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东顿了顿，重新开讲：“你俩知道这两个月我为啥又下井了？其实担着任务呢！说白了，就是看着你们！不能让谁在买断前给井下祸害了、偷了。”
“你是替北企看吗？”电姑问。
“我睡六栋炕给北企看？说到家我是为了自家。咱矿要秘密地先由内部买断！”
“啥？矿上先内部买断？为什么要脱裤子放屁？”二把头吃惊不小。
老山东说：“上边有政策呗，国有大企业不对外出售。产权变个人的才能让北企高价收购。你俩猜猜内部买断人是谁？”
电姑说：“肯定是书记或者矿长吧。”
“他俩上回没买去，这回也轮不上。”老山东说。
“那还有谁，难道是你儿子张副矿长？”二把头说。
老山东说：“对喽！就是咱儿子。书记和矿长给上边儿上泡太抠门儿；买断又想吃独食，经委、县里都插不上手，那能成？别看咱儿子是副矿长，有根基，和主管县长是同学，两个月前就研究着。咱儿子又给买断办的刘头儿上了二十万，买断者内定就是咱儿子了。买断价才一千万元。不出事的话，今天就和经委签合同啦！大约明后天以三千万元价格被北企收购……定好的一倒手赚两千万，我儿子得半。谁想发生了矿难，这事儿可能得黄。所以我说我屈、我亏呀！……”
“妈的！价这么低，咱矿最少值三千万！你儿子不是好货，阴险的贪官！”二把头气愤不平。
电姑问：“那书记和矿长不争？”
老山东说：“他俩争个屁！一千万元虽说便宜一大截儿，可他俩个人拿不全这个数。县里不说话银行又不敢给他贷款，没钱玩不转那！咱儿子不含糊，一把掏……”
“你儿子自个儿一把掏一千万元？”二把头问。
老山东说：“妙就妙在这里，咱儿子只掏五百万元，矿就抓到手了……”
二把头打断话头：“那五百万谁掏了？”
老山东嘿嘿一笑：“蹬腿的人了，告诉你俩吧，剩下的数，买断办两个头儿掏了。他俩占了股……”
“他姥姥的，真黑！”二把头骂道。
“啊！怪不得买断办两个老家伙老往咱矿跑。”电姑停顿下又问：“那职工买断金是多少？”
“工龄一年四百三，之后愿意留照干。”老山东说。
“就给这屁点儿钱？太抠门啦！要在平常我非把这黑买断搅黄不可！”二把头说。
沉静一会儿，二把头又催电姑讲：“你们女人干事最有藏头，该你了。”
电姑不语，二把头又提醒道：“咱矿盖家属楼，电气承装是你包的，说！你捞了多少？”
电姑说：“就挣了三万。”
“唬傻子呢？”二把头说。
电姑犹豫一下说：“给书记三万、矿长三万，我们对分了。”
“别扯了，矿长和书记能要你的钱？你们不都有一腿吗？”二把头说。
“别乱说，临死前我不撒谎，要说有男女关系，咱矿我就跟一个人，就是冉矿长。还是他先*我。”电姑说。
“快说他咋*你的？像老山东一样讲过程，要不你在阎王爷面前不诚实，让你不超生！”二把头催*。
“别瞎扯！不就是他把我堵在工作室，摁在床上，我挣脱不开，他扒了我的裤子……事后我没敢告他，怕自己丢名声。从此他对我好，给我买了钻戒什么的，他再来找我干那事儿我就顺从了。后来连矿上电器材料采购权也归我了。再后来我怀孕了，我要刮去，可他不让，答应给办指标……这事我对不起我丈夫，他一点儿也不知道。现在我那小闺女都两岁了……”电姑不得不讲自己的隐私。
“冉矿长真不是东西！他是比我更坏的*犯！”二把头又发感慨。沉静一会儿又催电姑：“说呀？矿上没有说外边的。”
“老说那种事有啥意思？我说一件跟这次事故有关的事儿。”电姑停顿一下说：“你俩还记得两年前调走的李副矿长吗？”
老山东说：“知道，不就是那个李橛子嘛！和冉矿长老别扭。那轮搭班子落聘了。”
电姑说：“他没调走时，冉矿长定一批坑木，就是经委协作来的那批，共五车皮。其实那是经委小赵自己廉价搞来的。李副矿长嫌木头年头长，有些过性儿，给拦了。后来冉矿长和李副矿长吵一架，硬是把木头给收了，说井上要用。事后小赵给了冉矿长三万元钱，给了我一万元。因为我也帮助疏通过关系。你俩想想这些木头用哪儿了？”
“这事我还真不知道，许是盖家属楼用了。”老山东说。
电姑说：“其实，巷道使的就是这批木头。咱矿木料场堆的乱，保管员换的勤，根本辨不清哪批是那批了，但我认得清，那木头上的号写得特别，是拿黄油漆写的。不信你用矿灯照着找，没埋上的坑木有黄油漆数字。”
老山东似有所悟：“我说呢，坑木旧了咔叽的，象用过的。”
电姑接着说：“其实李副矿长是好人、能人。他管矿狠，对人严，惹了不少人。可他办矿的路子最行之有效，他主张咱矿不买断，实行全员股份制，可矿长和经委给否了。李副矿长也最重视安全保证人的生命。如果听他的不买不用这批旧坑木，这次巷道就不会塌方，我们三个也不会死……所以，我们死前拍良心想一想，我们对不起李副矿长，招聘时大伙该投他的票啊！我帮着疏通买这批旧木头，也有责任呀！这也是一种报应。后来李副矿长被人告走了，咱矿没了保障性人物……老山东，我听冉矿长私下说是你告的，你是害人的元凶！”
老山东正在惊愕，心里敲鼓。想：难道真是自己害了自己？“臭老头子！你咋干这种缺德的事？我虽说因他处理我旷工扇了他俩嘴巴，可我知道他是好人，背后没对他下黑手。老山东，你咋没良心？不知道李副矿是咱矿最干净的人？坦白！”
“我有罪，我对不起你俩，对不起全矿人呀！”黑暗里老山东流泪了，面对死亡只好说实话：“其实，是冉矿长撺掇我告的。他找我说：‘李撅子太厌恶！有他在咱啥事也办不成。老张你去纪检反映他的作风问题吧，你省级劳模说话比我管用。’我知道他在拿我当枪使，也知道李副矿不是作风问题，只是他处女朋友前妻来闹罢了。可我记恨他压我儿子工长由副转正的事，我就去告了。谁知他还真被调离降职使用了……”
“老山东，原来是你害的我呀？我削死你！我削死你……”二把头气得要站起来冲向老山东，可他努力半天爬不起来，只好作罢。
二把头又骂骂咧咧一阵儿，累得只剩喘气。好像已没了话题，那二位也乏了，不再说话。黑漆的掌子面里静的发森，只能听到‘嗒嗒’的水滴声伴着三个活物微弱的呼吸声。此时三个人生命已被剥离一半儿，就等着阎王爷派小鬼来领走了。
“哗啦啦，噗通。”斜洞里的张神思跳下来。那三人都一惊，扭头向东南方向看。那里亮起了电筒光，是有人来了。那三个人又同时惊喜：终于有救了！老山东先反应过来，努力地大声问：“你是谁呀？”
神思把电筒上罩拧下揣进衣兜儿，这回光线照到他的脸。他又提起地上的大兜子走过来。二把头眼尖，很激动地说：“呀！是北企张总救咱来了！”
“是我。你们受罪了。”神思来到三人跟前，放下大兜子又说：“几位先吃点儿喝点儿，恢复一*力，之后我带你们出去。大兜子里是面包、八宝粥和矿泉水。”
那三人都努力地爬起来，手都来掏兜子，开始疯狂地吃喝。他们也真饿坏了。神思找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一会儿，老山东先问话：“张总，你是从贺家屯那条废弃的深井进来的吧？”
“是。那废井就堵了井口，打开容易。”神思努力把话说得轻描淡写。
“唉——，看我这个臭脑子！竟把头些年乡办矿乱采乱挖的废井给忘了。”老山东想了想又说：“哎？不对！这废井尽头该和这里有十几米距离，张总你带人提前下手抠了！”
“就是吧。北企不要买红石煤矿嘛，我想给咱矿备一条逃生通道，谁想正巧赶上了矿难……”神思只好编谎蒙混过关。
“哎呀，张总你真像外边传的那样能掐会算那！谢谢救命之恩！谢谢……”电姑也想明白了，挺激动地说。
“不是，你们别乱想，千万别传……”神思发觉遭了。
一边的二把头晃悠悠地站起来，冲神思抱拳说：“张哥大恩不言谢！看小弟今后的，一定舍得出命保你的矿！”
神思无奈地摇头，不敢接人家的话茬儿。只好叉开话头说：“好了，吃喝差不多了。走，咱出去吧。”
神思说完站起转身就走，二把头踉踉跄跄地跟着。电姑也努力爬起来跟上。唯老山东站起来不走，愣了愣大喝一声：“停下，不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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