叫什么呢，用现在人人皆知的话来说，叫入学，叫修习，叫必修选修副修。好多名字啊，也好多叫法，但从此以往，修真就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工具，帝国用以选拔人才的工具。真说不清修真是好是坏。你看你看，以往的修真层次如何划分？筑基、结丹、元婴…….或者说广博，厚德，载仪；现在呢，哈，断矢、裂金、破甲——这和战场的联系何其紧密。你要让我系统的跟你说一说，我还真说不好。不过，顾名思义即可。断矢，自然是可空手出入流矢之间；裂金，自然是空手裂开金属；破甲，那可是有前后期之分的，前者破甲十二，后者破甲五十。”
思辰出了神，尚自在回想徐老说过的那几十年前的江湖，听到徐老说破甲前后期之别，忍不住问道：“这又有何说法？”
“武将征战沙场，有披甲一说，而破甲，便是针对这说法所定的层次。我睢渊帝国以真岚甲为统一制式，能以单掌破开真岚甲一二十层，是为破甲前期；能单手破开真岚甲五十层，便是后期。”
思辰叹道：“这差别可真大。”
徐老嗯了一声，道：“所以说破甲一层乃是上下境瓶颈之分。能进入破甲，实属不易，而能顺利通过前期进入后期，则就更不易了。这也是为什么帝国军官都尉以上修为最低不得低于破甲期。”想了想，徐老有些迟疑道：“不过倒也有例外…..多年前曾有个人，以无修为，破甲…....八百！”
石破天惊！
思辰有点没听明白，道：“无修为是什么修为？”随即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喊道：“您说什么？”他一惊之下竟然站了起来，手里啃了半个的烤兔也掉在地上。
徐老眯了眯眼，点头道：“你没听错，以没有修为，破甲八百。”
思辰愣了好久，才渐渐反应过来，喃喃问道：“那这人，是谁？”
徐老嘿然，道：“不认识。”思辰有些失落，茫然坐在地上，望着徐老，透露出询问的意思。徐老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坦然道：“我破甲至多两百。”徐老伸出两个手指头，“比不上那个人。”
这一点徐老倒是坦坦荡荡，毫不吹嘘自己。因为他虽然对思辰说不知道，但心里却是无比清晰那个以无修为破甲八百的人是谁。
那个人名字很奇怪，姓秦，名老师。
……
思辰自然不知道这一切，对于三十年前京都或天下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仅仅能再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朦胧模糊的影子。在他眼中，秦老师不过是个落魄的黑窟启蒙老师，对一些事有更加独到的看法而已，哪里能想到或许多年以前，秦老师单掌破甲八百，曾为睢渊武道中人引为传奇。
惊叹归惊叹，回过神来的思辰还是乖乖的捡起烤兔，用水洗了洗。不过再吃的时候，味道就差了许多，思辰干脆又烤了一只。徐老在一旁将一壶杏花春酿饮完，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道：“我先回去了，你收拾收拾，也早点休息。明日继续到树林里练剑。”
思辰点了点头。
徐老将空了的酒壶随意扔在一旁，回去睡觉了。
可思辰却睡不着，因为他要趁着这个时候，去看看自己的那个好朋友。这好朋友跟他的名字很像，两个字，思午。
烤好了那只兔子，思辰从屋里翻出一张油纸，包好烤肉，又把柴火收拾一下，走到那地洞旁，纵身跃下。
几个腾挪间，人已经下到了水潭边上。思辰轻轻击打水面，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不多时，水面上气泡翻腾，一个硕大的脑袋就露了出来，正是那个水中的怪兽，思辰认的兄弟，思午。
思午抬头看了看，显得极为高兴，转了个身子激起无数浪花，颇为亲昵的卷起尾巴在思辰的脸上拂过去。思辰笑着摆了摆手，道：“别闹，我给你带东西吃了。”说着把怀里的烤肉拿出来，将油纸撕开。
思午顿时眼睛放光，毫不客气的一口吞下，满足的动了动嘴巴，闭上了眼睛，一副享受之极的表情。思辰在一边笑着看思午吃东西，伸出手摸了摸它头上的双角，喃喃问道：“你到底是什么呢？”
思辰查阅过一些书籍，发现书中并没有关于思午这般长相的记载描述，观其外貌，和传说中的巨龙十分相像，但偏偏又有很明显的出入。无鳞双足，都是一眼可以看穿的不同之处，思辰甚至想，难不成是语冰大陆对于巨龙的传说有差错？不过那画像总不可能连这基本的一些东西都弄错，因此思辰也到底没弄明白思午到底是什么。
那只烤兔对面前的水兽来说，简直是小的厉害，思午本可以一口吞入腹中，不过却也舍不得这般轻易尝不到的美味，所以在口中不停咀嚼，好大会儿才咽入肚中，又仰起头在思辰手中摩挲，亲密的不得了。
思辰笑了笑，道：“兄弟，我病好之后一直没来看你，这次下来一是谢谢你救了我一命，二，是想让你带我再下去看看。”
思午痛快的点了点头，微微躬下身子，示意思辰上来。思辰也不客气，纵身跳到了思午背上，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做的气囊，背在背上，拍了拍思午的头。
“哗啦”一声，思午跳入水中，破开水路，直往潭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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