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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猥琐老张头的期盼目光,觯樽呆滞了很长时间,才淡淡说出八个字来。
“我的父亲,名为天煞。”
觯樽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倒不是因为犹豫,而是因为遗憾。身为魔尊,觯樽从来就十分珍惜自己的尊严。虽然很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但是失去尊严,是比失去生命更屈辱的事情!
觯樽拖延了很长一段时间,是因为他在利用老张头的故事和留给自己的等待时间,来思考重重脱身的可能。
很遗憾,没有。
魔门各宗统统臣服于天魔宫之下,以天魔宫魔尊为首,可以看做是一个权力高度统一、而且条理分明的超大门派。在这个庞然大物中,存在着严密的上下级的分层关系,下一级的魔门修士绝对无法违逆上级的意志。作为魔尊,觯樽通晓魔门各个阶级的身份标识。若是老张头是一个魔门中人,哪怕是一个只有重钧境界的低等修士,觯樽也有办法让他暂时听命于自己。
可惜,老张头比魔门最下一层的门人等级还要低,根本不懂得魔门那一套。
觯樽的遗憾之处,就在于这里。
当自己念出那八个字的时候,心里忍不住地难受。一个魔门至尊的性命,就要葬送在一个凡人手里了。
而且这个凡人还是魔门最末端的一个蚂蚁一般的小棋子。
这他妈的算什么事!
得到觯樽的答案之后,蹲在地上的老张头神情一动未动,仿佛呆滞的雕塑一般。良久之后,方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哼哼,一个个都把脸看得比命还重。”
老张头虽然站起身,可是却仿佛一下子更苍老了二十岁,背脊佝偻,神情疲惫:“我今年七十八了,没啥想头了。就想在临死之前见小宝一面。”
老张头踱到大布袋边,在口袋中掏摸着什么,动作很慢,看上去很累的样子:“我再也见不着小宝了。”
老张头在布袋中不住地掏摸,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老张头悲哀地重复道:“我再也见不到小宝了。”
突然,老张头直接将布袋撕裂开来,随着一道长长尖锐的“嗤”声,七八件物品掉落在地。老张头两只手分别抓着一道布袋撕裂后的破布条,凶戾地叫道:“都给我去死吧!你们这些王八羔子!有钱人在我家乡打仗,把我的田地打没了!神仙一样会法力的修士,把我的乡亲杀了!把我的小宝抓走了!你!”
老张头扔掉手上的破布,从地上抄起一个表面暗暗流转着碧色光华的长条,冲到觯樽面前,撬开觯樽的嘴就往里塞:“你是道门的外门弟子,你也算是修士!你也得死!”
老张头塞到口中的长条状物品乃是一支柔软的藤条,不知被老张头如何泡制过了,塞入口中,藤条便化作一副味道苦涩的液体,直往嗓子眼里灌。觯樽一个不小心,顿时被呛住,猛咳不止,那苦水若只是发苦,觯樽大概还可以忍受,最可气的是,这苦水入腹之后,竟散发出一种浓浓的恶臭!
觯樽张口就要吐,该死的猥琐老头,在觯樽喉咙处轻轻一拍,翻上喉头的苦水又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这千寻草虽然苦了点,却是难得的灵药!我费了二十年才找到这一株百年年份的,起码能转化五年的精纯法力,对你们修士可是大补!你要是吐了,老爷我都会心疼啊!”
老张头话音刚落,一股冰凉的气息从散发着苦味和恶臭的苦水中飘荡而出。觯樽敏锐地感觉,老张头所言非虚,这些冰凉气息果然是阴属性的精纯能量!
难为他一个凡人,竟能够找得到如此难得之物!
觯樽心中大喜,当即在体内运转大天阵道决,欲图将这些力量转化为点宗法力!
老张头阴阴地笑着,将手臂顺着觯樽的脊背探入泥浆之中,在觯樽背部的“志室”穴位上狠狠一戳,觯樽顿时感觉像是水管被掐断了源头,背部经脉顿时麻痹,功法运行陷入停滞。
“别以为我辛辛苦苦找来这一株千寻草就是给你增加功力的。”
老张头重新把魔灵石按在了觯樽头顶,嘴里低声念了几句,魔灵石顿时释放出一股清冽的力量,顺着觯樽头顶长驱直下,在经脉中遵照一条固定的线路流转。积聚在胸腹的千寻草药力仿佛找到了宣泄途径,魔灵石力量流转之处,千寻草药力仿佛千流归海的洪流,顺着魔灵石力量通过的途径,随之汹涌流转,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魔灵石力量在觯樽体内已经运行了一个圆满周天,药力随之散步全身,被身体缓缓吸收。
“把你炼成灵尸之前,我得先把你炼成修士。”老张头凄厉地笑着:“被你们毁掉的僵尸阴鬼,可是我费尽心机才逮到的道天宗弟子。还是个外门首席。可惜,还是被你们轻易杀了。想要炼制更厉害的灵尸,只好用修士的身体了。老爷我没本事搞到,只好自己动手做一个。小子,你好运气,临死以前还能过一把修士的瘾,也算够本了!”
感受着体内的状况,觯樽一阵苦笑,眼中隐约有些意外的惊喜。想要说些什么,老张头再次抄起一支花朵状的灵药,塞进觯樽口中,再次用魔灵石所释放的力量引导,将药力遍布觯樽全身。
如此往复了五六次,散落在地的灵药逐渐被觯樽全部吸收,觯樽的脸色越来越红润。控制魔灵石催动药力的老张头,反而脸色发白,额头上不住地冒虚汗。
最后一棵灵药被觯樽吸收完毕后,老张头长吁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伸手掏出酒囊,猛灌了一大口,方才缓过气来。
看上去任人宰割、毫无反抗之力的觯樽,很是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喉部恢复了说话能力,反而像是胜券在握一般,立刻笑道:“老头,你说你被那个鬼一样的男修士给害惨了,我不解的是,为何你反而为他如此卖命?炼制灵尸而已,你反而把卖儿子换来的魔灵石搭上,还辛苦几十年去寻找灵药,凡人,是不是都有些贱骨头?”
老张头顿时怒目圆睁,但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凡人可以借助口诀催动魔灵石,但却要耗费巨大的精神力量。看来老张头是真的疲惫不堪了。
“贱骨头?”老张头冷冷笑道:“我虽然给他当了几十年的奴才,可也没有下贱到为他卖命的地步。我辛苦筹划了几十年,你以为我真的是在给他卖命吗?”
老张头双手颤抖,从腰间慢慢摸出一把散放着寒光的短小利刃,向觯樽走去:“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亲手炼制一个强大的灵尸,制住那个混蛋,一道一道剐了他!”
老张头在觯樽身边站定,不知是因为精力亏损还是心情激动,握刀的手颤动幅度很大。
老张头的刀向觯樽的脖颈伸去:“这一天终于来了。小子,我对不住你,我会给你烧纸的。”
老张头的手定住了。
他的手腕上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
觯樽淡淡道:“不必了,若是真的被你切断了喉咙,我只怕也要化身鬼物,倒也不必烧纸了。”
觯樽的一只手从泥浆中探出,仅仅握住老张头抓刀的手腕,从大木桶中,突然站起身来!
“不可能!”老张头脸色铁青,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尖叫着:“你应该被魔灵石禁锢,无法动弹才对!不可能的!你怎么可以自由移动!?”
“你想要炼制出修士级别的灵尸,当然无有不可。只是你想要炼制出一个修士,可是大大不妙。”
觯樽的笑容有些坏坏的样子:“修士有一个铁律,低阶永远不要妄想挑战高阶的地位,你是个凡人,不知道也是正常。”
老张头嘴唇紧抿,另一只手探出食指,向觯樽的眼睛狠戳。
“这个小子在冷水里泡了许多时日,身体运转定然不甚通畅。抓住机会,迅速戳瞎他的眼睛,而后一刀结果了他!”
老张头心中疯狂地盘算着,快速出击!
可是他的攻击很轻易地被觯樽拦截了下来。
“你炼尸也有数十年,还是一副普通人的身手,还想找修士报仇?凡人就是凡人。”
觯樽随意评论道,随手将老张头戳向自己的手指掰断之后,扔在地上。
老张头痛苦地惊叫,退后几步,向洞口钻了出去,惊慌逃窜。
“我的老爷,你想去哪里?”
觯樽当然不会把这个猥琐老头轻轻放过,伸手一抓,便将老张头提回了洞穴。
“你别杀我!我求求你,你别杀我!”
老张头在觯樽手中拼命地挣扎,无奈他精力耗尽,虽然在生死时刻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气,却哪里能挣脱体力恢复的觯樽?
我还真是幸运。觯樽心中不由得感叹。
猥琐老头控制魔灵石所释放出的冰冷能量,正是魔道修士的基础法力,所催动的口诀,也正是魔门筑基口诀,却不甚标准,若是真被这种力量所控制,觯樽多半真的是一动也动不得,任由猥琐老头揉捏了。
幸亏有大魔封。
觯樽心中哭笑不得地想着。若不是大魔封吸收魔道各个种类所有方面的法力,这一次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
觯樽没有半点尊敬老人的打算。开玩笑,这个老头想要把我炼成尸鬼好不好?我还用去尊敬他?再说了,单从年龄来说,我也是上千岁的大老人了!觯樽面无表情地打断了老张头手足骨头,没有理会老头的惨叫,直接将他头朝下塞进了满是泥浆的大木桶中。待到猥琐老头伸在木桶外的两条瘦腿逐渐停下扑腾的趋势,觯樽方才表情淡然地向洞口之外走去。
洞口之外是一条曲折的窄小通道,觯樽必须弯着腰才能勉强前行。洞穴中的蜡烛还有许多,觯樽也不屑拿来用,直接钻入漆黑一片的通道之中。
漆黑一片,狭窄的通道之中,觯樽猫着身子,在其间轻巧地穿行。遭遇老张头的一个个片段在觯樽脑海之中快速闪现。
这是觯樽从小就被训练的一种习惯。凡生死危机,必定细细翻读回味,得出教训,引以为戒。
只是······
大战之后,身负重伤,被人偷袭,后因大魔封侥幸逃生,从这段凑巧加运气的经历中,能得出什么教训?
为了防止被炼成灵尸,为自己施加大魔封?
什么狗屁教训!
似乎自己丧失修为至后,遭遇的都是一些常理无法解释的古怪事情!
觯樽心中暗骂。他的心情很乱,一沾上大魔封,觯樽的心情就好不到哪里去。现在他的脑中所想的,全是老张头给自己讲述的悲惨的故事。
当然,觯樽可没有为老张头感到可怜。不过是有些特殊经历的凡人的无聊人生罢了。即使是父亲天煞遇到这些事,觯樽也不会皱半下眉头。只是······
为什么自己的心里有些酸酸的?
觯樽有些不满地想着。难道是因为心软?觯樽笑了笑,把这些无聊的心事放于脑后。魔尊就应该时刻注意,不使自己为心所累。这些事情,稍稍过去一两天,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啦。
不知为何,觯樽此时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袁如灭。
那个一心想要将自己引上正道的袁如灭······
通道的地势一路上升,觯樽顺着黑漆漆的通路一直走,终于走到了尽头。觯樽摸了摸面前的墙壁,仍然是松软的土壤,随手一按,就开始掉土。也不知老张头是如何开出这一条地下通道的。心中想着袁如灭与自己的往事,觯樽又开始向周围摸索,终于在头顶找到一块坚硬的石板。向上用力一顶,一丝光亮立刻透射进来,刺入觯樽的眼睛。
掀开石板,还未等觯樽心中欢呼一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旁边惊讶地传来。
“小哥?你怎么在这儿?”
长时间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人突然见到光亮的时候,总是会感觉光线格外刺目,总是要闭上眼睛很长时间才能逐渐适应。可是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觯樽也不管什么刺眼不刺眼的问题了。直接睁大眼睛向声音来源之处看过去。
一阵昏花之后,觯樽的眼睛映照出了来人的图像。
袁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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