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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白术开了口作证，香囊中的药粉惊了马一说，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贤妃确实早料到了这结果。她虽然对萧容等人不了解，却因为这些日子里来，与吴媚共处寿安宫中，所以深悉其脾性。这个宫女出身的才人，外强中干，遇事总爱先去寻个靠山。
夜里马被惊了之后，肯定是想要报仇泄愤，同时借机去储秀宫里耀武扬威一番。却因为她的性格，耽误了时辰。最好的方式当是立即命人回宫禀告贤妃，同时跑到坤宁宫中哭诉，她却选择了去找皇上。
大明的天子虽然坐拥天下，君命如山从不更改。可对于后宫中的事情，却时常优柔寡断，往往出尔反尔，是以才成了今日皇后虚握凤印，贤妃执掌六宫的局面。
所以，吴媚一开始就已经犯错了。
只是贤妃并没有想到，这个入宫时并不出色的荣贵人，何时有了这等步步算尽的心机。要知道今日的事情，若是算错了一步，她猗兰馆上下估计已经定罪待罚了。
“回贤妃娘娘的话，奴婢并未私运物品出宫贩卖。”看了眼纪如谨的眼色，洞悉了她的意思后，淑佩在萧容的身后跪了下去，对着大殿上坐着的两位妃子说道。
皇后立即抢在贤妃之前开了口，问道：“那为何有这香囊？”
“先前荣贵人已经替奴婢说了，香囊只此一个，仅用来压住奴婢的咳嗽而已。”淑佩不急不慢的说道，说完之后，从袖中抽出了手巾压在唇上。想要咳嗽却被手巾用力挡住了，小脸憋得通红。
贤妃看着自己的手指，早晨涂上油脂后，甲明如玉，配上那削葱根般的手指，当真是漂亮得很呢。她对自己的外貌身形极其在意，对那跪在地上的婢子就没有多少好言语了。“是么，那怎么驾车御夫说看到你手中提了个大包裹，香囊正是从其中飞出来的呢。”
“这个……”淑佩低着头，不敢作答。
贤妃冷哼一声，说道：“实情到底如何，若还是这般虚言，就先废了你的嘴！”
“奴婢当时确实提了包裹，但其中并无香囊。”淑佩有些慌了。
先前她在猗兰馆中就已经说过，当时慌乱之下，将包裹藏在了巷道旁的花圃里。现在既然贤妃说是禁卫看到了，估计是已经落到了他人手中。如此一来，不管前面纪如谨算得如何之好，这一步当真是最大的失策了。
贤妃却不依不饶的厉声问道：“那本宫问你，包裹之中到底是何物！”
“回贤妃娘娘的话。”淑佩被吓得不轻，肩头不断的抖动着，而后开口回答道。“包裹之中乃是奴婢准备的猗兰馆七夕用度。我家主子抱恙以来，宫中按例该得的用度极少会按时按量送来，无奈之下，奴婢只有……”
萧容与纪如谨等人皆是大松了口气，这个小丫头虽然年少，可心劲倒是不差，丝毫没有被贤妃吓到。不过，她们的眉头旋即又蹙了起来。毕竟那包裹还落在外面，不知道究竟在谁人手中，以至于让贤妃都知道了实情。
“贤妃娘娘，臣妾有话要说。”萧容上前一步，平静的说道。
却在贤妃允许之前，她眼神余光瞥到了纪如谨。看到这个计划了每一步的宫女，神情那么的自若，眼神那么的安宁，顿时改了主意，不等贤妃开口，接有些失礼的说道。“若是禁卫当真看到了包裹，叫出来对质一下也就是，何必让淑佩胡乱承认呢。”
贤妃盯着她的眼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还是个体恤宫人的主儿，既然这样，那本宫就让你死得明白。”
“梁芳，传马都灵！”
梁芳应喏，唱道：“传马都灵。”
他的声调颇为高粗，丝毫不似牛玉等人那般尖利。宫人都知道他才是真正的用药高手，是以很多太监都向他讨药。想要用药物来进补下去势后，随时感到力不从心的身体。
“臣马都灵，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贤妃娘娘，见过吴才人、荣贵人。”马都灵看来早就候在了殿外，听到宣声后，当即就进门来了。
看到他之后，淑佩脸上仅剩的血色瞬间消散，白如刚从石灰池里捞起来的纸片。
贤妃自然注意到了她的表情，淡然笑了下后，问道：“马都灵，殿上的宫女，前夜里你可有见过的？”
马都灵躬身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扫了猗兰馆中众人一番，而后盯着淑佩说道：“回贤妃娘娘，臣见过这位宫女。”
“她当时在做什么？”贤妃开口问道。
马都灵沉声应道：“看到吴才人乘坐的凤栾受惊后，吓得跌坐在地。而后看到吴才人持鞭惩罚驾车御夫，惊得连包裹都忘记了拿，就快步离去了。”
“哦对了，那包裹之中还落出了一个香囊。若臣没有记错的话，那香囊是被吴才人拾走了。”
他所说的内容，与萧容等人害怕的完全印证。
不过贤妃要的却不是这些，略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本宫问你，那包裹之中是何物？”
“这个？”马都灵有些犹豫的说道，看了眼皇后，并没有直接回答。
贤妃却冷哼一声，接着说道：“本宫在问你话，你看着皇后做什么？”
言语神情全然不将皇后放在眼中，后者虽然生气，却也只是冷着脸坐着，并没有作何表态。
马都灵见此，大声应道：“非是臣借故不答，而是实在不知道那包裹之中是何物。当日凤栾受惊之后，当值的百户关大人就来了，发现落在花圃中的包裹后，就提走了。今日早晨换值之时，臣还看到放在神武门塔楼上，应当等着还给这位宫女姐姐。”
禁卫当值期间，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去。
所以，听到他的话后，哪怕镇定自若的萧容也有些慌了，悄然往纪如谨方向看去，心道这次被害苦了。自己受了皮肉之苦，也未能将吴媚拉下来不说，还得搅进私运物品出宫的烂泥中。
贤妃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再度下令道：“传锦衣卫百户关铁山，让他将那包裹一并带来。”
偌大的坤宁宫之中，她俨然已成了主人。
纪如谨冷冷看着一切，似乎皆与她没有关系，直到关铁山走进殿门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涣散的视线才重新凝聚起来，微微笑了下。
本该抬头走上宝座前跪下施礼的关铁山莫名扭了头，看到她的眼神后，竟然也回以笑容。只是那笑容转瞬即逝，旁人几乎难以察觉。
而后，他跪到了六宫两位最有实权的人前，沉声说道：“神武门值守锦衣禁卫百户关铁山，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贤妃娘娘，见过吴才人、荣贵人。”
“关铁山，起来说话。”皇后本家与关家关系非浅，当即让他平身。
他刚站起来，贤妃就接着开了口。“关铁山，本宫问你，那包裹中是何物？”
淑佩落下的包裹已经被带来了，此时正在他的脚下，半敞开的素色棉布中，隐约可见各色锦缎的颜色。
“回贤妃娘娘，臣不知！”关铁山大声答道。
贤妃双眸微泠，盯着他的脸，说道：“你不知道？”
“臣不知。”关铁山依然沉静的回答道。“前夜处理了凤栾受惊一事之后，臣看到了落在花圃中的包裹。直接就命人送到了神武门塔楼存放起来，等落下此物的宫女寻来，就当奉还。按例，臣不得随意翻看其中物品。”
他所说非假。除非是进入了神武门禁卫管辖范围的出宫物品，否则都不得随意搜查。毕竟在这禁城之中，他们这些穿着飞鱼服的禁卫，仅仅是作为看守存在，连巡宫的路线都不得偏离半步。
当然了，官职做到他这个地步了，却还是有着一定的自由。虽然不得随意闯进各宫，可搜查一个落在地上的无主包裹倒是可以的。
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至少在口头上。
“打开！”贤妃不能辨出真假，只得下令道。
关铁山应了声后，蹲身将那包裹给解开了。寻常的素色棉布包裹着两匹锦缎，上面绣了牛郎织女图，该是七夕用以布景用的物事。
“好了，一切都已经清楚了。”不等贤妃再度出声，皇后就开了口。“吴才人凤栾受惊，迁怒旁人，并恶意伤了荣贵人。此罪可轻罚，但无故诬告他人，却得重重处罚，不然六宫之中再无正气。”
吴媚手中那根稻草终于落了水，无助的看着贤妃，突然跪了下去。“贤妃娘娘，臣妾冤枉啊！”
贤妃却并不答话，冷眼看着关铁山，又看了看萧容，最后将视线落到了纪如谨身上，表情阴鸷。
“将吴才人拖下去听候发落！”皇后再度开了口。
吴媚被力士拖下去的时候，情绪有些失控，不断呼喊着贤妃娘娘救命、皇后娘娘饶命。但贤妃却始终不发一言。
等那哭喊声远去，大殿里重新安静下来后。她站起身来，笑着对皇后说道：“劳烦妹妹费心了。”
而后，走到了殿中，准备离去之际，看着猗兰馆众人说道：“当真是群妙人儿，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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