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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人们也就摸清了他的脾性，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人们总是乐意聚集在那听老者卖弄。到了后来，为了让老者经常光顾自己的客栈以吸引客人，每个客店的掌柜都争相免费为老者提供饭食，甚至有的还出钱让他来自己的客栈。老者穷困了一生，不想老来却以当初人们认为不务正业的打探消息嗜好而吃好喝好。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老者常这样感叹。
享受了一回人们崇拜的目光后，老者又继续开腔道：“据老夫所知，不久前鲁国也出了一位天才横溢的将军吴起。此人已区区两万多的鲁国士卒就将几倍于己的齐国大军杀得丢盔卸甲，血流成河。与乐羊将军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啊！况且以当时鲁国兵力之孱弱，加之之前又连败了几场，而此人却能以次残兵击溃强生的齐国，不可谓不厉害！”
听到老者提到自己，吴起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用心倾听起来。
那老者停了一会儿后，又故作神秘地说道：“你们只知道咱们的乐羊临阵前不顾道义地吃下了他儿子乐舒的肉，尽管这是当时中山国的计谋，但我想在座的诸位也定认为乐羊残忍不仁吧？
哼，实话告诉你们，当初乐羊要是不喝下那碗肉羹，反对他的一些大臣便会说他仍念旧情，就算翟璜大人一意力保，也起不到多大作用。乐羊将军此举只是为了向我们魏国表忠心罢了，难道这样的人不值得我们尊敬吗？”
在场之人的情绪都被老者带动了起来，听到老者如此一问，都忍不住纷纷叫好赞同，其中方才那秃头汉子叫得最酣。
吴起也是听得暗暗点头，没有经历过朝堂上尔虞我诈的人，是不会明白这些在外为将者的无奈的，人们很容易相信那些流于表面的现象而不愿深究事情的本质，总喜欢人云亦云。
品着伙计新送上来的一壶酒，咂吧了几下后，老者话锋一转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鲁国的那位将领吴起与乐羊将军也有类似的遭遇……”说到这里，老者故意停顿了一下。
方才那身材较为矮小的汉子为了挽回面子，急忙配合的开口询问道：“有何相同之处？”
其他人虽没有问出话来，可也一个个都注视着老者，等候着老者的下文。
听得老者如此一说，吴起的手轻颤了一下，杯里的就也洒了一些出来。吴起将杯中所剩不多的酒一饮而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半倚在墙角里，因为他已知道老者所讲的内容。
果然，那老者满意地看了一眼那矮小汉子后才慢悠悠的说道：“说起这位吴起，传言此人当初为了取得穆公姬显的信任，也与乐羊将军一样竟杀掉了分属齐国人氏的妻子。可经老夫一番取证，方晓得当初所杀的那人并非他的妻子，而是他府里的一名女婢，后来鲁国的相国大人也出来你证实了此事。不过……”
老者又故意停了一下，将刚斟满的一杯酒喝尽后才又继续道：“可是最近鲁国当朝红人石仁筱却出来说道：‘吴起为了消除穆公对自己与齐国勾结的疑心，竟然亲自杀了自己的妻子以释嫌疑。’……”
原本闭起了眼睛的吴起听到这里豁然睁开了眼睛，愤怒地一拍桌子向那老者怒目而视：“胡说！”。
众人的眼睛一下子都望了过来，人人都带着一脸的疑惑看着吴起，不明白何以此人突然如此怒气勃发，看着怒气不断积累的吴起，人们的心情也变得压抑起来。
那老者以前也遇到过这种砸场子的人，已是见怪不怪。此老正待回目瞪视一番以作惩戒，可老者一接触到吴起的眼神，原先气势汹汹的神情瞬间消失无影，又乖乖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即使以此老阅人之丰富，他也不曾接触过这样的眼睛，在那眼睛里，老者看不到丝毫感情的存在，灰色的眼眸里充盈着骇人的杀意，老者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吴起一脸怒容的平视着老者的方向，众人看着此人可怕的神情，都一时屏住了呼吸，生怕惹祸上身。一时间，整个客栈大堂充满一阵难言的压抑。
过了一会儿，吴起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黯然的坐回了座位上，拿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在人们的注视下，吴起意兴阑珊地步上了阁楼的阶梯。
待得吴起的身影消失后在座的人才感觉方才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才落了下来，人们对望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闭口不谈吴起的举动。
老者为了平复内心的不安，不待别人帮助，自己拿起酒壶斟满了杯子，双手哆嗦着将酒喝尽。几杯酒下肚后，胆气也渐渐恢复，又要开始说起。
压抑的人们亦迫切希望能够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纷纷把目光又投向老者。老者清了清喉咙后，又开口道：“其实大家知道，像石仁筱这种小人说出来的话哪能全信……”老者又向人们解释了一番，话里行间都基本在为未曾谋面的“那人”开脱，可惜离开的吴起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回到房间的吴起直接倒在了床上，尽管喝了些酒，可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眼望着白色的纱帐，曾经的过往像流水般一一在心中流过：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自己几乎散尽家财，结果却闹了灰头土脸，遭人嘲笑；当时血气方刚的自己一怒之下杀了汁家父子，虽然解了一时之愤，从此却只能逃亡在外，有家不能回；后来好不容易拜在师傅门下学习，母亲却不幸去世，不明就里的师傅硬要自己回家奔丧，最终搞得师徒反目。失去了一切的自己本已有些心灰意懒，上天好像跟自己开玩笑似的，又让自己认识了岳丈大人。在岳丈大人的鼎力支持下在鲁国的谋得了一个不错的官位，不想恰逢齐国入侵，立功心切的自己本想能够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可疑心甚重的穆公偏要自己杀了妻子才放心自己领兵出征；后来婢女诗妮也不幸死去，虽说不是自己所为，但要不是自己的那一番话，痴情的她也不会如此傻地吞毒自尽。尽管后来自己在战场上大败齐国，扬名于各诸侯国，更被鲁国人民奉为军神，可却也因而功高盖主，终为穆公所忌，不得已奔逃出鲁国。却不想卑鄙的石仁筱仍是一路追杀，导致了妻子的香消玉殒……
一想到妻子的死去，吴起的心就隐隐作痛：“当初自己仍是个穷小子时，妻子就不顾一切的跟自己在一起，岳父大人更是不余遗力地帮助自己谋得官位，可到头来自己却连他唯一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这一夜，吴起回忆了好多，过往的一切悲欢离合一阵阵地向他袭来，将近三更时分，吴起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梦中，吴起又回到了那个冰天雪地的原野，在那雪白的世界里，一位身着淡紫衣裳的女孩儿正蹦蹦跳跳地向自己走来，扑入了自己宽厚的胸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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