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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辰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停留在一个金色的空间里,有微黄温暖的光线在他的身上四处游走,身体酥软惬意,比任何时候都要放松舒服。这感觉很奇妙,尽管他没有清醒的意识,但依然觉得非是人间造化。这世上有很多人形容过很多美妙的事物,也留下许许多多脍炙人口的佳句名篇。有写美人的“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有写美曲的“只应天上有,人间几回闻”,有勾勒春景的“绝胜烟柳满京都”,有歌咏湖光山色的“浓妆淡抹总相宜”……林林总总不一而是。思辰有读过的,有没读过的,但他实在找不出来任何一句去形容当今的处境和全身上下感受到的绝佳优美。
仿佛春光自天外一线而来,笔直降落在心头最清朗处;仿佛原野有青水蜿蜒迢迢,绕在眼眸瞳孔最温柔处;仿佛秋月高悬花影疏朗惊雀喳喳,响在双耳最灵敏处;仿佛冬梅绽放逆风容易吹过,裙裾如红梅映雪的少女轻声祝祷,音色如珠,跌在手掌纹路最清晰处……
形容依然不够贴切。
所以无法形容,只能够用心感受。
光线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根本无法找到光源在哪,又仿佛思辰正身处在光源最深处,任那些醉人的微黄光芒像传说中细腻的精灵般一点一点顺着手臂,胸膛,后背,双腿慢慢游走,轻轻点触。梦中的思辰竟然有些发痒,有些想笑出来的感觉。
然后四周的情景顿时一变。
从温暖使人放松到昏昏欲睡境地的金色,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幽蓝冷漠。
眼前是望不到边的冰封世界,只有数条大道在冰封的世界里纵横连绵。这些道路被异常厚的冰层覆盖着,整个散发出幽蓝和淡白的气息,仿佛是从远古冰河世纪撷来了一丝冷寂,让整个空间都毫无生气。
这让他意外的感到一丝慌乱和不解。
静谧的空间里,他渐渐听到一种很奇异的声音,这声音潺潺鸣动,又带着一丝闷,像是夏天时滚在天际偏偏不下落不畅快的闷雷,在冰层的底下来回流转,吸引了思辰大部分的注意力。
他站在冰层上,很不解这种声音是从哪里来的。所以他皱起了眉头,有点痛苦的抱着两只手臂缓缓蹲下去。
他在问自己,这是哪?然而他给不出答案,所以他一直蹲在那里,快要和满世界的幽蓝冰块连成了一体。
忽然,他很惊讶的发现,有一个地方和别的地方很不一样。那个地方有个小小的孔洞,不大,但却有细水从孔洞里缓缓流出来。孔洞边上的冰块开始变得迥异于周围的大环境,那是一种被水晕染出的潮湿和凌乱,小小的一片,从高空俯瞰,犹如一大片平地上长出了一棵小树,纤弱,但十分的显眼。
思辰走过去,蹲在孔洞的旁边。
然后他很好奇的伸出手指,手指上有一点金色的光芒,他想了想,然后将手指伸进了那个不大的孔洞里。
轰然震响!
整个空间在思辰将手指放入孔洞后毫无征兆的剧烈摇晃起来,仿佛是有一座火山在冰层的下面猛然喷发,思辰苍白了脸,眼前的一切在急剧的变化和晃动,思辰愣在原地,眺望远远的天际,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事实上,他也说不出话来,就连喊一句惊慌失措后的“啊!”都做不到。
在思辰的眼前是这样的一幕场景:
宽阔而笔直的道路,经受不住剧烈的震动和摇晃,覆盖在上面的冰层开始一点点渐次断裂,犹如经烈火焚烧后断开的龟背。冰封世界与苍茫天色一线相交处,出现了一丝白线,雪岭际天排山倒海的压过来。断裂后的冰层之下暴涨起滚烫的水浪,喷涌出两三丈高的浪花,白气蒸腾,入眼处皆是一片片的纷乱动荡!
像是世界末日。
思辰只觉得浑身被从冰层下喷出的滚烫热水包裹住,痛彻心扉的炙热感充满了皮肤的每一寸,他只能无声的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脚下的冰层龟裂开来,思辰重重的摔落进水里!
……
徐老很疲惫,疲惫的他苍老皮肤几乎都褶在了一起,眼圈处黑黝黝的让人望之滑稽而惊叹,这种疲惫像是几个月没有睡过一觉似的。但他仅仅是一夜未眠。
但他似乎感受不到疲惫,只紧紧的盯着浴桶中的思辰。
已经一夜了,思辰还是没有醒过来。浴桶中的金色液体已经被吸收干净,随之排出的是浓黑的污垢和血腥的味道。思辰半个身子都陷在浓黑中,眼睛紧闭在一起,眉头一时舒展,一时又皱起,不停变幻。
齐老不在这里,他起先和徐老一起守候着思辰,但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思辰的全身肌肉在不停的起伏扭曲,看得徐老简直心惊肉跳。
似乎是为了缓解这种紧张,徐老喃喃自语:“能修复全身被毁坏的经脉,能祛除体内后天积沉下的污垢,师兄,你到底该有多厉害……”相应的,他的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一丝放松的神情。有这样的功效,是徐老也没有想到的,他知道,思辰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还有可能因祸得福,这让守护了一夜,担心了一夜的徐老长长吐了一口气,伸手在思辰的额头上擦了擦汗水。
忽然,齐老的手一僵,低低惊呼:“气海解冻,真气喷涌,不好!”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金色的万花精华在恢复了思辰重伤的同时,竟然将他气海经脉中的万里冰封一时瞬间解开,如今秦老师留下的七层扶龙真气在弹指间犹如火山喷发,肆虐纵横,而无人可以控制,思辰势必会被活活烧成灰烬!
刚刚的一触摸,徐老的手就像碰到了火盆里的红炭!
这让他冷汗瞬间流了出来,倒吸了一口冷气。
虽然他也曾想过用齐老栽植的奇花异草帮助思辰破开经脉,助其修炼,但这也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和精打细算的准备,可当思辰重伤之时,实在顾不上别的,便提早用了。可在徐老和齐老的打算中,这万花凝练的精华最多只能够帮助思辰疗伤而已,再多的,就是修复被那股霸道真气所摧毁的经脉。思辰的扶龙真气被封在万里冰封之下,哪里是万花精华所能进的去的。可,可这一幕又该怎么解释?
徐老没时间去细细思量了,他随手扯过一条被子,将思辰团团包住,拦腰抱起,飞一般冲出了房间。
在菜地的旁边,有一个巨大的地洞,地洞中有常年如一的冰冷潭水。
用潭水降温……
这是徐老百急之中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走到地洞旁,徐老想也不想,抬手将思辰扔了进去,然后纵身向下跳。
旁边有一只手拦住了他。
那是齐老的手。齐老对着他摇了摇头,指了指地洞,摆摆手。这是在说,地洞狭窄,无可腾挪之地,如果思辰真气爆发,无异于天罗地网,徐老避无可避,那可是七层的扶龙真气,哪里是可以小觑的。
徐老不管这些,喊道:“那我总不能把他自己扔下去不管了吧!”
齐老又摇了摇头,不说一句话,只是紧紧的握住徐老的手,一点也不松开。
门外有人在大声的喊思辰,声音是那个曾陪着思辰来入学,昨天又跑到这告知徐老思辰夜不归宿的人。徐老喊道:“给我滚蛋!”
那声音又在聒噪,徐老怒喝一声:“给我滚蛋!”
声音戛然而止。
齐老叹了口气。
这声叹气是在说些什么,徐老听懂了,这是在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这次能不能安然度过一切,就看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徐老愣住,看着不见底的地洞,皱着眉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
掉进地洞的思辰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浑身火烧一般的炙痛里忽然又添了一份冰凉的刺痛,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激灵。
然后他只觉得自己被包裹起来,向着潭水的深处而去!
恍惚中,他张开眼,看到了一个长长的,巨大的影子。
“思午……”他喃喃出一个名字。
……
潭底是什么样子?思辰曾经想过,但他没见到过,现在,他清楚的看见了潭底的样子。水潭的底部,是一片巨大而开阔的小广场。说它是小广场,是因为在水底的开阔处,有人工铺设的岩砖,每一块都方三尺,在水底处,有百千个三尺见方的岩砖堆砌出了一个不大的广场。
这不精巧,却很惊人,因为这是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洞最底处。
在这里,有一个人工铺设的广场,这很奇异,所以思辰皱起了眉头,显然是被惊到了。他恍惚着被水兽思午卷起来,漂浮在水中,没有感到特别的冰冷,因为身上有被火炙烤般的热。然后他忽然想起,这是在水底,自己怎么能看到眼前的一切呢?阳光是不可能直射到水底的,甚至直射到水面都很困难。
抬起头,思辰彻底被震惊了。即使现在他的意识不是很清晰,还处在半昏迷中,他依然震惊了。因为在他的眼前,有辉煌炫目的一座“山”。
或许说的应该精巧一点,这是一座金山。
这是一座被金银和夜明珠堆砌出来的,闪闪发光的金山!
这般富贵的不二姿态,让思辰尚迷茫的意识都凌乱起来,这巨大的视觉冲击让思辰都缓不过来神。
这是哪?怎么会有这样的景象。
没人能回答他,只有思午摆动着身子向那座金山游去。
思辰迷茫中想起了一句话,那句话叫做:珍珠如土金如铁……
然后他一抬头,就看见如土如铁的珍珠和金银的最顶端,有一个不大的石匣子。灰白色的岩石上雕刻着思辰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花纹,在花纹的顶部,刻着两个很古老很沧桑的文字:放心!
一个石匣,名曰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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