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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道刚从会议室走出来,矿上劳资科的科长张顺就连忙迎上说:“被困井下13名矿工的劳动合同和所有档案我全调出来,要把它们全部销毁吗?”
“这还用问我吗?所有他们的信息一片纸也不准给我留下!马上去办!对了,把他们的名单打印一份送到我办公室来!”
科长挨了一顿训,赶紧一溜烟地离去了。
回到办公室,名单已经放在了桌子上。李成道一屁股躺在沙发座椅上闭目养神。李成义拿起名单看了看,指着上面说:“这里面有八名工人是本县的,有五个是外地的,还有一个人没有家属,正好可以省去一百万。”
李成道睁开眼,目露精光说:“这都是些小钱,也不用担心这些平头百姓,年收入不过万元,矿上给的钱他们两辈子都挣不来。我真正担心的是县里面那些盯着咱们的人,要担心他们给咱下绊子。”
“他们敢!”李成义立即露出发狠的表情。
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李成义心里正烦燥狂怒,不由得向外咆哮:“谁?滚进来!”
顾原将门打开一条缝,笑眯眯地朝兄弟两人说:“我路过,有点事想问一下。”
李成义一见顾原,立即改变了态度:“原来是顾兄弟,你看我们一忙,就把你给怠慢了。”
顾原信步走进来,他拿起桌上的名单看了看说:“你刚才说有个矿工没有家属,是哪个人?”
李成义指着名单说:“就是这个人,齐周。”
“他是什么时侯来的,矿上有他的照片吗?”
“等一下我给你看看。”李成道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张表格和一叠复印件来。“他是上个月八号来的,咱们没有他的照片,但是有一张身份证复印件。”
说完他把复印件递过去,一边嘟囔说:“头像模糊看不清楚。”
顾原接过一看,出生日期和出生地全是伪造的,头像上油墨很浓,模模糊糊只能看到人的轮廓,似乎是打印机故障造成的。
他把复印件提起来给李成道兄弟二人看,指着头像说道:“照片的模糊是人为造成的,我敢肯定这个家伙在隐藏自己。”
这些天一直在矿难这种沉重的话题中厌烦,突然有了新的情况,让李成义大感兴趣:“难不成这个齐周就是你要找的仇人?现在看来你省事了,这人死在了坑下。”
顾原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个人不会这么轻易死去,他的生存能力很强。”
李成义表情里带着一丝骄傲:“你没下过井吧?不知道透水是怎么一回事?”
“这可跟江河湖海的水害不一样,井下一旦透水,水流会夹杂着矸石煤块像泥石流一样迅速倒灌水平面以下的所有巷道,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活不出来。”
顾原平静地说:“或许这个人的能力超出了你的常识范畴。”
这句话在李成义听来却很刺耳,他把齐周的复印件折成纸飞机往屋里一飞,轻狂地说道:“听大哥说你很能打,我也能敬佩有本事的人,可你也不用夸吹自己的仇人来抬高自己吧!再说了!他要是真有本事的话,干什么不行非要来煤矿下坑?”
顾原突然改变了自己的意见,面带笑容说:“你说的也许对,这样会让我喜出望外。”
他说了声告辞走出办公室,坐在外间的李成道的保镖赵刚和付伟鄙夷地看了一眼顾原,各自玩弄手上的枪支。
顾原下楼后,赵刚立即愤愤说道:“我就看不惯他那装B的样子,戴个小眼镜就以为自己是高智商犯罪,要不是老板护着,我立马打的他满地找牙。”
顾原百无聊赖地在矿上散步,他无意间走到北岭矿排水的出水点,现场只有两道二寸排水泵往外排水,而且水流时而会中断。按照这样的排水速度来看,李成道已经放弃了救出生还者的希望。
四眼和齐周的昏睡时间越来越长,这说明他们长时间处于虚弱的状态。齐周还是用很长时间来进行活动,他和四眼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生肉。
四眼的周围一片漆黑,他只能听见齐周轻微匀均的瞌睡声。他伸了伸懒腰坐起身来,觉得自己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活动。他今天想要自己下去寻找食物,所以没有惊动沉睡中的齐周,悄悄地趴着棚梁下到巷道里,这时水位己经下降到齐腰深。
他打开矿灯,搅动着浑浊的水流往巷道深处走。空气中弥散着一种肉类腐败的淡淡臭味。四眼的好奇心愈发加重,尽管后背上恐惧的寒意阴森,他还是一步步走向最深处。
浊水变得更加阴冷,四眼不禁打了个寒战,将矿灯的灯光向远处照射。他突然全身的毛孔直竖,就在距他将近二十米的不远处,一个黑影飘在水面上,从姿势看就像御空飞行的怪物。
四眼的身体凝固在了水里,他害怕转身回去,把自己的后背留给一个可怕事物。又不敢上前看个究竟,只好在水里和那怪物对视着僵持了很久。
最终不知什么原因使他打破了恐惧,提着矿灯接近了怪物。
这是一个遇难矿工的尸体被吊在空中,四眼惊惧地去偷看死者的脸,这是他们之间最熟悉的一个工友,名叫吴小友,才二十多岁左右,因为家贫一直没有结婚。
吴小友表情平和,好像离去得很安静,没有痛苦。四眼不那么害怕了,只是感到一阵阵的心酸。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了,他还没有结婚,没有品尝过爱情的果实,有时候人就是那么可怜。
四眼把目光转到他的双臂上,却看到一条白森森的臂骨裸露在外,上面的皮肉全被什么东西剥去了。眼前的一幕惊骇着他的神经,他不敢想象是谁这么残忍对一具尸体这样下手。
他绕到尸体的背后去看,才知道尸体为什么会保持飞行的姿势。不知是什么人用一根铁丝穿到吴小友用来系矿灯的腰带上,把他拦腰吊在了棚梁顶。四眼顿时明白了这个混账的用意,尸体长时间泡在水里会腐烂变质,他把吴小友像挂猪肉一样吊在半空中,就是为了保存食物。
联想到这些天自己一直吃的生肉,四眼的胃部感到一阵痉挛。他肚子里为数不多的食物残渣直往上涌,扶着煤墙呕吐起来。
他开始回想这些天来齐周的面目,这个伪装成温文而雅的人渣。他一闭眼想起齐周那伪善的笑容,就觉得他阴森可怖。魔鬼如何披上漂亮的外衣它也是魔鬼,衣冠禽兽这个成语用来形容此人是再合适不过了。
四眼把吴小友背后的铁丝解下来,将他的尸体放到水里。
然后他默默地往回走,他的嘴唇打着哆嗦,他的愤怒在心里像一团火焰。当他再次爬上棚梁回到他们赖以生存的栖身之地后,齐周还在沉睡中。
他把灯光照射到这家伙的脸上,齐周睡得相当沉实,一幅面容恬淡,毫无心机的样子。他看过不少悬疑剧,谍战剧,知道越是看上去天性淳良的好人,越可能是罪大恶极的坏人。
他本想叫醒齐周,当面质问这家伙为什么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又不知道叫醒他以后,该如何面对。
齐周突然之间睁开了眼,他眼眶中深黑色的眸子着实吓了四眼一跳。
“四眼,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哦,我没事。”四眼慌乱地摇了摇头。
齐周坐起身来,他用手挖着后脑勺说:“你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找点肉来。”
四眼猛地操起一块枕木,劈头盖脸地朝齐周打下来。“你这个畜牲,你居然还敢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怎么下得去手!”
四眼的身体虚弱的厉害,他挥舞着枕木无力地打在齐周的身上。“他是和你一起朝夕相处的工友!你这个残忍的混蛋!”
“够了!”齐周一把将四眼的武器扯掉,无奈地申辩道:“他只是一具尸体,他早已经死去了。我们只是用他的身体来救我们的命!你能想明白吗?四眼!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混蛋!不要拿你的这些悖论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齐周这个时候居然笑了出来:“行,行,我是个畜牲!你是个好人,你准备怎么样?杀了我吗?那你现在就动手,反正我们两个都要饿死在这里。”
四眼呆怔地看了他半天,面带失望地说“我宁可饿死,也不会堕落到你那种程度。”说完他靠着墙角一言不发。
齐周突然靠着煤墙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他沙哑疲惫的嗓音让四眼听起来更像是哭声,乌黑的眼眶中甚至笑出了眼泪:“你说的没错,因为我不是你。就像你说的这样,我只能做个畜牲。”
他站在水里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正在适应这里,我也正在适应你们,我会改变自己。”
“我现在我还可以改变自己对不对?我不再吃吴小友的尸体,也绝不会拉着你堕落,我从现在开始就跟你做一个好人怎么样?”齐周的表情很认真,他的样子让四眼感觉到很猥琐。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四眼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两人安静地闲坐下来,相互之间也再没有什么话题。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特别是在饥饿中等待。他们在黑暗中默数着棚梁上掉落下来水珠的声音,很快又都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齐周摇了摇四眼的肩膀。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迷糊地说:“怎么了?齐周?”
“水位已经下降到腰部以下,救援队马上就要来了,他们会救你出去的。现在我们下去活动一下。”
两人下到巷道里,四眼脚步虚浮,没走两步就要扶着煤墙。齐周扶着他的肩膀说:“四眼,感谢和你这么多天来在一起的日子,你是个好人,有机会我们会再见的。”
“有机会?你什么意思?”四眼被他的话弄蒙了。
“很抱歉,我不能跟你一起上去。”齐周站在巷道里平静地看着他。
“为什么呀?我们在坑下垂死挣扎这么多天,不就是为了活下去重见天日吗?”
“实话跟你说,我有一个债主,我敢肯定他现在已经追到了这里,所以我不能跟你一起上去。不过你放心,等我出去后会去找你的。”齐周像一个说故事的人在黑暗中娓娓道来。
“不管你欠他多少钱?总不能一直过这种永无宁日的生活吧!我们一起上去跟他说清楚,你欠他多少钱我和你一起还!”四眼大声地说道。“我已经原谅你了,你应该好好活下去,不要再当一个东躲西藏的人了!”
四眼的眼圈发红,不只是因为齐周在这里救了他,他实在不明白有什么比大难不死还要难过的坎?想起和他在一起工作的这些日子里,齐周对自己的帮助,他的心里面更加难受。
“我欠的不是钱,四眼,不要为我难过,你还不相信我吗?我一定会活下去的。”说完这句话,齐周毅然向他招了招手,转身向巷道深处走去。
四眼跌跌撞撞地趟着水往外走,远处突然有几道晃眼的光柱扫射过来,他下意识地靠在煤墙上,用手遮住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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