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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于纷争中的思辰并不知道自己的功夫到底俊不俊,他只知道按着徐老教过的那首歌一点一点的做下去。昨夜好大风,梅枝二尺斜横,雪落院当中。徐老教他的时候是拿漫天飞舞的麻雀做对象,一句一句的传授。虽然思辰从未打过架,但也知道,这群人再机灵再厉害,哪怕是没有受伤,也不会比麻雀更加灵动,自己所应该想的,不是怎么把这群人给掀翻在地,更多的则是应该想想,这群麻雀该怎么赶才能赶走。
一旁的楚亭倒是觉得听不好意思,因为思辰刚刚露了这么一手漂亮的功夫,整个人群便都被他吸引过去了,自己倒没什么人来为难。楚亭本来还觉得不够义气,准备上去踹翻两个以示自己可以与同伴并肩作战,然而当他踉踉跄跄摇摇晃晃费尽功夫还没走上几步时,他也就彻底放弃了这么想法,而是睁着酒精尚未褪去的醉眼,喊道:“兄弟好身手!”
席封在巷子里兜了一个圈,重新又跑回来,看着忽焉在前,倏忽在后的思辰如一只滑溜的泥鳅一般左右打来打去,终于皱着眉头喊道:“这小子有些邪乎,身法灵巧的厉害,咱们且散开,只把住了巷子口,别让他有可趁之机!”
话音刚落,就有人应声后撤,堵住了巷子口。
楚亭忍不住喊道:“别跟这些人缠斗,先突出去再说!”
思辰点点头,在一人胸口击出一掌,飘然后退,掠向堵在巷子口的两个人。
那两人不敢大意,虽然鼻青脸肿看着极为狼狈,但手下功夫却是不弱,两人对视一眼,左右齐出,在思辰两侧分出两掌。
思辰理也不理,只是中军直进,在二人双掌间的缝隙中穿了过去。那两个人尴尬的对望,满面红光。这分在对方两侧的两掌其实俱是虚招,真正的杀手反而在对方在接招时的突兀一变!两个人在一起研究多日,也不知又有了多少默契配合才能圆润如意,结果却被人一眼洞穿,实在是没有想到。
穿过去的思辰双脚在刹那定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两掌推了出去,出其不意的打了个反手。在菜园子的时候徐老经常打反手,每次都睡让思辰防不胜防,结结实实挨上一顿,如今倒也轮到了他打反手,自然也让那两个人应接不暇。
两人被这一推之势搞得踉跄几步,却茫然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迷惑不解的样子。
楚亭才不管这些,眼见得思辰轻易突出了巷口,不禁喜出望外,抬脚就要往巷子口跑。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人一掠而至,伸手用掌心抵住了他的后心,冷冷道:“你要是走,他就走不了。”
思辰站定,看着被挟持住的楚亭,开口道:“咱们继续打,我不走了,你放开他。”
抵住楚亭后心的席封不屑的冷笑一声,道:“我不让你走,但也不会继续无聊下去。”
这话就已经很明显了,我不跟你打,但也不会继续无聊下去……明白着是让思辰不加抵抗束手待毙。徐达皱了皱眉,不满道:“席封,有点不合适吧。”
打架欺负人什么的,徐达从来不嫌多也无所谓,但劫持别人以要挟同伴,这一点他却不怎么赞同。
席封呵了一声,道:“什么合适不合适,咱们挨耳光的时候有人说合适吗?”
一时间场内有点寂静。
楚亭冷笑:“你倒是敢动我试试?抵住后心内力一震,我非死即伤,这可不是一脸的淤肿可以比的。就算你不在乎尚武堂的学规,帝国的律法你总不会不放在眼里吧。”
席封神色一凛,暗自揣摩。帝国律法他当然知道的一清二楚,杀人偿命亦是天理循环,不过他没想那么远,不过是学堂学子而已,哪里会真的动手杀人。却不料此时被制住的楚亭竟直接将生死这个巨大的问题抬来了出来,席封强打着冷酷,悠悠道:“你不动,我自然不会动你。”
楚亭却压根没把这话放心上,他笑了笑,道:“那我偏动了呢……”
席封咬咬牙:“那你就别怪我失手!”
楚亭像没听到一样,嘴角浮现一丝轻蔑,抬脚就走。
思辰吃了一惊,向前掠出。
席封皱紧了眉头,一发狠,手掌顿时被崩的僵直!然而也仅仅是僵直而已,眼看着楚亭都已经走出一步,他终于无力的叹了口气,悻悻的把手掌垂下来!
倏忽间,有风吹动……
所有人都听到了席封哼了一声,毫不犹豫的抬手轰出一掌!
人们紧跟着听到了一声闷响!
楚亭向前摔了出去!
电光火石,一片震惊。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思辰,他瞬间跳了出去,单手抄起快要摔在地上的楚亭,抱住他转了个身!因为他看见席封的手再次抬了起来,朝着楚亭又发一掌!
再一声闷响,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思辰身上!
背上似乎有千斤重的巨石砸下,思辰喉头一甜,忍不住口鼻喷血,抱着楚亭摔落在巷子口。
徐达怒喝一声,上前将席封死死拉住,喊道:“你疯了?你知道杀人是什么后果吗!”说完这句话他也愣了,转头看着摔在巷口的思辰和楚亭,然后又看着席封,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在一起经常欺负人的同伴一样。
他忽然想到,同伴不过断矢期,什么时候有这般强劲的内力了?
席封像是睡着了一样眯着眼看了看徐达,然后茫然的扭头打量着四周。在看到思辰楚亭双双摔在巷口的时候,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喃喃道:“徐……徐达,我……没……”然后便昏了过去!
巷子里的人个个都像呆了一样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他们难以置信但却又不得不信。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跑!”瞬息间人就跑的踪影全无,连徐达都跺了跺脚,背起好友席封,扭头就跑。
人刚散去的时候,就看到巷子上空一道黑影犹如飞鸟一般笼罩下来。
那是一个年级不大但两鬓已有斑白的老人。
老人身着玄色衣服,方一落下便光速掠至楚亭身边,抱起人事不醒的楚亭,恨恨的砸了一下青石铺就的地面,轰然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坑。
那老人毫不迟疑的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快速的喂进楚亭嘴里,一顺喉咙。然后背起楚亭,纵身跃上屋檐,几个起落间已不见了踪影!
这一切思辰都看在眼里,但却无法做出一点表示,因为他渐渐感到手脚冰凉,整个人意识都要模糊起来。那老人仿佛根本就没看见他,或者说,根本不在乎他的生死…...
思辰眯上眼,皱着眉头拼尽全力的想爬起来,但却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他就像一个饿了七八天动都不能动的垂死之人,后背传来钻心刻骨般的疼痛,让他不自禁的要呼出声来。然而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因为他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唯有的仅仅是皱着眉,忍受这种痛苦在体内肆意的蔓延。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躺在冰凉的青石街道上,巷口有月光淌进来,照在思辰已经快要没有表情的脸上,让他一阵恍惚。
这是要死的感觉吗?
他从来没有感觉过,但却觉得并不陌生可怕,只是有一点的恐惧。可怕和恐惧,在他的心中是两种概念,一种是我怕,一种,是我未知的迷茫。有时候他想,死其实没什么可怕的,真正让人不敢直视的,应该是一种未知,一种遗憾,一种不甘。
就像他现在这样,未知死后会是什么样,变成孤魂野鬼,还是转世投胎;遗憾黑窟还没有改变,小路小花他们,还没进城看过;不甘自己刚刚觉得有希望完成一些理想,却要戛然而止,况且,自己还那么年轻……
思辰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似乎都看到了徐徐下落黄昏中的黑窟,还有那个很大却浑浊的矿湖,还有在湖边嬉戏玩耍的孩子们……三婶在做拿手的麦饼糊糊,三叔一如既往的给矿工们一丝不苟的发工钱!围墙门口的披甲守卫还是在显摆他们的盔甲,而流亡天涯的平哥现在不知道还好不好……
思辰笑了笑,慢慢闭上眼。
……
道路还是四通八达宽阔延伸,不大的空间里依旧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厚厚的幽蓝色冰层覆盖在空间里的每一寸,散发淡淡的白汽。
然而这里的冰层,却在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丝小小的变化。
那一丝变化很小,在这么浩荡的冰雪世界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而这一切又确确实实的发生变化了。尽管那一丝变化很小,但这个冰雪世界里的格局,终归是发生了变化。
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很小很小的洞,那个洞口正缓缓的流水,这水流细的不能再细,可周围一小片的地方已经被着些水流晕湿,显得有点凌乱。
但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开始不一样了……
语冰大陆有句很老的话: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
思辰猛然睁开了眼!
月光被巷子边的砖墙遮住,已是后半夜了。
他喘了一口气,忽然发现自己的后背竟然没有这么痛了。这让他很是欣喜。然后他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慢慢的坐起来。
然后他就坐了起来,扶着胸口。
被击中的地方是后腰,可是胸口却有着更加难以忍受的痛楚。
但这已经让他很庆幸了。因为他觉得,自己这条命更像是捡回来的,当死亡阴影完完全全笼罩住他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自己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也许是从这一刻开始,思辰格外的珍惜生命。有时候人生很奇怪,一些东西总要失而复得才会觉得多么弥足珍贵,或者情感,或者金钱——对于思辰来说,今晚他失而复得的,则是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也是世界上最最珍贵的:生命。
因为珍惜,所以他爆发出了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力量,他慢慢站了起来,扶着巷子里的强,一步步开始挪动。
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只有尚武堂的菜园子,只有那个教自己唱歌教自己打架教自己挑水赶鸟教自己修真法门叫自己拿第一名的老人。
这是他对第三个人极其的信任和依赖。
三叔、秦老师,再加上现在菜园子的徐老。
所以他喃喃道:“徐老……”
月光下只有一个孤单的影子,扶着能扶的一切东西,一步一步极其极其缓慢的朝尚武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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