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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关铁山对纪如谨不理不睬，可马都灵却是不敢。宰相门房、贵人近婢、王府清客，都是令他们这些品阶不高的人吃够苦头的角色。
近了惹人怨，远了又惹麻烦。
犹豫半天之后，他也只是在换防回去休息之时，小声劝说这位百户大人的熟人早些回去。毕竟关铁山已经开始巡防了，没有两三个时辰根本不会回来。
大雨初歇，雨后的禁城显得格外清新。神武门内里的几株老树枝头上，新绽放出的嫩芽点着绿。不过这景致毕竟也不算太好，特别是在这乌云密布的阴沉天气下。纪如谨一直站在城墙下，依然撑着油纸伞。
她不敢轻易说放弃，害怕稍退缩了一步，就会坠入无底深渊。
六宫多少正当年华的美貌女子，日夜等候着，为的就是有一日能到寿安宫去，陪着自己的夫君，这个王朝的君王，一夜缠绵。为此，她们不惜赌上年华，不惜压上财富，甚至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年幼的时候，娘亲就曾告诫过纪如谨。“虽然你有着绝美的胚子，日后定然会出落成倾城色。可却要记得，这天下美艳女子并无第一，如枝头繁华一般，这边凋了那边就会开。”
当时她并不怎么理解这话的意思，到了今日却是深以为然。
美貌在这后宫之中实在是太过于平常了，而且年年都有新的美丽面孔出现在神武门外。前面进去的还未曾老去，新人就已经到来了。然后，陪着老人们一起候在宫门前，等候着宣旨的公公到来。
这些人之中的绝大部分，都不会等来那一刻。而就算是受到皇上宠幸的那几个，也不是就能将位置坐得稳当了。她们就像是御花园中夏末的花朵，秋风一来就会落得遍地就是，无人怜惜。
荣华富贵，多么简单的四个字，引得六宫之人前仆后继。
纪如谨并非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她只有简单的心思。进宫服侍一个好主人，等到主人位高权重之后，能让她和皇上说上两句话，为纪家的洗清冤屈。可这简单的心思却无比沉重，让她步步心惊。
太阳早已攀过了城墙，阳光撒到了地面上，处处水洼的地面上碎金闪烁。
而后，日头渐毒，撑伞人的鬓角上已挂起了汗珠，而她那身薄衫裙，后背处早已经湿透了贴在肌肤上。可她却纹丝不动，静静看着能登上城墙的梯道。
其间无数宫人从她身边经过，可却无人会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在这后宫之中，主子们的性命才是真的性命，宫女太监的命比蝼蚁还不如，又怎么会有人来关心她呢。
午时，毒日当空，数日前的酷暑立即回来了。
城墙上巡防的禁卫往来频繁，带着百人队的关铁山终于也回来了。
他一直盯着城外，密切注意着那些靠近红色高墙的百姓，防止有人攀墙而起。刚走到城门楼处，胳膊就被老东西拽了下，回头皱着没有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在经验上，他远不如身边这个老者，所以立即开口问道。
老东西嘴里的甜味依然未曾完全消去，松开他的胳膊后，并不答话，只是看着城墙下站着的那个人。
白花花的日光落在油纸伞上，触目耀眼无比。
关铁山心中微惊，唤过一直站在此处的禁卫，开口问道：“城墙下的那人一直站在那里？”
“回大人的话！”身穿飞鱼服的禁卫，抱着绣春刀答道。“她一直在那里，半步都未曾动过。”
关铁山脸色微变，转身大步往城楼下走去，迈下最后个台阶的瞬间，却有收住了身形，好像是偶然路过一般，走到了纪如谨面前。“你还当真是个倔强性子，又跑到这里来了。”
“百户大人，如谨有所求。”纪如谨脸色潮红，汗水从脸上滑过，越过了眼睑，翻过了唇角，汇在下巴处滴滴掉落。
关铁山身穿飞鱼服，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后，也不管她如何，转身往营房方向走去了。“你的事情我没心情听，那些勾当一次就够了，多了还得了！”
“百户大人……”纪如谨心中着急，往前迈步准备追上去。刚迈出半步，身体却猛然摇晃了下，眼前突然发黑，旋即摔倒在地上了。
老东西听到了声音，赶紧跑了回来，将她扶着到了阴凉处。
“你真是管闲事，当心那天害死了自己！”关铁山无奈只得走了回来，却从袖中抽出了一条纯白手绢，擦去了少女脸上的汗水，而后握着那油纸伞的伞柄，当成个大扇子给她扇着风。
老东西嘿嘿笑着，站到了旁边候着。
好不容易，纪如谨终是睁开了眼睛，看到身前的人那身飞鱼服后，赶紧站起了身来。
“你慌什么？”关铁山冷冰冰的说道。“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情？”
纪如谨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擦了下额头面颊上那些透明的微小汗晶，躬身施礼道：“猗兰馆中四个姐妹的家乡受了灾，荣贵人这段时间又久病不出而失宠，连例银都给内务府扣了不少，实在帮不上多少。无奈之下，如谨就想出了个极差的主意。”
“说重点！”关铁山开口说道，语气冰凉。
他不敢和身前这个少女走得太近，哪怕心中有千般的不愿意。对于这份心思，他只愿意放在心中，而不敢放到众人的眼中，否则不论是对他，还是对纪如谨，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
现在已经有宫外的人发现了他的这层心思，若是再有更多人发现，那就什么都无可挽回了！所以，他必须冷漠，哪怕如此违心。
纪如谨愣了下，似乎并没有预料到他会这般，而后才开口说道：“我与众姐妹用宫中零碎布匹做了些香囊，想托大人送出去，换些银两来救救家人。”
“那是别人的家人。”关铁山冷漠的拒绝道。“私运宫中物品，轻则杖八十，重则斩无赦，你不知道吗？”
纪如谨站起身来，眼角挂着泪痕。“我们确实没有办法了。”
“那就要以身犯险？”关铁山冷声说道。
“这件事情，在下确实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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