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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西斜,苍穹如墨。石头一个人坐在一座不知名的石桥梯上,抬头面对着满天星辰,悠悠出神起来。
“听爷爷说,我娘升天以后,会变成天上最明亮的星星,在我最思念她的时候,会从天上朝我眨眼睛。”
石头一边想着,一边抬起手来,对着天空指指画画。
他只觉得满天星光点点,一颗一颗闪闪烁烁,都好像秦老汉所说的那样朝自己眨眼。每当他思念母亲的时候,他都会想起秦老汉的话来,借着闪烁星光冲淡自己的思念之情。
只是今夜,他终于又是一个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孤身孑影的面对着寂静可怕的夜色,如同一片被丢弃在海洋里的孤叶一般,任凭思念泛滥,却是无法左右自己。
“爷爷他们真不要我了吗?”
这个可怕的念头再一次深深淹没了他。
只觉得自己一颗无所依托的心,在夜色中慢慢沉寂,就如同天上的那轮钩月,渐渐迷失在云雾中一般,终于瞧不见了。
石头只感到两眼茫茫,心中空旷,想起母亲的容颜,心中又是无比痛楚。
“娘,我想你了……”
饥寒交迫中,石头渐渐感觉到眼皮沉重,正当他快要沉睡过去的时候,忽然从远方黑暗处传来了几声狗吠。
石头一个冷战,猛然惊醒。只觉得夹杂在那几声犬吠声中,又有一个微弱的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小黑,是你吗?”石头忍不住朝黑暗处喊去。
“汪!”
一声狗吠从黑暗处响起,赫然便是先前那只向他讨烧饼吃的小黑狗。
“小黑!”
石头如同遇见了老朋友一般,急忙朝黑暗处奔去。
赶走几只与“小黑”抢食物的流浪狗以后,石头一把将小黑抱起,与它脸贴脸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跑!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跑的,对不对,小黑?”
其实石头也不知道这只小黑狗的名字,他见这狗又黑又小,于是随口就叫它“小黑”。
“臭小子,你敢偷我的狗!”
伴随着一声断喝,一只大手诡异的从黑暗中探出,抓起石头的衣领,赫然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未等石头瞧清楚此人的容貌,他已闻到一股熏人的酒气扑面而来。无需细想,石头已知道抓他的正是先前所遇见的那个恶道士。
“臭小子,你干嘛偷我的狗?你可知阿黑是我花了一两银子买回来的?”瞧这恶道一脸醉醺醺的样子,显然仍是醉酒未醒。
石头低头朝地上那只小黑狗看去,只见它又小又瘦的身躯不住的在黑暗中发抖,口中也不断发出了哀求般的“呜呜”声。他料想这只小黑狗一定是受了此恶道的虐待,这才不得已逃了出来。想到这儿,石头心中恼怒不已,张口在恶道手上咬了下去。
“啊!你竟然咬我?”只听那恶道大叫一声,将石头抛丢在地。
借着昏暗月色,石头抱起小黑狗就跑。
“嘿嘿,想逃?你逃得了么?”
那恶道却不追赶,只是站在原地冷笑。又过了一会儿,他见石头逃的远了,快要消失在街道的另一头,这才慢慢悠悠的从衣襟中取出一张纸符来,口中念念有辞,道:“五行遁法,木遁缚神,追!”
只听见“嗤”一声响,他手中纸符忽然化作了一团白光,在半空中呼呼绕行了两圈,便如有形的绳索一般,呼一声朝石头奔逃的方向急追了过去。
只见这白光貌似白练,形如游蛇,一旦缠上了石头,便将他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了起来。
“放开我,快放开我!”石头被这白光裹的严严实实,几乎连大气都无法透上一口,只能拼了命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去。
那恶道身影一闪,便已出现在了“光茧”旁边。他伸出手去,对着“光茧”里的石头拍了两拍,喝道:“臭小子,这回看你往哪里逃!”
石头只觉得呼吸渐重,神智也开始模糊起来,终于忍不住眼前一黑,就此失去了知觉……
他一路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沉睡了多久。迷糊中,依稀听见那个恶道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道:“既然王老爷请了天元子捉妖,那两位还是请回吧!我黄天师纵然不才,却也不屑与镇元门为伍!请——!”
他“请”字一出口,石头只觉得外面徒然风声鹤唳,犹如刮起了一阵旋风。随之而来便是一阵怒喝叫骂声,有东西连人一起乒乒乓乓地撞倒了出去。
好容易等风声都停歇了下来,又听见那恶道悠然长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般,道:“阿黑啊,你为何不逃走了?你不怕我将你割喉歃血,用你的鲜血施咒除妖么?——还是说,你为了这小子,不继续逃了?”
被他称作“阿黑”的小黑狗,只听见它“呜呜呜”地嘶叫了半晌,似乎是在向那恶道哀求着什么一般。
“不行,我不能放了他!”只听那恶道恨恨说道,“我若是放了他,一旦你逃走了,我拿谁的血施咒?”
石头一听之下,大惊失色,要不是被那白蛇一样的光茧包缠的严严实实,无法逃走,他早就脚底抹油,一溜烟逃了!
听那恶道的意思,他竟然是想拿石头的鲜血替代黑狗血施法,无怪乎那小黑狗要拼命逃走了。
石头在“光茧”中用力呼吸,大声呼喝:“老妖怪,你要是敢杀我,被我娘知道了,她一定不会放过你!”
石头本是这么随意一喊,替自己壮胆,岂知那恶道竟然呆了一呆,愕然回他道:“你娘?她是什么人?很厉害吗?”
“当然厉害了!我娘可是天上的神仙,从天上下凡下来的!”
那恶道一听之下,悚然惊道:“什么?她是‘上九天’的人?”喊过以后,他忽然一笑,道:“臭小子,你骗我!上天神族又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小子!”
说着,他轻轻向石头身上拍了一拍,原本束缚他的白光匹练自动缩短了一截,露出石头的半张脸来。
“乖乖给我睡去,你要是再吵,非剥你皮不可!”那恶道紧盯着石头的脸,恶狠狠说道。
石头紧咬双唇,将眼睛偏向一处,竟然对他置之不理。
那恶道见石头神色坚定,也不由得好奇起来,又问石头道:“你娘究竟是何人?她现在在何处?”他伸手将石头的脸扳到自己面前,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凶光四射。
石头闭起双眼,不再看他。
在石头心里,苏熙与那三个神秘人的那一场血战,他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记。此时面对着眼前这个恶道,石头不断在心中警示着自己:“说不定此人与那三个神秘人一伙,都是害死我母亲的凶手!”
想到这里,石头突然睁开眼睛来,凶横地向那恶道脸上盯了过去!
那恶道徒然被两道精光灿灿的目光所盯,即使是在这夜色之中,也不由地身上起毛,浑身不自在起来。他有心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哪知手刚举到一半,便看见脚下那只小黑狗没命地蹿了出去,朝着天空狂吠不止。
“哼,算你走运!”那恶道扔下石头,不再搭理他。
“恩,那流光向西而行,果然是要对王府家的千金下手!”
石头见这恶道背负双手,独自面朝西方默然不语,正是逃命的好机会。哪知道他刚使劲爬起,便被那恶道发觉,也不见他有何行动,缠在石头身上的白光又如游蛇一般,重新将他缠实了起来。
那恶道将石头扛在肩上,不再言语。石头目不视物,只觉得耳边风声骤响,估计是这恶道施展了飞天遁术,像苏熙一样跃空而去。石头心中恍惚,在这危急关头竟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母亲来。
“要是我有我娘她一半的本事,就不会被这老妖怪给捉住了。又或者是像我爹一样……”
越是到了紧要关头,石头越是觉得在自己内心深处,他最渴望见到的竟然是那个从未谋过面的父亲。
“不,我不能死!我答应了我娘,一定要成为顶天地里的男子汉,然后再去找我爹,我要让爹知道,我娘是多么的想他!”
一道炽热气流徒然自石头体内喷涌而出,石头只觉得浑身血脉都如火般沸腾了起来,就连寸寸肌肤都好似要炸裂开来。
“啊!”
他张开嘴来,用力呼吸。
便在此时,他听见身旁那恶道一声大喝,当即双耳齐鸣,嗡响不绝。
一声断喝,犹如夜龙出海,直冲天际:
“何方妖孽,还不现身受死!”
月光下,那恶道身影急坠,如狂风扫地一般,落进了一座深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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