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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穿锦衣的三名刀客,好像随着大雨落到人间的神兵天将,不持兵器徒手站立,硬生生挡在小道正中。与寻常头戴山帽的锦衣卫不同,这三人皆以厚重面甲似乎覆盖住整张脸孔,滂沱大雨中,三人四周只见雾气弥漫。
九斗米老道魏叔阳惊骇出声:“不是听闻铁甲军十年前就早已消亡么,当初残存的一名余孽意图刺杀先皇,被汪直用手连甲带人皮一同剥了下来,尸体与甲胄都挂在午门外的旗杆上,很多慕名前往的江湖人士都亲眼见到那血肉模糊的场景,那身鲜红甲胄天下独一无二,而且经过汪直确认,作不得假。这三个红甲军又是怎么一回事?!”
马队已停,舒羞和杨青风一左一右纵马来到吕钱塘身侧,神情紧张。三人皆知八王府的便宜不好拿,敢来撩拨八王爷的刺客多半斤两很足,何况眼前这三位还是正大光明出现在道路上,不说其它,光是胆识就让三人自愧不如,官场沉浮,那是考量察言观色的功力,江湖打拼,也得观相望气,最忌讳走眼,否则再厉害的角色都有阴沟里翻船的一天。
想当初,自命剑神的李淳罡那般通玄无敌的绝世高手,不是就败给了当时仅算是初生牛犊的老王爷?挑近的说,宁夜从凉州卫一路而来,遇人从不报名讳不说家门,只是一路向南行去,一路仗剑杀去,死于他单手朴刀下的,可不皆是常在河边走就给湿了鞋的倒霉蛋?
朱剑棋不急不躁,只是瞪大眼睛看着那三名红甲军,饶有兴致道:“魏爷爷,这红甲军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还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倒是那身红甲好像穿上就额外生猛了?那我得去弄一套来穿穿。”
九斗米老道士苦笑道:“王爷,这不是随便能够穿的东西啊,当年那件红甲来历昏暗不明,只有一些小道消息说是五台山五爷庙里的一套上古兵甲,在菩萨身上穿了数百年,穿到人身上,岂不是厉害?”
“传闻昔日是蚩尤麾下的斥候队所穿,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竟流落到了庙外,先是黑苗寨主得了去,做了诸般诡谲手脚,为此五爷庙还派出了执法方丈,可终究是没寻回来。再出现就被红甲军披在了身上,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只是披甲人仿若一具行尸走肉,死于汪直手中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眼前三位红甲军,貌似与传闻又略有不同。”
挥手拒绝了青鸟撑伞的举动,将鹰隼招待到手臂上,此时被雨水淋成落汤鸡的朱剑棋还有心情逗伸出手指弄着青白鸾,开玩笑道:“说不定是当年那红甲军的子女。大的既然是符将,那这个小的嘛,便叫符兵好了,魏爷爷,你说对不对?”
魏叔阳飘飘出尘的三缕白须沾水后已经变成三条小辫子,再伸手去摸,自然摸不出芝麻绿豆大的仙人风范,尴尬缩手后慢慢道:“王爷这个说法实在是天马行空。”
朱剑棋促狭笑道:“魏爷爷,你这马屁实在是羚羊挂角。”
一老一小哈哈大笑,无形中消弭了小道尽头那边的滔天杀机
朱剑棋眯眼轻声道:“吕钱塘赤霞剑,舒羞抱朴诀,杨青风驭鬼术,我要看看这三人到底有没有资格活到扬州城。”
老道士似乎不曾听闻这句狠辣诛心语,骑马上前,越过了马车十几步,双袖一抖,头顶雨水仿佛撞到了铁板,砰然弹开。
吕钱塘拔剑停马后等舒羞和杨青风跟上,便纵马狂奔冲去,在听潮亭五楼得老王叔命令那一刻起,便想到有今天需要豁出性命的这一刻,只是比预料得要早了许多。
但这又何妨?要想在王朝成为人上人,就得以一个个强大对手做磨石,庙堂之上的那些人,哪个不是满手鲜血脚下白骨堆成山!
世间争名夺利者何其万千?
有谁能有他们这等运气,只消能护得八王爷此行,三代不愁富贵!
吕钱塘身形本已十分魁梧,所乘骏马更是稀有雄骏,一时间小道上被马蹄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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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泥浆暴溅,一人一马,势不可挡。
兴许是被剑客吕钱塘激起了杀意,连瞧着只会在床上威风的妩媚女子舒羞都重重冷哼一声,大雨拍小道的沉闷声中,格外刺耳。
不需握住马缰的杨青风依然将马匹奔跑速度控制得丝毫不差,慢慢弯腰,将那对惨白如雪的双手贴在了马脖子上。
两手空空的三名红甲军只是屹立不动,由着三人三马冲刺蓄势。
大剑士吕钱塘透过密密雨帘,几乎已经能够辨清那红甲上的云篆梵文,竟是佛道兼有,丝丝缕缕,雕刻得鬼斧神工,仅是一眼瞥见,便觉得胸口气机凝滞,压下心中杂念,怒喝一声,吐尽了心中浊气,借着骏马疾驰的充沛气势,劈出霸气绝伦的一剑。
雨幕霎时被撕裂一般。
不幸与这一巨剑接触的雨点像是滴到了一块滚烫铁块上,嗤嗤作响,化作一阵烟雾。
与传闻中符将红甲军类似的巨型傀儡动作生硬却急速地抬起一只手,与脸孔一样被红甲包裹的五指张开,试图握住吕钱塘精气神意俱是练剑生涯最巅峰的一剑。
擦身而过,剑身通红的赤霞剑与红甲五指亦是一阵剧烈摩擦,擦出了一大串火星。
红甲军没能握住大剑,而三十岁已便在岭南成名的吕钱塘却一样没有一剑功成。
吕钱塘是借足了天时地利才劈出这一剑,红甲军却只是痴痴站定悄然抬手,便化解了一切。
舒羞不测发觉杨青风加速冲了出去,竟是要用骏马去蛮横冲撞那个当头红甲军的粗暴手法。
在吕钱塘与红甲军交锋转瞬过后。
弓腰双手贴紧马脖的杨青风一跃而起。
那匹眼眸渗出浓重鲜血的骏马发疯一般冲向红甲军。
先是轰一声。
随即连远处的朱剑棋都满耳听到马匹撞山一般骨寸寸骼断裂的震撼声响。
三名红甲军纹丝不动,头颅和脖子断碎的马匹暴毙在身前
舒羞不管这三个红甲军如何了得,更顾不得心中惧意,翻身下马,身形如脱兔,跃至跟前,白皙双掌贴在这怪物胸口甲胄上,突然发力,天地间以她和它为圆心,无数雨点炸开!
舒羞终究以浑厚内力见长,这红甲军终究轻微摇晃了一下。
不管是动一寸还是一尺,只需动了,哪怕远不止于倒下的程度,都要比不动好上千万倍。
舒羞一击命中,便借着力道反弹回掠,双脚在泥泞中划出一道直线,裙摆上沾满了泥浆。
红甲军身后吕钱塘连人带马继续前冲出十丈距离,猛提马缰,马蹄扬起,再沉重踏下,将泥泞道路踩出了两个坑。
吕钱塘掉转马头,深呼吸一口,神情非常凝重。
飘到吕钱塘和红甲军之间的杨青风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双手更白了几分,几乎能够看清楚手背上爆出的青筋,条数分布远比常人筋脉要密麻繁多。
三人合力,才只是将这古怪甲人身体晃了一晃?
魏叔阳自言自语道:“幸亏能够确定不是当年闯入皇城的红甲军,莫非真被八王爷说中了,只是后来人的仿造?”
朱剑棋喊道:“魏爷爷,你去拦下宁峨眉和凤字营,这边交给他们三人。”
在前头准备出手相助的老道士愣了一下,应声离去。
朱剑棋悄然夹了下马腹,来到马车边上,驾车的青鸟撑了把秀气的油纸伞。
是这条泥泞小道杀机重重中唯一的婉约画面。
被骤风大雨拍面一阵生疼的朱剑棋啧啧道:“果然唯有死战才见高手本色,吕钱塘这一剑真是臻于剑招巅峰了,杨青风的把戏只是瞧着好看,不怎么样,倒真是小觑了舒羞这婆娘。”
青鸟点了点头,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王爷,就只有这三个甲人吗?凤字营不来,会不会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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