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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少年把酒碗杵到思辰面前时,思辰简直有点黯然神伤。自己没喝酒不代表自己不会喝酒好不好,对于幼时便经常被邻居叔叔伯伯灌上两口劣质老酒的思辰来说,被人鄙视无所谓,但在喝酒上让人鄙视就有点难以接受了。所以他干脆的陪着喝了一碗,然后再倒上两碗,道:“来,我回敬你。”
有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很多人都听过,但却并不是每个人都亲身经历过,此时欲哭无泪的少年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深刻涵义,所以他真有种一头撞死在墙上的感觉。
可思辰并不理解这个时候少年的心情,反而觉得自己应该更活跃一点。见倒了两碗酒对面少年毫无反应,干脆就再加上两碗,认真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少年犹豫一下,撇着嘴喝了一碗,看思辰的时候发现他竟然毫不皱眉头的再干一碗,少年被酒蛰的已经有些麻的舌头于是更加发麻了,他别过脸,连连挥手道:“不喝了不喝了,我认栽,以后给你打一个月的早饭。”
“咦?怎么成一个月了,不是说两个月的吗?”正拼酒拼的酣畅淋漓的西泠鼓扭过头,嘻嘻哈哈的插了一句,不轻不重的点了点桌子,叫道:“可不要欺负我这兄弟老实,大家可都是听得清清楚楚,该两个月就是两个月。”又冲着思辰笑道:“这家伙啊,是我们查漏屏最不痛快的一个,叫楚亭,喝酒不成净想着偷奸耍滑,你可不能被他绕进去。”
叫楚亭的少年不满的拍了拍桌子,喊道:“西泠鼓,你喝你的酒,瞎凑合什么啊,人家自己都没说话呢”
思辰笑了笑,将手里的空碗放在桌子上,道:“你似乎不会喝酒,那早饭也就算了,再说你也进不了我的菜园子。”
一旁的孙海顿时大呼小叫起来,“西泠,你看看你看看,人家什么觉悟,你倒是学着点!”
西泠鼓咦了一声,道:“你小子不要见缝插针,这次喝酒是你技不如人。上次赌骨牌你赢了的时候还不是让我偷着给教习板凳上抹了层清凉油?害我差点没被教习罚死。俗话说的好,风水轮流转,如今也该你好好伺候老子了。”
孙海唉声叹气,拍桌子叹道:“看看看看,你狗日的哪像一点尚武堂学子的模样,整个一土匪,教习怎么说的来着,要大度从容,与人为善,你呢?整天张嘴闭口全是腌臜字眼,教习的苦口婆心你都学屁股里了?”
西泠鼓嘿嘿笑道:“这话你倒是跟王教习说啊,他推演兵法的时候嘴里脏字比我还多,咱们屏里谁没挨过骂?要不要我再跟王教习说说,你偷偷把沙盘上他费了两个礼拜功夫营造的四个重骑营给拔了的事儿?王教习为这茬可攒了个把月的火儿。”
孙海脸色一变,顿时苦的比明矾还厉害,作揖告饶道:“得了,袜子我洗,西泠大人饶了小的吧。”
众人哈哈大笑,思辰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西泠鼓抬手拿起一碗酒,喊道:“成啊,自罚吧。”
孙海苦着脸还没说话,就听见楼下有声音嘈嘈杂杂。
众人俱都愣了一下。
只听得楼下小厮喊道:“几位爷,几位爷稍住,咱们客栈今儿个已经关门了,不做生意了。几位有雅兴,明天再来怎么样。”
另外一个浑厚的声音不耐烦的叫道:“什么不做生意,那你那二楼上的人在干嘛。谁不知道萍逢酒居通宵达旦,难不成你是怕爷给不起钱。”
“几位,今天事出有因,咱们酒楼真不做生意,您还是换个地方的好。哎哟……”显然是被打了一巴掌,小厮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听见又一个人不耐烦的骂道:“你啰啰嗦嗦干嘛?我还没见过不做生意的酒家,今儿这萍逢酒居我还非去不可了,再拦着,信不信小爷整死你。”
楼上的西泠鼓愣了一下,不怒反笑,打量了一下众人,笑意渐浓。大家都看得出这种笑,仿佛是在问:有几个不长眼的来了?
楼下的小厮也没有再出声阻拦,身为萍逢酒居的下人,大风大浪从来都见的不少,当下只是侧身让过几个人,然后反身跑向了内院。
楼梯上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西泠鼓他们一扭头,只见一行十五六个年轻人走上二楼,当头一人极为壮实,年纪虽是不大,但已能看出点虎背熊腰的气势,正冷冷的打量整个空荡荡的二楼,瞬间就把目光锁定在了西泠鼓一群人上,见得杯盘狼藉酒碗随意搁放,嗤的一声笑了起来。
随在他背后的,是一个身材匀称的少年,面色苍白,略显得有些阴郁,看着二楼这般景象,也是憋不住冷冷笑了一声,然后他也看见了西泠鼓,不禁怔住,嘿了一声,拱手笑道:“原来是西泠公子,不期而遇,难得难得。西泠公子好雅兴啊。”
西泠不耐烦的扫了一眼那苍白脸色的公子哥,道:“再好的雅兴也被狗日的扫了……”
这苍白脸色公子哥脸色更加苍白了,恨恨的盯了他一眼,还没开口,他身边颇为雄壮的那人就抢着道:“我以为是谁,就是那个凭着后门进尚武堂的纨绔?呵呵,敢情是这般小鸡子似的,走后门一定是怕武试的时候被人拍死吧。”
两句话不合,几人顿成剑拔弩张之势。西泠鼓看起来对这几个家伙没有一丝好感,只是皱着眉头,看他们跟看一坨稀屎一般,仿佛几个人站在那里就已经污了他的眼睛让他几乎作呕。思辰不解的望着,一旁找他拼酒的那个少年冷笑道:“这几个人,个头大的叫苏达,病痨鬼似的叫席封,都是补缺屏的。两个人从入学开始就成了全学堂人人尽知的跟屁虫,一天到晚跟在入学考试第一名轲易朗屁股后头,美其名曰良禽择木,其实就是两个惹人烦的狗腿子。学堂里不知道欺负了多少人,学堂教习因为轲易朗的原因也睁只眼闭只眼。之前被西泠带人揍过一顿,不知道这回来这干嘛。”
思辰恍然,看着西泠鼓笑了笑。
孙海不耐烦的掂起一只碗敲敲桌子,慢悠悠道:“我这身板也不大,但前段时间拍某个人头的时候也没见谁多厉害啊。”
个头大的徐达怒喝一声,骂道:“今天不在尚武堂,咱们看看谁干的过谁!”一招手,他身后的十几个人分别把住了楼梯,一个个呈两翼散开将西泠鼓围了起来。
这边的人动身围了个圈子,毫不示弱的盯着围上来的十几个人。但自己这一方总共才八个,人数上已经是吃了亏。
西泠鼓反而慢腾腾做了下来,看也不看徐达和席封,只是有点不解的问道:“轲易朗呢?上回没碰见他,这回怎么又只有你们两个?”
席封哼了一声,道:“轲公子怎么会跟你这没品的纨绔一般见识,今天只我们俩揍你一顿都绰绰有余,轲公子打你?还怕脏了手。”
孙海哈哈笑道:“两条狗请不动自家主人就在这狂吠?回头我倒是要跟姓轲的好好说道说道,让他拴好绳子。”
徐达再也忍不住,一挥手,喊道:“杀!”
这话刚一落音,就见楼下呼呼啦啦冲上来四五十号人,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个个手里掂着碗口粗细的大棍,不由分说撞开把着楼梯的几个少年,一股脑涌到了西泠鼓那边。领头的是个肥肥胖胖的中年男人,那中年人站在西泠鼓身前,一弯腰,道:“少爷,我来晚了,请少爷吩咐。”说着冲身后的那些汉子们使了个眼色。这些精状男人们齐齐吆喝一声,反过来把徐达那边十几个人绕了个更大的圈子包起来,怒目圆睁几欲择人而噬!
西泠鼓笑了,背着双手懒洋洋的坐在那,道:“林叔,斯文点,咱们做生意的要与人为善,让他杀。”
楚亭噗的一声笑出来,连思辰都忍俊不禁。
这萍逢酒居是西泠家产的事儿,或许有很多人都不知道,但他亲近的几位朋友和思辰却是早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到人家地盘上撒野,还硬气的不行,有如进了别人的火锅还叫嚣着你敢吃我?你敢吃我?答案自然是——味道不错。
那林掌柜点头称是,可手底下的几十号壮汉却没有一点慈眉善目“让他杀”的意思。
徐达和席封目瞪口呆,连着那十几个人都茫然失措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无言。
西泠鼓叹了口气,道:“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咱们也算是一个学堂的同窗,何必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呢?我看这么着吧,你们俩,一人叫我声爷爷,咱们这事儿也就算了,如何?”
孙海嘿嘿笑了起来,拱手道:“那恭喜西冷了,今儿认了两个便宜孙子。”然后又转头道:“你们俩还不赶紧认祖归宗?说不定日后到萍逢酒居吃饭靠着这个孙子的名头还能打个折,啊!”
徐达和席封气的手都抖起来,徐达咬牙道:“西泠鼓,你除了有钱有势,还有点什么?有种的你跟我单挑!”
“单挑?”西泠鼓笑了,指着两个人的鼻子道:“你们俩配吗?回去告诉轲易朗,要单挑我跟他单,随时随地,小爷奉陪!至于你们俩说我有钱有势……”西泠鼓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我有钱有势这是我本事,你除了抱怨这一点还有别的没?欺负同窗?仗着修为高点见人就鼻子朝天?没钱没势还整天扯淡,一点正事也不干,你他妈哪来的自信?”
被劈头盖脸一顿好骂的徐达面部扭曲,恨恨道:“西泠鼓,我操你妈……”
呵嚓,嫌杯子太小而被换上来的碗忽然碎了一只,是西泠鼓手里正举起来的那只,西泠鼓皱了皱眉头,看着酒水从手腕上淌下来,桌上啪啪啦啦掉了一桌的碎片,挥了挥手,道:“林叔,拖出去揍一顿,除了别打死。”
胖胖的林掌柜在听到徐达喊出“你妈”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肥肉不由自主的颤了一颤,心口猛然提了一下,然后毫无意外的听见西泠鼓的吩咐,觉得自己顿时轻松许多,恶着张脸,喝道:“蠢奴才们,没听见少爷怎么吩咐,拖出去!”
那些汉子们正烦的厉害,二话不说极其熟练的将几个年轻人反剪双手就是一脚踢出,拉死狗般从二楼拉了下去。几个人还想反抗,刚逼退一个,另一个手中的大棍子就招呼下来,少年们吃痛,刚哎呦一声身子就被踹倒,生拉硬拽的被拖下去。
徐达和席封冷笑一声,伸手点了点几个大汉的胸口,那大汉脸色一变,已被迫退了两步。林掌柜一声冷哼,欺身向前,二话不说一手抓住一个人的臂膀,向下一带,膝盖提起,只听见珂啦一声,两人的手就软软的垂了下去。徐达席封对视一眼,惊呼出声:“破甲后境!”还没等说完,几个大汉的手就已经捂过来,干脆利落的将两个人拉下楼去。
西泠鼓从身边小厮处接过毛巾,擦了擦手,道:“对了,林叔,这两个混蛋还打了咱们酒居一个伙计的巴掌吧?让那伙计过去,挨个打回来。”
林掌柜点头称是,问道:“少爷,此间发生的事儿要不要跟二老爷说一声?”
西泠鼓嘿嘿笑道:“省了吧,我估计二伯的探子现在已经把信儿带到了他老人家跟前,反正一顿批是免不了了,明儿个我跟二伯好好说道说道,不会有你们什么事儿的。”
林掌柜忙道:“少爷这说的哪里话?我是家里的奴才,少爷出事儿我本就应该顶上去,二老爷是杀是罚也是我们下人应得的。”
西泠鼓摆摆手,道:“我可没把你当下人使,你是我林叔,咱们西泠家的人,再讲什么上下我可就不高兴了。”
林掌柜哈哈笑道:“少爷说的哪里话,我就不打扰少爷和朋友们喝酒了,少爷有什么吩咐就让伙计们叫一声,我马上上来伺候。”
西泠鼓嗯了一声。
林掌柜下了楼,心里想着二老爷曾和自己说过的一番话。咱们西泠家的人,从来不讲什么狗屁道理,只有一句话,对朋友敬尺还丈,对家人,只要你姓西泠,只要家里人在身边,就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任他天王老子也甭想动你一根手指头。这萍逢酒居一定要有这样的势头,咱们就是狂,有种的来惹个试试?老林,以后碰见家里的孩子出来游历,也要这么跟他说,西泠家从不懂什么叫委曲求全!
林掌柜的眼角有点湿了,当然不是因为二老爷那流氓土匪一般不讲理的恢弘气势,也不是因为碰见天王老子都敢掰下两颗大门牙的霸道话语,而是因为二老爷曾说过:咱们西泠家的人。
而西泠小少爷也说:咱们西泠家的人。
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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