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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长夜匆匆而过,早先圆满无缺的月亮,不知何时开始便自下而上不断缩小,这时只剩下顶上丁点儿的月牙,天上的星光逐渐暗淡,黎明还沾染着些许夜色,昏暗的天空中隐隐透着朦胧的亮光。
石屋的后院里,鼎中乌黑的药液淹没少年的胸膛,他如同久旱的沙漠,一整夜足足吸吮了两鼎药液,不曾停歇,如今已是第三鼎。边上的老人一宿未眠,他必须时刻维持着鼎内水位,可此时他那张苍老的脸庞上却血气充沛,毫无一丝倦意,深邃的双眼里散发出希冀的目光,他知道经过一夜的洗礼,他的孙儿即将成功。
忽然,通体被乌黑药液覆盖的少年睁开了双眼,眼里布满血丝,在乌黑药液的映衬下,泛红的双目显得格外明亮,有些骇人。少年脸上带着欣然的笑意,只是他一脸乌黑,看上去有些诡异,经过一夜的煎熬,他体内那股奔腾的热流总算是冲破了那层阻碍。
“去洗洗身子。”老人捻着胡须点着头,流露出欣慰的神色。
秦穹一语不发,他十分疲惫,站起身后便去冲洗身体,随后重新穿上衣服向屋里走去。屋内呼噜声呼呼作响,两张床铺已被霸占,躺在上面的人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样子,地上不知何时已是有人简单地铺好了棉被,秦穹随即倒头便睡。
……
……
一缕缕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钻进了屋子里,秦穹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已经是身在床上,屋内两人已不见去向。此时他感觉很好,秦苍不准他在通十八条经脉之前修行,他便一直挨打受挫了许多年,如今他总算可以修行,心中喜不自禁,脸上挂着洋洋笑意。
秦穹起身换上一身素衣,望了一眼窗外,那轮新日如同一棵嫩芽自下往上,奋力生长,此刻正值清晨,他脑子里生出一个奇异的想法:“难道有神仙每天拿着黑幕遮太阳?拉开黑幕便是白昼,放下黑幕便是夜晚?”
“寻常人看不到那黑幕,那我算什么?神仙下凡?”他摇了摇头,嘲笑了一下自己,觉得太过荒谬。
“《道经》?”秦穹走到桌子边上,看见上面放了一本从未见过略显破旧的书册,心中禁不住有些好奇,便随手翻弄起来,书册里面纸页有些泛黄,显得很陈旧。
“《太上感应篇》?”秦穹随意翻到一页念了几句,“致虚极,守静笃。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他眉梢微挑,抿着嘴心想:“虚极?何为虚极?少私寡欲,而并非无私断欲,写这东西的家伙倒也挺近人性。”
而后他又随手翻了翻。
“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着万物;既着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但遭浊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得悟道者,常清静矣。故须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似乎很有逻辑,但依旧晦涩难懂。”秦穹懵懵懂懂,自言自语。
他刚想把书放下,忽然看见桌上留了副字条:“看《呼吸吐纳篇》,自己照着修炼。”
“唔,老头子留的,看样子是练功的法决?”秦穹不禁大喜过望,再次打开本要放下的书册,翻到了《呼吸吐纳篇》。
“吹呴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申,为寿而已矣……”
“其气粗而浮,呼长而吸短……”
……
“有意思。”秦穹越看越入迷,“呼吸可以长寿,吐纳需要心静。”
随即坐在床上,照着上面的方法开始吐纳。
……
“怎么没用?”秦穹纳闷,“可老头子应该不会让我做无用功。”
“难不成是我悟性有问题?”秦穹开始怀疑自己,他拿起书再度翻看。
“这是心法……”
“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念不止,则心不得静;心止,则有念即止……”
“哎,这心静也太难了!无欲,无念,更难啊!”秦穹显得有些急躁,这恰恰是修行时的大忌。
“不可急躁,不可急躁……”他嘴里开始不停念叨这四个字,越念越快,越发烦躁。
“他娘的!哪个杀千刀的说开了十八条经脉就能随便修行的?胡说八道!”最后他竟开始破口大骂,也不知道在骂谁。
“等老头子回来问他吧。”秦穹准备放下书,而后又顿了顿,想到了老人那贼贼的表情和嘲讽的语气,撇了撇嘴,又把旧书拿了起来。
“先自己试试,慢慢来吧。”
他照着经书上所说,继续努力尝试。
……
时间点点滴滴地过去,不知不觉已到了傍晚,秦穹此时在床上正襟危坐,呼吸均匀,俊朗的面孔上剑眉自然舒展,安定自若,唇角微微上扬,感到身心舒畅。从前他经脉又有堵塞又有损伤,身体很差,最糟糕的时候连呼吸都成困难,现在这样的感觉从未有过,他第一次觉得活着竟是如此美妙!
只见秦穹全身毛孔张开,天地元气不断向他周身汇聚,似是被他拉拢过去。原本完整的元气钻进他的身体,进入到他的经脉里后,被两股力量精妙地牵引分割成两股气流,九条阳脉里一股暖流滚滚而动,九条阴脉里一阵寒气绵绵而流。
秦穹一直维持着呼吸,起先他有些急躁,后来当他只将精力专注在呼吸上,不知不觉脑子里便忘记了一切,以至于忘记了时间,顺带也忘记空空如也的肚囊里有多久没有塞东西了。
“吱呀”一声,小屋的门被推开,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回来的自然是秦苍,奇怪的是,他竟面露悲色,一手正攥着一只死去的老母鸡,一手拎着几斤牛肉。此刻秦穹仍旧在忘我地呼吸打坐,如老僧入定,毫无觉察。
秦苍看了一眼秦穹,也没多做理会便走向厨房,而后一阵油烟伴随着嘈杂声响一同传了出来,秦穹终于被惊醒。
“老头子你做什么!”他大叫一声,然而随着油烟香味入鼻,他不禁一喜,同时也感觉腹中空荡,生出一阵无力感。
里面的人丝毫不理会他,过了许久,秦苍来回端着几个小菜还有一碗鸡汤摆上了桌,最后又进去拿了一壶酒才走出了厨房。他很爱喝酒,无论什么酒都要尝上一口,几年前带着孙子来到了南方之后,便入乡随俗,成日用杨梅、枣子、梅子泡酒喝,今天这壶便是从酒坛里舀上来的梅子酒。
“你昏睡了三天,没吃过东西,先吃些东西再说,顺便也喝口酒。”秦苍一边径自说道,一边将一碗酒递到了桌上。
秦穹也不二话,直接一跃下床,可一下子竟是眼前一黑,站不稳身体,这是长久正坐食不入腹所致。过了一会儿,眼前才重新浮现出画面,此时他双眼里只有食物,肚子已经开始咕咕直叫,也顾不得许多,逮着吃的便狼吞虎咽。
秦苍只是在一边看着他,面容慈祥,也不动筷,只是喝着酒,时不时地闻着梅子酒的醇香,待秦穹吃饱喝足后,桌上已是一片狼藉,
“啊…….”秦穹一声长啸,又打了个饱嗝,神情十分满足,“一年没吃正常饭菜了,整天只吃蔬果,这才是人该吃的东西啊!”
“少吃些东西少造些杀孽,你的命是用其他生物的性命堆出来的,这让你很快乐吗?”秦苍悠悠地说道,脸上毫无神情。
“这……”秦穹不禁无言以对,转念一想后说道,“还不是你买来让我吃的!”
说完这话他脸有些红,心有些虚,而老人忽然目光炯炯,威严肃穆。
“吃归吃,但要知道你吃的是什么,是生命!让你少吃,没让你不吃,叫你寡欲,没非逼你断欲。”
“是,我知错了。”秦穹低头认错,他这不正经的爷爷对待生命特别严肃,想起先前书中所述,不禁诚心佩服起爷爷。
在秦穹的印象里,爷爷除了酒、丹药和果子以外,从不吃其他东西,尤其是肉,如果不是为了他的口腹之欢,他不会每年买几次肉回来给他吃,他逼他少吃,但并没有不允许他吃。
“哎,我已经吃过太多的生命……”秦苍面露苦涩之意。
听了这话秦穹兀地一怔,老头子不是最恨吃肉吗?
“是为了修行吗?”秦穹讪讪问道。
“算是吧。”秦苍没有继续说下去,转口说道:“这呼吸感觉如何?”
“很舒服,可却感觉力量上没有增长多少。”秦穹不解地说道,他的呼吸持续了整个白天,身心的确是舒畅,精神饱满,忘记了烦烦扰扰,甚至忘记了饥饿,可却不见力量上有大幅增长。
“一下子当然没有增长,这是心法,修的主要是心,其次才是力。”秦苍解释道,“下等修行重利,唯利是图,力气增长的自然快。上等修行重心,正心才能增力,而心正不易,力自难增。”
秦穹似懂非懂,随口问道:“可你不是要我去参加族比吗?只剩三个月时间,慢慢来怎么赶得及?”
“悟性真差。”秦苍摇了摇头,面露不满,接着说道,“你这就是重利的心态,修道者修心,唯有修心才能在修行一路上走得更远。”
“哎……”而后秦苍又是一叹,不知忆起了何事,竟是满面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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