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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十娘乃万妖盟一把好手,今日与宣天斗法吃了亏,且受伤,心中愤怒,就要不管不顾百姓黎民,说什么也要留下老秃驴性命。
说话间,就变化作牛大黄鼠狼,张口吐出妖丹。猩红妖丹裹挟阵阵阴风,直透着一股萧瑟肃杀,让人寒蝉恐怖,简直无法直视。继而吐出煞气,侵染妖丹为一丸深黑如墨,缠绕黑紫电芒。这一枚与神雷一般无二,唤做‘妖雷’,为千年大妖妖丹凝聚九幽阴煞,威力毁天灭地。
两轮血月正缠着和尚,宣天口中喊“不好”也已太晚,眼睁睁见尉十娘掷出神雷。
观妖怪动作,儒修文脸现惊惧,显是忌惮‘妖雷’,见张弦不明所以,开口解释:“此珠妖丹洗炼,毁去一城不在话下,上古时有万年老妖,以妖雷灭尽万里生灵。”万里生灵何止千亿,天地人神鬼、赢鳞毛羽昆不知凡几,一丸妖雷尽数毁灭,威能之大、杀戮之凶残可见一斑。“两位小友,我们快走。”
张弦举目远望,摇头道:“即使我们远遁,这一城百万生灵命将不存。”语毕,双目看向剑坤,眼神有抱歉之意。剑坤转头,正好四目相对,目光中传来疑问和探究。“我有一法,可以阻碍片刻,挣取时间。”撇开两眼,又对儒修文言语。
儒修文有些诧异,却也不问,“片刻时间已经足够,待我施法将这方天地隔断。”
听两人对话,剑坤已知晓张弦与之对视内里深意,原来日夜相伴的兄弟竟然是神仙中人,他心里无有怨恨,只为兄弟高兴,这些都表露在面上,全被儒修文一点不漏的观察眼中。心道,此子品性纯良,根骨资质也是上佳,不知可否入我教派。想法一出,一发不可收拾,越看越觉剑坤顺眼。
这时张弦已经开始施为,他便还用斗法赤鲤时一般法门。手印八极,名‘八极转位’,此法有四个诀窍,是移字诀、拖字诀、黏字诀、反字诀,可移山倒海、可时光止流、可不能动作、可斗转星移。现下张弦展开黏字诀,八个金光手印飞出,呈八极方位围困一丸妖雷,无论尉十娘怎样催动都不能移动分毫。却不知张弦心中有苦,倒是想施展移字诀,如同之前,将妖雷扔到时空中。怎奈妖雷乃妖丹所化,可以意念控制,且老妖道行高强,只是黏字诀已是吃力。
法术被阻,尉十娘心中愤怒,开口厉吼,奋力挣扎。怎奈‘八极转位’是上古传承,威力绝伦,一个千年老妖怎能够参破。
老妖举目扫视,城中十户已去八九,再加上这厢斗法,凡人全逃出城外,城里除了鸡鸭猫狗,所剩活人不多,她只一眼便捕捉到张弦三人。
这成精黄鼠狼瞪大眼睛,双目透出殷红鲜血,是在施展一门极其高深的神杀术。三人中,张弦刚刚经历心魔,现下精神凝练无比,儒修文自有正气护体,万邪不侵,只余剑坤一人陷入幻象中。
周围城池化作炼狱熔炉,一时间血光冲天、枯骨成山。剑坤陷入其中,精神荡漾,眼神迷离。一边张弦化作兇戾恶鬼,啖其血肉,一边儒修文化作嗜杀魔头,凌迟躯壳。顿时全身噬心般疼,实在痛苦已达极点。
他只道一边乃是兄弟,一边也是大儒,两人都是仙家做派,怎会生啖血肉开刀凌迟,便压紧牙关死死忍耐。这一下真的耗尽精神,偏昏昏欲睡。他言道,身在幻境中这一睡去,不知是否还能醒来,嗑开牙齿狠狠咬下。
且不说剑坤痛苦挣扎,单说张弦控制法术,又分心观察友人。见其只是陷入幻境,并无受伤,心知这便是地府中判官所说‘命里有大福缘,需经历一场劫难,而后可得’。料想来无什么大事,只是不知此大福缘是什么。突感手上压力大增,差一点儿把持不住就要让妖雷飞走,张弦立刻收摄心神。
见那老妖口吐精血,妖雷被精血所染气势暴增,上闪电越加丰富。时老妖“哈哈”狂笑不已:“你们都一起陪葬吧。”说完就要催动法力,竟是不管不顾,就要同归于尽。
“贼子,休要逞能,我宣天在此。”这一声使上禅宗龙吼,寻常小鬼小妖听上一个字,便是魂飞魄散,落在尉十娘耳里也是不好过。她一时间竟然精神恍然,手上便失去控制,倒让张弦捡到便宜,立时八极倒转,把妖雷衔住,哧溜一下抢到手里。
这时候失去妖丹,那边宣天执铸攻来,尉十娘恍惚间清醒,惨烈嚎叫:“你们这些假佛伪道,定是要赶尽杀绝,我便遂了你们愿望,看我聚妖屠戮,天下不得安生。”她蹦跳而起,毛发倒立,就要毁坏百年道行,使出血行遁术。
“不好,这厮要逃。”宣天一见顿觉不对,他在出世前于佛下立誓,务必斩妖。急切间解下脖颈玉珠抛出,那串佛珠空中打转,每转一圈变大一倍,共转轴十圈,将整个杭城包裹在内。
眼见遁逃无路,黄鼠狼倒转身躯,又变作人形。她脸色惶恐,复心生感应,知晓有人身陷自己魔法,顿时‘哈哈’笑:“果真是天不亡我。”使一个遁法,下一刻出现在剑坤身旁。
“妖怪作死。”此变突兀,张弦惶急,张口喷出心剑,直取老妖,若尉十娘不避不让,可见下一瞬便要枭首。
尉十娘‘哎呀’怪叫,虽从未见过剑修,也知道心剑厉害,时心下有不甘,倒不避不让,依然伸手朝李剑坤抓去。这一下电光火石,眨眼不到,心剑斜地里刺进妖怪脑袋,再一搅合,顿时疼的黄鼠狼死去活来,打回原形萎靡在地。
不想一场斗法简单胜利。儒修文准备后手完全无用武之地,宣天也“哈哈”大笑踏步前来,张弦也觉心中震颤不已。三人相互点头示意,就要一剑斩杀妖精。突地天边‘轰隆’声响,那宣天用来禁锢天地的玉珠竟然纷纷破碎。
飘然如仙女下凡,眼前似幻象丛生,此来人貌若倾国,一颦一笑简直百媚勾魂。她不穿金不戴银,长发如丝绦垂肩,身着纯白内衬外披粉纱,足系红线,白玉般小脚裸露在外,其余眉若柳叶、眼若星眸,身材窈窕,举手投足牵动天下男人。
这威势惊动在场所有,皆是目不转睛,有欣赏、有火热、有不敢视之。欣赏者只儒修文、张弦两人,宣天和尚不敢视之,更有未曾遭难的凡夫俗子目光火热,被仙女瞧上一眼,顿觉眼盲目瞎。
“这人是帝玉女。”只此一句足够,儒修文不再多说。张弦纳首,他已知晓此女来头。
天下分佛道儒三家教派,外有异类修道,一为魔、一为鬼、一为妖,各有魔窟、北邙山、万妖盟。单说万妖盟,其中收纳万妖,分为三部。天部为首,统帅者玉面桃夭,称为‘天玉女’,玄部为中,统帅者九尾玉狐,称为‘玄玉女’,帝部衔尾,统帅者九色玉石,称为‘帝玉女’。
传闻,此三女皆有万载修为,统领天下群妖,若有不服者以诏妖旗收摄,然天下万妖敬服玉女道行尽皆归心。
帝玉女扫视一圈,举手成抓,将黄鼠狼摄入手中,再一挥手,破除剑坤所中魔法。陷身魔道中,剑坤直咬牙坚挺,此时魔法被破,嘤咛一声便即倒地。
其余三人何尝还不知此妖何来?便是做个和事,讲和双方是假,实际为救走尉十娘是真。张弦便‘嘿嘿’冷笑:“玉女此来为何?”
帝玉女瞧眼张弦,心中砰然跳动。这一细看下,直觉此子似曾相识,貌若见过,又若即若离。一晃神间才恍然,也是笑一声:“我便是来讲和双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不要脸,”儒修文听闻,不忍口出成脏,“嘿嘿,这位玄部老妖杀戮我族上万,毁我城池,玉女何来多管闲事?”
万妖盟中,天玄帝三部分管植物成精、动物成精和灵物成精,尉十娘分属玄部,如今被帝玉女所救,岂不是多管闲事?
玉女面色阴沉,冷哼一声:“我妖族内部何来多管闲事,倒是你说尉十娘杀你人族上万,就没有自喻正派,扬言斩妖除魔,杀我上万妖类者?”这一句回敬,直顶的儒修文说不出话来。
“这些贼道,我要他们死。”
突兀一句话冒出,三人一惊,原来尉十娘已醒。她满面怨恨,现妖丹被夺,千年道行毁于一旦不说,脑中一剑破了道基,实在是这辈子想要有所成就,难矣。又仗着在盟中,玄部下九尾玉狐面前得宠,竟然开口大言不惭,其语带命令意味。
九色玉石哪曾被如此落下面子,好在道心稳健,只是脸现不满:“你给孤闭嘴,要不是你惹怒天道,怎会由此劫难,还不自知,实为愚蠢至极,待回盟里去刑罚殿领罚。”说完回转复看向四人,脸色稍和,道:“今日我便拿走这妖,尔等有什么不甘怨言,只管划下道来,我自叫你们领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这下子无人开口。
见众人无话,帝玉女便走,临去又仔细打量张弦,心中越觉不安,但想自己万年修行,道心安稳,为何见一陌生男子会有如此感觉?何况九色玉石虽得灵智成妖化形,终归石头无心,无论妖魔人鬼,最是对男子厌恶。其一观张弦明明是不喜,何尝心动,只道曾经见过相似外貌之人,因有似曾相识之感。
两妖远走,四人才拱手寒暄。眼前三位都是神仙,剑坤稍显拘禁,只和张弦亲近。儒修文见如此,面善带笑,“我观你品性纯良,根骨资质俱是上品良才,有意收纳门墙,随我学书问道,你可愿意?”
听得此言,剑坤面有喜色,他早看仙神之类多有羡慕,现今得入仙道,急忙屈膝见礼,口中称:“师父在上,徒儿有礼。”拜完转头想于兄弟分享,忽又觉得张弦与师父平辈论交,不敢逾礼。
知道小徒心中所想,儒修文也不拘小节:“你与张弦小友是兄弟,且你们相交在前,自是各交各的,只要小友同意,为师也没的阻止。”说完‘哈哈’大笑,显豪放不羁。
张弦自然是无话,只依然叫声‘剑坤哥’,两兄弟关系如初,自然高兴。这个勉励几句‘专心修道’,那个拍胸保证‘定然追赶上你’,惹来旁人大笑,一时四人其乐融融。
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三人都要各回门派,只余下张弦一人孤单。
儒修文垂脸思考,继而看向宣天,和尚领会深意,笑着向张弦开口:“小老弟,不若你与和尚我一道前往太姥坳如何?”
邀请发出,只是张弦脸上疑惑,儒修文开口解释:“太姥坳非一门一派,只是一处灵山,多有散修小派聚集,其中只有伽若寺家大业大,同时给予其中修士庇护,小友当可以前往,说不定还在伽若寺谋个客卿长老,岂不美哉。”这段话直是妙口生莲,把太姥坳和伽若寺夸到天上去。
张弦知是两人好意,让自己有个去处,正好自己已立誓除魔,与佛门大家亲近也好。也不推脱,点头算是同意。于是四人互相道别,两个往南行,两个往西飞。不多时就飞进山脉,不一时进入太姥坳,一路上山林横亘,有瀑布飞鸟,景致秀丽貌美。
时值正午,驾临一处深谷,两人落下云端,举步前行,绕过悬崖绝壁,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红墙黄瓦古寺庙群分布礁石,或高或低,时有禁制遮挡。真是个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
两人踏入寺中,有迎客小萨尼道声“宣天师叔祖圣安”,其他和尚听到纷纷停下手中事务,双手合十礼道:“恭迎宣天师叔祖凯旋。”宣天听闻只是涨红脸,也不解释,带着张弦往大殿之后行走。
这时候迎面走来一个黄袍僧人,面带愁容,见到宣天,便语气急切:“宣天师叔,你快去看看吧,师父又犯疯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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