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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武门外的杏花楼中,衣服残破脏乱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年轻人正抱着刀闭目养神。他午时就到了这里,店小二本不让他进去,免得这乞丐般的流浪子扰到了楼中的客人。
还是酒楼掌柜眼尖,在这年轻人迈进门槛的瞬间,就看到了他腰间上的铜牌。那样的铜牌他见得不多,可每次都会给吓住,只因对方身份的尊贵与特殊。
年轻人的身后,有珠帘落下,若瀑布般挡住了内里情形。珠帘边上站着的两名青衣男子如门神般,连续两个时辰未曾动过,甚至眼皮都未曾眨过。他们漠然的表情,只会在珠帘后有动静发出来的时候,才会带上些许的谦卑。
楼外有十七八岁的带刀少年快速跑进,到了珠帘外才几步停下,从腰上解下那把长约三尺的腰刀后,半跪在地上禀告道:“回老爷的话,罗泽贤死在了清歌坊后门外,大理寺汪大人认为纯属意外,已经结了案子。”
珠帘里有人慵懒的打着哈欠,似乎是刚睡醒。“这么简单就结案,可不是姓汪的性子。”
跪在地上的少年沉声答道:“冲撞轿子的两匹马是他的。”
“这就能说通了。”珠帘后的人站起来,旁边候着的婢女立即上前给扶住了,同时禀告了外间有个年轻人一直在候着,已经等了几个时辰了。
身份尊贵的这位爷当即有些生气,训斥道:“我怎么吩咐你们的?怎么能让他等那么久?”
训斥声之中,有模样娇小柔美的婢女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恭敬的对那抱着刀的年轻人说道:“老爷有请贵客。”
年轻人睁开了眼睛,将刀递给珠帘旁的护卫拿着,而后大大咧咧跟着走进去,却在珠帘落下的瞬间,将那份傲气全数收起。在他即将半跪在地之时,那站着的华服男子已经开了口。“这里没有外人,就不必这般行礼了。”
“末将见过王爷!”年轻人轻声说道。
被称为王爷的朱剑棋淡然笑了下,重新坐回了靠窗的椅子上,此刻窗外已经天黑了,街上的行人正在逐渐散去。
“向天行,此行千里,当真是辛苦你了。”他开口问道,声音有些沙哑,当是连夜未曾好好歇息的缘故。那身材娇小的女婢立即将微凉的茶水递了上去,杭州梅坞产的龙井,也就只有那三棵老树的嫩叶能在清明被采下后,送到这里来。
“不过,本王却想知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对于珠帘外的人,他是富甲一方偶然光临杏花楼的老爷。对于珠帘内的人,他却是权倾天下,手握兵权的八王爷。
被称作向天行的年轻人赶紧应道:“末将能为王爷效力,荣幸之至,何来辛苦。”而后,脸上却露出了愧疚之色,不敢抬头。“末将实在无能,从土木堡一路查起,再到京师,而后转向西边,线索竟然断了。”
“怎么?”朱剑棋面露不悦,轻声问道。
向天行脑袋埋得更深了,却不敢有丝毫隐瞒。“末将循着线索进了京师,本以为是与万阁老有关系,没想到他也只是个边缘人。设法套出线索向西后,那线索竟然再度折回了京师,而后断在镇国将军府。”
“真是没有想到,竟然连他也参与其中了。”朱剑棋端着茶碗,手指却在边缘轻轻的摩擦着,感受着碗中传来的微热。
茶水虽然有些凉了,可龙井那份清爽的香气依然在蒸腾而出,他嗅着茶香,说道:“林伟宁这件案子可是被三堂做成了铁案,若是你都没法查出线索,怕真会断了。”
“属下无能!”向天行再度说道。
朱剑棋挥了挥手,说道:“既然回来了,那就留在京师吧,这里也有很多用得上你的地方。”
向天行立即告退,出了珠帘之后,又成了那个无拘无束的流浪子。接过侍卫手中的刀,抱在怀里之后,又从桌子上拿了个鸭翅,边啃着边下了楼。
出了酒楼即消失在了夜色里,无影无踪。
“王爷,当年土木堡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您非要去弄清楚呢?”婢女从小深得主子的喜爱,到哪里都随身带着。
朱剑棋并没有答话,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想着对策。
许久之后,他叹息了一声,还是开口说道:“那始终是大明的耻辱,当年太多的事情不清不楚了,弄明白了本王会心安一些。”
婢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瞪大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自家主子,提醒道:“王爷,咱们出来很久了,还要在这里呆下去吗?再过会儿,这杏花楼
也该打烊了。”
朱剑棋回过头,看着窗户外的夜色。入夜后的京师,并没有苏杭那般的灯火阑珊,显得略萧条。远处的城墙上,红色灯笼在风中飘摇。
“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他开口说了之后,率先往珠帘外走去,却在路过先前向天行跪拜的地方停了下来。光洁的松木楼板上,十几颗晶莹的白沙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皱了皱眉头后,他用脚将那些沙都扫开了。
这些白沙在京北三堡的兴建过程之中被大量使用,当是向天行从那边归来的时候,心急之下带了回来。
当年陨落在那里的大将超过三十人,现在都已经若这些沙子般,不再被世人提起了。可是他不能忘记,因为只有记得,才有勇气去面对眼前这一切。
酒楼的掌柜满脸谄媚,笑着上前行礼,拱着手说道:“这位爷,对咱杏花楼还满意吗?”
朱剑棋的思绪被他拉了回来,云淡风轻的笑了下,打开折扇之后抬脚往楼外而去。楼外的侍卫早已经备好了轿子,等着将他立即送回王府。
刚走到楼门口,却见有黑影从远处快速冲了过来。
侍卫们的手都按到了刀柄上,他却微微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然后踱步迎了上去。能在依然人流不少的街道上如此奔行不受阻滞,这天下也只有锦衣卫们能做到了。
“参见王爷!”那人到了之后,丝毫不避讳街上行人,以及朱剑棋先前在楼中刻意隐瞒的身份,半跪在地之后恭声说道。
朱剑棋并不以为意,先前隐瞒身份,不过就怕招来不想看到的人而已。现在既然已经准备离开了,那自然就不必再隐瞒下去了。
收起折扇,他开口问道:“怎么了?”
“末将奉百户关铁山大人之令,前来送信。”那锦衣卫沉声答道,然后得到示意之后,上前小声禀告了一番。
朱剑棋本来带着微笑的脸,随着那些话而逐渐挂满了冰霜,而后合起的扇子重重砸在了手心,吩咐众人道:“走,进宫!”
轿夫立即将轿子抬了过来,婢女将他扶上去之后,也跟着坐了进去。边小心给他扇着扇子,边开口问道:“王爷还是为了宫中那个女子要去冒险吗?”
听着那话,感受到其中的两份醋意,朱剑棋刮了下她的鼻尖,说道:“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本王的贴心棉袄。不过,这偌大的王府里,怎么也该有个能主事的女主人吧?”
“奴婢本不敢有那份奢望。”婢女巧笑盈盈的受了那下,表情十分受用。这是她与自家主子私下会有的东西,从小到大都未曾变过。
不过,听说王爷要将一个宫女变成王府女主人的时候,她心中还是怅然若失。从小就是自家主子的通房丫头,从五六岁一直到现在,那份情谊早不似主仆了。可是她却记得十分清楚,哪怕再迷糊的时候,他们就是主仆!
身为奴婢,自然不能奢望成为主人。
她还是有着担心,细细的眉毛蹙在一起,小声说道:“可是奴婢听说,那女子已经是宫中的女官了,不久之前还侍寝过,王爷怎么将她变成女主子呢?”
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忘记了本分,赶紧捂着脸,害怕被像平日犯错那般,给王爷使劲的掐上两把。
“年纪不大,耳朵倒是挺长!”朱剑棋有些不满的训斥道。“本王想做的事情,什么时候失败过?”
小婢女这下可就迷糊了,但是转而猛然瞪大了眼睛,想到了什么。
她能将这位朝中重臣服侍得如此之好,不仅仅是细心,更因为那颗心实在是异常聪慧。朱剑棋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命人在追查当年土木堡的那些事情。现在又说要将一个铁定会成为妃嫔的女子纳为王妃,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想要谋反!
这个念头出现之后,小婢女着实给惊住了。片刻之后,却又冷静了下来。谋反也好,忠君为国也罢,她就是个主子的小婢女。不过这条路到底如何,只管跟着走下去就是了,哪怕路的尽头就是断魂桥,她也不会感到害怕。
“月影,你在笑什么?”觉察到她的异样后,朱剑棋开口问道。
小婢女猛然回过神来,看着他,愕然道:“奴婢没有笑啊。”
说话之间,轿子已经落到了宫门外。侍卫正要上前拍门通告,就听城墙上有人高声唱道:“圣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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