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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典当晚,帝守阁大摆筵席,欢庆三件异宝出世。
与此同时,三件异宝出世的消息犹如流星划过天空般飞速传遍大荒帝国,八方震动,贺喜如潮,普天同庆。
无心、公孙良、杨煜三人的名字口口相传,盛名之火旺,一时无两。
次日,左飞幽幽转醒。
经过一夜的安睡休息,左飞的精神甚是饱满,面色也恢复了往日的红润。
前来看望他的人络绎不绝,包括许多帝守阁成名已久的长老以及许多他只闻大名的名流豪杰。
这些人都抱着同样一个疑惑,那就是左飞到底有没有取获异宝?
尽管众说纷纭,但如果没有亲眼看看,谁也无法做出确切的判断,毕竟许多人对本届应有四位“有缘者”这个经验性的判断仍然深信不疑。
“弟子有负期望,的确未取获异宝。”左飞垂下头,面带苦笑,“至于我在妖鳞秘境内的经历,不知为何,一觉醒来后,已想不起来了。”
得到这样的答案,许多人面露失望之色,也有些人半信不疑,多次前来旁敲侧击。
而后,杨煜在宴请各方群豪酒会上,大谈他在妖鳞秘境的种种经历之时,有意无意地提到残废左飞无法爬上古树一事,由此,彻底坐实了左飞真的未取获异宝这一事实。
从那以后,左飞的房间便彻底冷清下来。
帝守阁连续欢庆三日后,这场盛会方才徐徐落幕。
值此凛冬将至时节,与左飞同届的帝守阁弟子都面临着决定未来人生的选择,换言之,他们都将离开帝守阁,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最理想的去处当然是帝都“武英殿”,天下武官皆出身于此。
武英殿培养各界精英子弟,调往四大将军府任职,是练武者夺取功名的第一站,也是必经之站。
洪武大陆练武者多如过江之鲫,竞争尤为激烈,进入武英殿的难度可想而知,堪称万里挑一。当然,如果像杨煜般实力出众,武英殿求贤若渴,是绝不会将他们拒之门外。
不出意料,杨煜成为武英殿本届招入的第一精英,相信他很快便会到西府任职,将来他会继承大将军之位,执掌帝国西部军事大权,登上帝国权力的巅峰。
前途无限美好,羡煞旁人。
若进不了武英殿,当不成官,或高风亮节,不愿为五斗米折腰,自然还有其他去处,各门各派对帝守阁培养出的优质弟子一向来而不拒,争抢成风,有的不惜花费重金招揽。
另有一些弟子早已为门派招揽,他们对此环节无需多虑,直接前去报到即可,比如像无心这样的菩提院嫡传弟子,自然会受到极高规格的欢迎仪式。
最奇特的去处鲜有人选,那就是帝都“文渊阁”,天下文官皆出于此,比如总务大臣季冰大人年轻时便是从文渊阁的小小文书干起,步步生莲,终于登上如今的高位。
公孙良再一次婉谢武英殿的大力招揽,他依然决定投奔文渊阁,其实,像他这样的奇男子,去哪儿根本不重要,他是自由的风,谁也约束不了他,谁也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是谋求高位,为朝廷效力?亦或是,自由自在,独善其身?众人忙的不亦乐乎,然而这一切,与左飞半点干系也没有。
因为,无人愿意接收残废的他,他也无处可投奔。
天下之大,何处是我容身之地?
半月间,左飞学会了独立生存,依靠两根拄杖吃喝拉撒基本生活可自理,当然像洗衣做饭之类的生活必须劳作,他就无能为力了。
期间,无心和公孙良分别来看望他一次,二人均对在妖鳞秘境内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无心与他探讨佛学,公孙良舞文弄墨,与他促膝交谈风月,只可惜,二人声名在外,应酬不断,不能长坐。
偶尔,他会闻到一缕熟悉的清香从窗外飘来,转过头,窗外好似有一抹倩影正在秋色金风里一闪而逝,徘徊在屋内的清香很快消散一空,正如烙印在他心坎的爱情慢慢地模糊。
曾经,他傻傻的以为那是天长地久,永不磨灭的存在。
后来,药膳堂长老黄庐间主动请辞,传闻南府孟家重金聘请他做客卿,也算是荣归故里,颐养天年了。
一天夜里,阁主君向天突然来到了左飞的房里,问了他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你在妖鳞秘境内,是不是得到了什么?”
左飞面露讶色,不解其意,道:“弟子并未取获异宝。”
“不是异宝,是其他的东西。”阁主君向天表情凝重,语气十分认真。
见左飞一脸茫然的样子,他莫名的一叹,道:“罢了,或许是‘万妖皇铠’出世的缘故,与你无关。”
又过几日,天已转凉,左飞的家人千里迢迢赶至帝守阁,接他回家。
见到左飞残废的模样,年迈的父母瞬间老了许多,泪流满面,哥哥和嫂嫂面露愁容,一言不发,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左飞的哥哥左松,身材枯瘦,皮肤黝黑,穿着朴素到惭愧,一看便知是山野村夫,但他却是左家的顶梁柱。
默不吭声间,左松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平板车,让左飞平躺在上面,一家人带着无限的忧愁,合力推车下山。
一辆镶金镀银的华贵马车从他们身后缓缓驶来,虽然四匹名贵的北方赤骥行得缓慢,但比起人就快得多了,耳边才听到铿锵马蹄声,一回头,马车就已到了他们背后。
驾车的是两位年轻女子,二人姿色俱佳,身材标致,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衣,长袖上绣着一朵朵白莲,映衬的二人如花似玉。
左松只看了一眼,便丢魂般的目瞪口呆起来,以为仙女下凡。
二女表情冰冷,目光蕴含逼人冷意,见到左家人挡在前路,露出不屑的神情,立即呵斥他们让路。
山野村民哪敢招惹这些富贵小姐,左家人急忙推车靠在路边,让开了路,等马车过去后再走。
“咦!”
孰料,马车经过他们时,车厢内有人低低的惊呼一声,马车骤然止住,厚厚的黑妖狐皮做的车帘嗖的被打开,露出一张女子的脸。
尽管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面纱,看不清女人的真容,但女子的那双魅惑天下的双眸,仅仅对视了一眼,左家男女老少便如遭电殛般地,齐齐忘记了呼吸,如同木雕般的僵立当场。
左飞安静地躺在平板车上,把整个世界关在门外般的发着呆,过了半响他才察觉到平板车停了下来,扭过头,视线恰好迎上女子投来的注视。
那一刻,两个人俱是灵魂一颤。
左飞双眼温润,他以为遇见了她。
在双双离开帝守阁却从未告别过彼此的时刻。
在今生一分开也许再也不会相见的时刻。
左飞是多么希望马车里的女人是她,一句珍重,一路顺风,从此天各一方。
像许多人一样,偶尔回忆起远方的某人,总会莫名的一笑。
可是,女子不是她,那双眸太过神似,那双眸醉了他的心,他的梦,许多年。
只可惜,女子的那双眸,终究不是他等的那双眸。
女子**的唇微微抿起,她见到左飞的瞳孔骤然收紧成像是尖锐的刀割开的伤口,有一抹情伤之色一闪而过,他在看着她,她却知道,那一个男人偶然看到一个女人,忽然想起另外一个女人的眼神。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女子决定走下马车,来到了左飞面前,仔细地看了看他,似水柔眉如春愁般微皱。
女子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玉兰芳香,惹人贪婪吸允,却又生怕唐突佳人,只能偷偷而猥琐地长长吸气。
许久,女子口吐郁香:“敢问一句,你可身怀异宝?”
“姑娘,为何这样问?”
左飞惊了一下,很显然这个气质非凡的女子并不知道他是谁,却为何会对他提出这样古怪的问题?
“罢了,小女子唐突了,请见谅。”
女子注视左飞很久后,突然放弃般地叹了一口气,留下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转身走回马车。
马车徐徐前行,转瞬离开很远,左家人长吁一口气,倍感纳闷地摇头叹息,自始至终,谁也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马蹄哒哒,女子坐在充满春风花草香气的车厢内,薄纱半掩容颜,把她的倾世容颜迷蒙在半烟半雨中,散发着欲抱琵琶半遮面的醉人气息,她随意的一次蹙眉,仿佛皱了一波池水,令天下男子为之倾倒。
她是坠落凡尘的瑶池白莲,她是不带人间烟火气息的女神,她是白莲圣女——鱼幼微。
鱼幼微的师傅和养母,白莲寺圣尼鱼玄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天下第一美女,此刻正斜躺半睡在她的对面,微眯起的醉眼没有一丝凡尘的气息,见她神游天外,忍不住打趣道:“小丫头终于思春啦?莫非你看上了刚才那个小子?”
“师傅!”鱼幼微她一怔,娇嗔地冲鱼玄机翻了个白眼,“谁思春了?我看是你才对。”
“坏丫头,又叫我师傅,听起来好像我很老似的。”鱼玄机一拍她的脑袋,板着脸,故作生气状,哭腔纤柔,“真是白把你养大了,为了你,我这沉鱼落雁的脸蛋上长了多少皱纹。”
“好吧,败给你了,我的好姐姐。”鱼幼微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呵呵笑着,一掐鱼玄机细腰敏感处,弄得后者咯咯大笑。
“你见过刚才那人吗?”闹了一阵,鱼幼微突然问。
“你没参加本届盛典,自然不知他是谁。”鱼玄机微微一笑,把左飞在本届盛典上的表现说了一遍,啧啧道:“人人都以为他异宝加身,谁料他啥也没捞着,还把自己给弄残废了,话说刚才你为何那么稀罕他?”
听了左飞的经历,鱼幼微的倾世柔眉皱的更深了,道:“经过那一家人的时候,恍惚只是一瞬间,我的异宝突然有异样的反应,可待我细看时,异宝又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死寂如常,所以我下车亲自确认了一下,最后,唉,果然又是我的错觉。”
天下人皆知,鱼幼微的异宝,从出世后便一直陷入了死寂状态,传闻,唯有遇到了命中郎君,她的异宝才会被唤醒。
鱼幼微也曾当众说过,谁若能唤醒她的异宝,她必以身相许。
无数个人都以为他们一定是那个人,只可惜,他们让鱼幼微失望了一次又一次。
鱼玄机长长的“哦”了一声,美目散发出异样的光彩,似是不想多谈她那件古怪的异宝,忽的一转话题,如同考验她般的问道:“那你用秘技‘魅惑之眼’看到了什么?”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道:“那对老人应是左飞的双亲,那对男女应是他的哥哥和嫂嫂,一家人情绪低落,苦恼非常,至于左飞,目光清明,神智如常,竟完全抵挡住我的魅惑,的确是个人物。论定力,他比杨煜强一些,接近无心,但又与公孙良那样的异类全然不同。还有,他……正在因情感伤。”
“对,也不对。”鱼玄机脸色一正,“这一家人,哥哥是顶梁柱,嫂嫂是主事人,父母软弱,全靠儿媳支持才能活下去,情绪偏向无奈和妥协,哥嫂二人情绪低落是真,苦恼也是真,但隐藏在这之下是丑陋的恨。”
“恨?”她一惊,之前匆匆一瞥间,她未看出这家人之间存在“恨”。
“这家人很贫穷,为了支持左飞在帝守阁的花销,平庸的哥哥吃了很多苦,牺牲非常大,但是在他的心底深处,存在着‘我比弟弟更有天赋’这种虚幻的想法,尤其是左飞残废之后,他生出‘如果当初进入帝守阁的是我,一定会比弟弟更有成就’的错觉,所以他悔恨、怨恨。”
鱼玄机口若悬河,接着道:“嫂嫂虽然嫁给一个穷鬼,但她是有主见的人,家中大小事拿主意的人非她莫属,她同意把夫妻俩的血汗钱寄给左飞,不是因为亲情,而是因为左飞有前途,像是一场寻求高回报的买卖,现在买卖血本无归,她自然恨。”
“至于左飞,你全然看错了。”鱼玄机语气渐重,似是对她的考验结果不甚满意,“他不是因情感伤,他早已解开心结,心灵因此变得异常强大,不易受魅惑影响,他对那段感情没有半点后悔,没有半点伤心,他只是想说一声再见,仅此而已。”
“那他为何流露悲伤的神色?”鱼幼微不解。
“那是因为他过早经历太多世态炎凉,一眼便看出了哥哥和嫂嫂的‘恨’,以及年迈父母的软弱和无奈,所以比起自身的残废,亲情的丧失恐怕更令他伤心吧。”
鱼玄机目不转瞬地盯着鱼幼微,一字一顿地道:“小丫头,‘魅惑之眼’的真谛不在于魅惑,它是一双用来看穿一切的真实之眼,若无法看穿对手的一切,又如何抓住他们的软肋,加以利用呢?”
鱼幼微她低头受教,陷入深深的领悟状态,双眸如水倒映着天地间风云聚散,阴晴明暗。
鱼玄机点到即止,她转头看向窗外,想象着一个残废回到家后受尽哥嫂冷眼相待的残暴画面,脸上渐渐浮现愉悦般的红潮,似是格外享受这种凌虐的快感。
许久,鱼幼微略有所悟,她把头探出窗外,看着滚滚车轮留下的延伸向远方的痕迹,心中莫名的一动,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一天,她会在与左飞再次相遇。
很多年以后,当师徒二人再度回忆起第一次与左飞相遇的情景,她们苦笑着发现,原来她们全都错了。
左飞躺在平板车上,在颠颠簸簸的路上,他看着无限高远的苍穹,如诗如画的蓝天和白云,嘴角浮现出一抹久违的笑容。
“忍了这么久,我终于可以笑了。”
左飞抬起手,目光停顿在手掌上,只见他手掌的纹路里,正有一根根金色丝线,如同飞速潜行的游鱼,一闪而过。
那些金色丝线,与妖鳞秘境里那棵古树内部的金色血管,一模一样。
“有一天,我会再回来的。”望着帝守阁,左飞这样想。
第一卷帝守阁篇终
帝守阁篇,着墨四万余字,前后大修大改三次。
讲述的只是一位卑微的小人物左飞,在强权压榨下,沦为残废的窝心故事。
在短暂的时光里,左飞失去了下半身,失去了心爱的初恋,失去了亲情。
人生大起大落,犹如天灾,不过人祸。
不可阻挡!
毫无防备!
更无力应对!
可是,打倒我们的从来不是挫折,而是我们自己。
左飞没有被打倒!
他的心化作无底深渊,欲壑难填。
一个匍匐在地的残废,也能发出巨人的感慨。
且看风云聚散,机缘沉浮,左飞如何重新站起来,一旦站起来,他将再不会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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