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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个热血未冷的大学男生来说,这种英雄凯旋似的场景实在是太过狗血,直到跟着雷壮进了县衙,王致健脑袋还晕乎乎的。门口的皂役见他来了,满脸堆笑,小跑上前躬身接过他的手刀,告诉他时知县让他和雷班头去后进。
两人转过横廊来到后进正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王致健一看都是戴着乌角巾的主,看来永泰县还苟延残喘着的乡绅名士、富商达人都汇集在这了。这些人见两人进来了,都纷纷颔首致意。王致健唱了一圈喏,打眼往主位一看,时知县正面沉似水地坐在那里捻着山羊胡子。他赶紧抢身上前,叉手行礼:“参见相公!”
时知县哼了一声:“无知小儿,胆大包天,还回来作甚!”王致健知道他是在气自己孤身犯险,心下有些感动,只是低着头讨饶。一众士绅也都知道原委,纷纷说着“玉不琢不成器”、“少年英雄狗胆包天”之类的好话,时知县这才面色稍缓。雷壮打了个眼色,王致健立即收到,小跑两步到时知县身后小心伺候着。
后进准备了酒宴,众人入席一番热闹,过了午时才各自散去。
众人走后,王致健和雷壮跟着时知县来到书房,这才将这段时间的经历详细道来。说到自己被太祖爷发现一节,他便说仗着天黑侥幸逃脱。他委托胖子和陈观调查之事,现在还没有眉目,便也没有提出来。
听完了王致健的讲述,时知县和雷壮一时唏嘘。香孩儿这伙人是永泰县的心腹大患,两人明里暗里没少和他们过过招,也曾叹过手中无兵,空让贼人坐大。却没想到毁灭的种子一早就埋下,最后让王致健捡了个便宜。
王致健心里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个细节。他拿住花蕊夫人的时候,并没有系统提示。当时没时间细想这个问题,现在想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花蕊夫知道的内情不多,没法作为苟东西一案的有力人证,第二种则是人证需要交给指定的NPC才算任务完成,否则途中出现自杀、他杀、被劫走之类的事故,那算是任务完成了还是没完成呢?是哥大意了呀!否则当时就算再辛苦一会儿,也要跑回永泰县把这任务做完,自然也不会横生波折了。
王致健听两人感叹了一会儿,连忙认错:“无敌此次获胜忘形,以致未尽全功,还平白得罪了那功业寺,请相公责罚!”
时知县摆摆手:“此事你办得确有些鲁莽,然亦无大碍。那功业寺将此事做在明处,便是暗里一切照旧之意。永泰县原也指望不上他们许多。来日我修书一封与那慧聪和尚,此事便就罢了”他没有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又问王致健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王致健想了一下,拿出二当家房中找到的账册交给二人传看,然后回禀道:“苟员外一案,目下只得证物却无证人,一时也奈何不得。然则观其所为,手笔甚大,俺料他身后定有靠山。合当那黄都监跳将出来,正好顺藤摸瓜,寻觅线索,好将那一干人等绳之以法。”
时知县将账册交给雷壮,捋着山羊胡子在屋里转了几圈,眉头深锁,委实难决。
别撸了,你那胡子没剩几根了……这还有啥好想的,剧情就是这么发展的嘛!不然还让玩家怎么做任务?你要实在有顾虑,也别自己憋着,说出来让哥指点指点你。对了,外事不决还可以问元方嘛!
“原方,此事你如何看?”时知县突然问道。王致健吓了一跳,我擦,这老妖精会读心?这是要现形了么?
却听那边雷壮雷原方叉手答道:“兹事体大,小底寻摸着应暂避枝节,仍是从苟员外处着手。”原来雷壮还有这么个风靡万千少女的字啊!王致健心里一松。雷壮说得也有道理,永泰县管不了宁化军那边的事,只能摁住了辖内的苟员外往死里弄。咱们不把手伸到外面去,但要有什么魑魅魍魉敢把手伸到咱们地盘,那就是手来剁手脚来剁脚!
谁知那时知县沉吟半晌,仍是摇摇头:“此议不妥……苟员外与那幕后之人一体勾连,牵一发而动全身。吾等若是轻举妄动,反受其乱啊!”他猛捋了几下胡子,终是下定决心,对二人说:“苟员外一事至此便暂且作罢!”不待二人说话,便径直坐到书桌前,提笔铺纸,雷壮见状赶紧上前磨墨。
王致健听了时知县的决定,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哥的经验绝学声望装备全指望着苟东西呢,你这轻飘飘一句就作罢了?涉及到宁化军你就缩卵了?说好的副宰相呢?说好的刑无等级呢?节操安在!
不行,他不干劳资干!NPC有NPC的想法,玩家有玩家的玩法,劳资身边还有基友,手上还有线索,为毛不接着整下去?看哥将那一伙一网打尽,到时候让你们这些愚蠢的NPC知道啥叫主角光环!
“无敌……无敌?”时知县唤了两声,王致健顿时回过神来,赶紧上前。
时知县将写好的信吹干墨迹,折入封皮中,又摸出一个白玉把件,一同递给王致健道:“肇左军宣抚幕府参议黄仪乃吾同门,你将此信与信物送去。我勾抽你于他处差使,切记秉尊其命,一体于我。”
这是要哥换地图了?这边任务还没清完呢!
王致健急道:“相公!”
时知县摆摆手,不容他分说。见他面色不豫,又开解道:“诸事切忌操切。苟员外一案,现今敌暗我明,势力悬殊,等闲动他不得。法不行则蓄势,遣你入肇左军实为引援成势,待敌我之势异位,则此案易如反掌矣!你莫要急躁,且好生做事。天理昭昭,法不容情,以身试法者吾等必不能容!”
王致健接过两件东西,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听明白了,老头子不过一个知县,对上宁化军一干人等心里没把握,于是曲线救国让他去找外援,看看从肇左军那边能不能寻求突破。肇左军宣抚使节制肇进、左州两道,主持西路对虬事宜,坐拥便宜行事的大权,对辖下的官员有督查和奖惩的权利,能够得到宣抚使的支持,搞定区区一个知军如同反手一般。
王致健突然想起,之前自己申请问讯苟员外的牌票时,时知县说的那句“北人一事,我已上禀知军大人。”当时没太在意,现在想来,老头子是在跟他暗示,这个案子暂时得控制到什么范围之内。
他这么处理倒也是条稳妥的路子,只是王致健有自己的考虑。一方面,NPC不知道这个版本叫“末世”,大楚时日无多。这样慢火煎鱼倒是稳妥,可时间够不够还两说。万一还没破案,虬人就把这里打下来了,自己的各种经验奖励不是全打水漂了?另一方面,按照以往的游戏经验来说,难度越高,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最终得到的奖励就越丰厚。自己一伙人帮助冥神拿到不登山,不就奖励了“问鼎”内功么?世界公告说得很明白,那可是绝版高级心法呀!整个《任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有一本的!
王致健打定了主意,先动用手上的资源继续追查下去,能彻底破案最好,不行的话再去肇左军那边寻求帮助。反正时知县也没规定让自己必须什么时候去。
时知县安排好了下一步的计划,面色轻松了一些,他坐在那里捻须看着二当家的账本,半晌突然失笑道:“这帮腐儒!却是省了老夫诸多手尾。”
冷不防冒出一句话,弄得王致健和雷壮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头儿,给点提示啊,不然哥都不知道做什么表情配合你了!
时知县见两人一脸疑惑,便笑着点拨二人。
苟员外勾结盗匪谋士绅家财,背后肯定是有官员支撑。但大楚的基础是什么?不正是这千千万万的士绅吗?那些官员这么做简直就是杀鸡取卵,自毁根基。是什么让他们选择了这条路呢?原因可能有很多,但其中一条重要的原因就是“三年一磨勘,无过升迁”的祖宗之法。
这套规矩是太祖为了防止地方尾大不掉而定下来的,原意是好的,但这么干存在一个很大的弊端,就是地方官对当地没有归属感。反正劳资干完三年就走人,管你身后洪水滔天。在这国家风雨飘摇,西北盗匪流民横行之时,这个弊端酿成了更大的悲剧:官员直接勾结盗匪破家谋财,回头再卸磨杀驴,钱财功劳都有了。要的就是“短平快”!
时知县喝了口茶继续道:“朝中诸君常言‘祖宗之法不可变’,殊不知时移世易,昨日良法成了今日毒鸩!先贤有云‘不期修古,不法常可’,吾师言:‘法先王之政者,法其意而已’,朝中腐儒不以为是,反诸般攻讦。”他扬扬手中的账册:“诸君必料想不到,他们奉为圭臬的祖宗之法,却于新法有破立之功!今日永泰县士绅十去其四,田土无主,吾施行方田均税,却是省了诸多手尾!”雷壮恍然大悟,和时知县轻笑起来,王致健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原来这“刑名学派”的原型是王安石新党啊!这特么是要玩脱的节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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