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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中一片寂静，因为贤妃喜欢安宁，宫中上下走路皆以前脚着地，站在殿内的人，更是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纪如谨一直跪着，额头已经重新贴到了地面上。她似乎不知道如何应对，在萧容与万氏之间难以抉择。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攀上贤妃这棵大树看似风光，实则却是危险得很。对于萧容来说，她是个才得到寸许信任的宫女，也许未来会派上大用。可对于贤妃来说，这样的人在宫中实在太多了，随时都可以舍弃。
可若是不答应，她就得将性命搭上去。
沉默许久之后，她终于是开了口，声音在寂静的殿中无比清亮。“娘娘，若奴婢是那般墙头蒿草，带着那身臭气靠近九色兰，也会影响到它的生长吧。储秀宫中的花草虽多，可毕竟太过稚嫩，能不能熬过风雨，为时尚早，现在何必去忧心呢。”
“你说得也在理。”贤妃悠悠说道。“但若不未雨绸缪，本宫也护不住圣上登上帝位，更不要说本宫今时今日的地位了。”
纪如谨双手按在地板上，借助那份冰凉让自己的思维处于绝对清醒的状态。“娘娘，你相信运数吗？”
“本宫只相信自己。”贤妃开口说道。
跪着的人重新直起了身来，看着高高在上的贤妃，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相信自己确实没错，可一切都有天意。奴婢现在若是答应了娘娘，明日也可以答应别人。与其这般，不若等等，看看时运如何。”
“新晋秀女的敌人，从来都不会是六宫的各位娘娘。”她接着说道。“等时间到了，事情自然也就简单了。”
贤妃眼前亮了下，随即又淡然下来。“你确实是个聪明的人，若不是因为女犯的身份，本宫倒是想让你到长春宫来了。”
说话之间，她扭头看向了窗外。
朦胧的窗外，能看到坤宁宫模糊的飞檐，檐下悬着的铜铃正在风中摇曳着，可那铃中铜钉早已不见。当年年幼的皇太子曾许诺，若他有天能登上帝位，她就会成为坤宁宫的主人。为了等来这一天，她将前半生都用在了一个人身上。
可她依然没有等来这一天。
坤宁宫的主人已换了，而她依然只是个贤妃，坐拥六宫的实际控制权，可就算想要再进一步，哪怕成为贵妃，都是那么的无望。想到这里，她不经意之间抚摸了下自己的小腹，那份痉挛的痛楚再次袭来。
纪如谨将那微小的动作收在了眼中，暗暗心惊。
“起来吧。”贤妃终于是回过神来，开口对她说道。“本宫不管你在广西到底如何，可入了宫，就得遵守宫中规矩。你想要忠心不二，那就尽管去忠心。好好的护住你的主子，让她别走错了路。”
自从进了长春宫开始，纪如谨就一直在试图说出的意思，万氏早已经领悟到了。只所以放到现在才朦胧回应，不过只是想试探下这个以女犯身份进宫的宫女到底有多少城府。几句话聊下来，她似乎看到了昔日的自己。咬着牙在六宫之中，护着年幼的皇太子，用细嫩的肩头去扛下了所有苦难，直到他成为大明君王的那天。
对于纪如谨，她本已起了杀心，经过这番谈话之后，却起了恻隐心。而且，她也想看看，这个与自己当年如此相像的少女，气运到底如何。
纪如谨看到她将盖碗放下了，自然明白这是在逐客了。大松了口气之下，再度谢恩后才起身告罪离去。
等她回到猗兰馆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了。若云若雨正在吩咐梅韵、桂香准备晚膳，看到她回来之后，只是笑了下后就继续忙碌去了。崔顺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随后转身往下房去了。
青檀捧着漱口茶进来，看到她后，冷笑了下讥讽道：“看来贤妃娘娘当真是贤呢，竟然能让你活着回来。”
她们这些留守的人，都听说了坤宁宫外发生的一切。良人将捧着的碟子放到了桌子上，碟中盛着切成薄纸般的鹿肉，红色的鲜血似乎还在血脉中流动着。而后，她上前拉着纪如谨的手，小声说道：“如谨姐姐，你不要听她的。下午在晾晒花茶的时候，她可是担心着呢。”
纪如谨心中略暖。其实，这些根本不需要良人来说她也明白。从小到大，她看人几乎不会出错，青檀这个外冷内热的性格，如何能瞒得过。初次接触的敌意，不过是因为她得到了主子的赞赏而已。而这份妒忌心，本就难以维系多久。
萧容从内室出来之后，惊喜的看着她，开口说道：“你回来了，怎么不进来见我呢？”
其实，早就有人进去禀告她了，只是故意这般作态而已了。
纪如谨笑着上前，躬身施礼道：“奴婢见过主子。片刻之前才回来，正准备去见主子呢。”
“贤妃娘娘对你说什么了？”萧容在桌前坐下后，看似随意的问道。崔顺已经端着银筷银碗，在给她夹取平时喜欢的饭菜了。那副碗筷乃是纯银所致，其上镂刻着牡丹盛放图，是她进宫之时，舅父萧长河所赠。
在后宫之中，妃嫔们可以没有害人之心，却要有防人之意。所以各宫的主子在用膳之前，都会让小太监将饭菜用银针验过，而坐镇中宫的那位，更是会让人亲自品尝，半个时辰后无事，她才会用膳。萧长河送她这副碗筷，用意则十分明确了。
纪如谨候在桌边，忍着腹中饥渴，开口答道：“贤妃娘娘让好好看着那株九色兰，不过奴婢却认为这根本就不用去看。”
“你胆子当真不小呢。”萧容立即会意，笑了起来。下午在长春宫的谈话到底有些什么内容，其实她早已知道，只是那位传信的人进不到殿门，所以传来的内容也有些语焉不详。
而后，她收起了笑容，有些严肃的问道：“皇后已经降下了懿旨，明晚开始就由新晋妃嫔轮流侍寝，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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