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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是三十年前帝国刚马踏江湖时被关在菜园子的，对那场人人不堪回首的噩梦也是触目惊心，对随后帝国重组修真界的行为，也略知一二。但他本性潇洒，没有一些老前辈对此事的悲怆涕下，更不会觉得什么可惜不可惜。而对思辰，却不细说什么上下境，什么裂金破甲。总的来说，他还是一个较为念旧的人，也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师父教的层次才是真的层次，你这劳什子教育院重新划定的只是狗屁，老子是收徒弟，不是收学生。
所以他只是摇头晃脑的道：“这个年头，比起我那时候的天下，可少了一份生动。帝国对武夫对修真对江湖的规矩也忒多了。我敢打赌，像你这样对修真二字毫不知情且相信只是传说的不在少数。唉，世道不行了，现在的人想正儿八经的修习锤炼，除了家里有钱，请的起名师指导，也只有进几个像模像样的学府，才能得窥门径了。”
思辰一言不发，只是沉浸在徐老向他展示的一个全新的世界里，久久不能回过来神。
徐老道：“像你说的那个什么入学考试的第一，我看八成是家里有点资产，所以修到了所谓的裂金一层，可以撕裂北海沉玄铁。但你以为那就是真的厉害了？放眼整个帝国，哪随手一提溜，不是成片成片的裂金层武人？所以你大可放心，没什么值得好大惊小怪。”
这话说的酣畅，但也有点站在高处睥睨世间的狂妄。
帝国修武层次中，裂金是不怎么高，可也没徐老说的那么离谱，随手一提溜就能一抓一大把？这话得亏得是徐老能说，放在别人，可没那么大口气。
“下境三层中，没什么是值得称道的，只有上镜三个，还有点意思。就比如这尚武堂的教习们吧，帝国便有过规定，未到登云一期者，不可任教习一职。外人看来尚武堂教习个个鼻孔朝天，那也是有原因的。”
徐老喝了口茶，接着道：“不过这上下境什么的，规定都太死板，不如我那时候活泛有趣。哎，小子，说了那么多，你可想知道我是什么品阶？”
思辰不说话。
徐老尴尬的咳了一声，摆了个深沉的造型，道：“我的修习法门，乃是一天一地共六层。地者三境，曰广博，厚德，载仪；天者三境，曰问青天，上苍天，游九天。怎么样小子，是不是气势多了。”
思辰还是不说话。
徐老有点恼火的拍了拍桌子，道：“合着我白费那么口水是吧。”
“您说，我听着呢。”思辰终于开口。
徐老面色稍霁，悠悠道：“我这修习法门和帝国修订的修习层次都是六个品阶，介绍起来也算方便，你一级一级的比对就是了。至于徐老我，嘿嘿，已是窥得问青天门路，进了天者，也就是所谓的上镜。人都说苦学百年不如名师一日，你小子可是捡了个大大的便宜。”
老人说道这里，情不自禁的摇头晃脑起来，满以为那小子再不开窍也该明白这天大的福缘是如何深厚，却不料思辰还是发呆，没有一点预想中的欢呼雀跃，手舞足蹈。老人失败的叹了口气，随机也就释然了，若真的论起来，他第一个授业老师还是那姓秦的呢。不过，老师是老师，师父是师父，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老人略一想想，又不禁为这小子的不开窍而暗自窃喜，心道幸亏那姓秦的向这小子隐瞒了身份，否则自己这便宜徒弟又从哪来？
思辰发着呆，不知道徐老短短一瞬竟转过了这么多心思，只是见徐老停了下来，开口提醒道：“还有呢？”
“哦。”徐老呵呵一笑，道：“你小子肯定在心里暗想，我这天者境界中的问青天不就比那尚武堂的教习才多了一境吗，又值得这般欢喜？我告诉你，一字之差便是相隔万里，虽然说这只是一个境界，但其中的感悟修为，却不止差了几条街。像你见过的那些教习们，我一个打一群毫不费力。”
思辰哦了一声，又道，“还有呢？”
说了那么多的徐老终于有点不耐烦了，眉头一拧，喊道：“就是说我很厉害，你明白了？”
思辰点了点头。
然后就不说话了。
他需要时间来消化徐老向他展示的这一个全新的世界。
停了好久，思辰才迷惑不解的抬头问道：“那，徐老，这些你为什么才向我提起？”
徐老叹了口气：“不论是修文还是习武，大都讲一个循序渐进，这些东西我是肯定会告诉你的，但原先想着，不会那么早。起码要让你将我教你的歌儿融会贯通了再说。况且，你毫无基础，也要经过打磨才好。但如今不一样了……”
徐老斜着眼睛看窗外的天空，半响才悠悠道：“以前从未想过让你参加什么年试，可现在又想让你参加年试。这些境界层次还是早点告诉你的好，那些和你一同进院子的学生，可比你知道的多……”顿了一顿，他又忙道：“不过凭我教给你的手段，可比那些按部就班的傻帽学生强多了。”
思辰无语。
徐老却嘿然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我虽然从未教过学生，但起码实力远高于那些狗屁教习们，你小子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思辰笑了，摇了摇头。
然后肩头就被那个老人重重拍了两下，以示赞赏鼓励！
思辰咧开嘴，意思是说徐老你下手太重了点，惹的老人举手就要再拍两下，他慌忙跳开，苦着脸告饶。
然后老人就看见眼前的这个小子面色渐渐坚毅起来，他抬起头，很认真很认真的对着徐老道：“嗯，我去参加年试。”
徐老愣了愣，笑了，然后他握紧拳头，对思辰十分的用力道：“记着，我要你拿第一名！”
……
……
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一系列事情介绍清楚的徐老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花园，往花丛边一坐，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他很累，是真的累。
这种累，自然不是因为干了什么重活，或者说打了酣畅淋漓的一架，而更像碰见了什么缠绕心结，剪不断理还乱的难题。他没睁开眼，但也感受到了身后那个黑色袍子老人的缓缓步子，所以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也不睁开眼睛，只是紧皱着眉头道：“零基础，静脉冰封，两个月得年试第一。老齐，你还真会给我出难题。”
黑袍子的老人面露不快，似乎是因为他不再喊师兄，而是又换了那个不怎么敬重的称呼，所以他冷冷哼了一声。
徐老苦笑起来：“这一届的学生们就算再笨蛋，到年底总有修到破甲期的一两个天分不错的人吧。听说今年补缺屏有个以裂金水平入学的年轻人，半年时间突进到破甲也并不是不可能。这种情况下将思辰松上擂台，说实话，他没一点胜算。”
背后那人还是一声冷哼。
徐老也不管他哼些什么，自顾自道：“我教了他这一个多月，他也认认真真的学了一个多月，挑水赶鸟做的也是愈来愈得心应手。但就算这样，撑死他也不过能靠招式击败断矢期的学生，要让他一举夺魁，确实是痴人说梦啊。”
背后人沉默了一下，随即继续冷哼。
徐老叹了口气，道：“要不……”
背后的冷哼越发变得高亢了，简直就要成了冷笑。
“算我没说。”徐老摆了摆手，叹道：“找找顾垣？那老家伙当了大半辈子的尚武堂学监，走个后门拉个偏手什么的总不难吧。”
老人终于笑了出来，无声，但却露出一丝讥讽。
徐老虽没看到，但也知道背后那个人会出现什么神色，所以他摇摇头，道：“算了，这家伙本来就不怎么待见咱们俩，还是少找他的好。”说着，将面前的一朵蓝色的花摘下一片花瓣。
说来也怪，园子外面如今已是晚秋，每天温度已是低的厉害，但这园子里却丝毫没有受温度影响，满园的花开的格外灿烂炫目，一眼望去如一片花海，姿态万千令人叹为观止。
无声的老人眉角颤了一下，阴沉下脸来。
他阴沉脸自然不是心疼这一个花瓣，而是非常愤怒于徐老没有说出来，但他已经看明白的另一个意思。所以他挥了挥袍子，不等徐老开口说话，转身就走。
徐老也不拦着他，只是慢腾腾的道：“你不给我也行，那我就偷。你还能打死我？”
黑袍子停住脚步，愤怒的转头看着徐老，一副真想把你打死的表情。
徐老理也不理，喃喃道：“这就像你请长工，总不能光让人干活却连个锄头都不给吧？想让人出力气帮忙总得想让人吃饱饭啊，这个最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黑袍子老人的眉角又颤了颤。他低着头想了想，仿佛下了什么大决心一般使劲儿一挥手，肉疼的转过身，再也不理打他主意的徐老了。
徐老哈哈大笑，转身站起来向着黑袍子老人一鞠躬，道：“谢谢师兄，待我想办法用这些花草替那小子打开经脉，一定让他亲自来给师兄道谢！”
香风浮动，不说话的黑袍子老人已经看不见了踪影，只有花影葱茏，摇摇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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