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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当阳光笔直地照射到脸上时,吴起睁开了朦胧的双眼。一眼就看到了张丑正坐在一张凳子上,手拿一大块肉馍在那大嚼特嚼。
看到吴起醒来,张丑对着吴起咧嘴一笑,边嚼边语音含糊的对吴起说道:“你醒了,快点过来,伙计刚送上来的新鲜肉馍,又香又大,可带劲了!”
看着张丑一脸的期盼,吴起苦笑着挣扎着身子来到他的身边,拿起一个肉馍慢慢咀嚼了起来。张丑本就是一个粗人,左手里的还没吃完,右手又伸手拿起了一个。
吃饱后的张丑卷起衣袖擦了擦自己油腻的嘴,粗声粗气地对着吴起说道:“等会儿我先肚子一人去翟璜府宅附近踩点踩点,看看有无机会见到遇见翟璜。毕竟自己已许久不曾到过魏国,那些家丁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就给自己通报的,希望能够遇见翟璜,可能事情会更好办一点。”
吴起感激地看着张丑,伸出双手握住了张丑油腻的手掌,激动地说道:“多谢张将军!”
谁知张丑却一脸不在乎地说道:“小事一桩,哪来那么多废话,一场兄弟,别这么婆婆妈妈的!”说着张丑就甩身走出了房门,只留下吴起一人在那里。只是张丑走下楼梯的脚步却愈发稳重,眼神里也充盈着一份坚定。
张丑刚走下楼梯没多久,吴起也随后走出了客栈的大门,打算先去了解了解魏国的一些情况。张丑都说了不用自己去跟随,吴起自然完全信任与他。
循着人流,吴起向着人多的地方迈去。洹水城的热闹程度堪比曲阜城孔丘诞辰时的盛况,即使在如此平凡的一天里,街上也是异常喧闹。道上随处可见穿着各国服饰的人来来往往,就连平常互为世仇的两国民众碰到了一起也能相安无事。
两旁的房舍建筑也迥异于鲁国那种单调不变的平扁式房舍,雄浑国力的依托下,那些建筑不仅造得雄奇,还充满了一种磅礴的气质。魏国的民众走在街上也是一个个抬头挺胸,充满了自信。各种小摊随处可见,几乎包罗了各诸侯国的食物特色。
一路上吴起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中已远离了热闹的街道,向着人烟较少地方而去。吴起也不以此为意,于他而言,孤独已是他生命的常态。
不一会儿吴起就转入了一条陋巷,本该是杳无人迹的地方却不时地从里面走出一两人,总是一脸陶醉满足的样子。被勾起好奇心的吴起不仅加快了脚步向陋巷深处走去。没走出几步,一股清冽的酒香就扑鼻而来。
当过大官的吴起自问品过的美酒佳肴也不在少数,甚至在那次凯旋归来时穆公姬显还特赐了一壶宫里珍藏了多年的琼瑶佳酿,当时嗜酒的相国大人陈仪休也不顾仪态地来到自己的府上共享美酒。尽管只有小小的一壶,可那醉人的味道,即使过了这么久,吴起依然记忆犹新。
但跟眼前的酒香比起来却也稍逊了一筹,如果说穆公所赐的那壶佳酿让人赞不绝口,难以忘怀;这一股酒香却是将闻到它的人带到了一个美妙的人间仙境,让人忘乎所以。迷人的酒香顺着你的嗅觉,一步步地直达你的心灵,就像一位优雅翩跹的仙女在引领着你迈步于那如梦如幻的世界。
顺着仙女的指引,吴起终于来到了佳酿传出的地方。只见一个简陋却齐全的酒肆屹立在前方,青色的酒旗随着微风在起伏着。不多的桌椅板凳早已坐满了品酒的人,酒肆的四周还零星的坐着其他手执酒壶的饮酒之人。奇怪的是他们每个人手里只拿着一坛酒在那细细品尝着,一脸享受的样子。偌大的地方,除了酒客们品酒时的细微声响外,其他时候仍是寂静无声。
对于吴起的到来他们也是不闻不问,仍是在那抱着唯一的酒坛在忘神享受着,一些喝完了怀中酒的酒客,就只能带着既遗憾又满足的表情将酒坛还给了酒家,然后才慢慢地走出了这个酒巷。
看着眼前这幅奇怪的景象,好奇心大动的吴起也不觉地来到了酒家那里。过了一会儿,吴起也跟他们一样怀抱着一大坛美酒,来到一块凸出的大石坐了下来,加入了品酒的队伍里。
原来此间卖酒的酒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个客人一天只能在他这里买一坛酒,且必须在他的酒肆喝完壶里的酒才能走。”这样的规定对于那些好酒的人来说也没什么,可偏偏有一些不知好歹的人来破坏此规矩。
曾经就有一名小厮为了讨好刚在外经商的老爷,在这酒肆拿了一壶酒后就偷偷地想把他拿回去,不想平时总是一副一副心不在焉的卖酒老头子却异常机警。那小厮还没走出多远就被这老头截住了,问明了原因后,老头当场就将那小厮的酒坛摔碎,还扬言:‘以后再也不卖给商贾之人!’。
此老也是说到做到,即使后来各大巨贾商人使尽了各种手段,依然不能改变他的初衷。后来,这老头实在是被逼急了,就当着那些商贾的面将地窖里的存酒的酒壶全部砸碎,整整半年,洹水城里的人都没能喝到此老酿造的美酒。
据说后来魏国一位大有名望的人物出头才让此老从新开灶,老头定下的规矩依然没变,而且还变本加厉起来,无论什么人,只要那老头觉得不顺眼,不管来人是什么身份,他也照样不卖。碍于那位大人物的身份,再也没人敢再违背!
坐定下来后,吴起环顾了四周品酒的客人,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拍开了泥印。突然,一股熟悉的酒香扑鼻而来,酒未到,人已先醉了。
在那如梦如幻的盛景中,吴起慢慢地将酒坛举到了嘴边,缓慢而珍惜地将壶口对上了有些颤抖的嘴唇。尽管之前已幻想过自己喝下此佳酿的场景,可当那琼浆真正接触到自己的舌头时,吴起才发觉,之前的一切美妙幻想都是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此酒只应天上有!
那玉浆经过舌头,顺着喉咙缓慢地进入了吴起的身体。这一刻,吴起完全懵在了那里,整个人好似完全脱离了这个世俗的世界,飞升到一个如梦似幻的天宫里。美妙不可方物的酒香就像一位盈盈的仙子引领者你穿行于仙境之中……
过了许久,又似过了一生,吴起才回复过来。吴起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酒坛,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那美妙的感觉,即使你体验过了一次,你还会想再体验一次。可吴起怕,他怕这般美妙的感觉麻痹了自己,消磨了自己的斗志。经历了太多的吴起已经回不去,他只能往前走,不停地走,直到燃尽了生命的光辉。
可手里的佳酿却令吴起忘却了一切,甚至于会迷失了自我。这也许可以成为吴起的另一种生活方式,可自从他遇见了田宗,遇见了心爱的人,就已注定了吴起的一生。
母亲的逝去,经过了时间的洗礼,吴起也许可以释怀,毕竟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而且吴起也履行了当初自己的承诺,终于位极人臣。而对于自己的岳丈大人田宗,没有田宗的慷慨相助,就不会有自己曾经的辉煌,田宗有对自己充满了期望,重情重义的吴起又怎么能够辜负人家的期待呢?况且人家又不顾自己身份将女儿下嫁给了自己。可自己却没能尽到一个夫君的责任,爱护、保护好她。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妻子也不会无故丧命……
从鲁国出来,吴起失去了很多,同时也背负了很多,也让吴起成长了许多,只是这些成长却沾满了泪和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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