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发现自己一夜之间老了，头发白了，胡子拉茬，满目憔悴，神情恍惚。
大冬天的，居然还有一头母猪产仔，我心灰意冷地准备好接产工具，药品。母猪产了七头乳猪，有三头要死不活的，我懒得去护理，偷偷站到公猪栏上，丢到外面的水渠中。看到对面的茶山坡，就想起当初我站在围墙上，被仇光头带人围攻，我跛着脚逃到茶山坡，是尹小樱冲出来救了我。我同尹小樱来往，因为通过她我可以间接地知道祖秋雁的消息。我才知道，人的感情就象一根导线，需要靠另外的东西来维系，通过尹小樱，我同祖秋雁之间还有一丝维系，通过祖秋雁，我同黑嫂还有一丝维系。通过黑嫂，也许我还会维系到更远。而现在尹小樱死了，导线切断了，一切成了真空状态。
咫尺天涯，杳无音信，我倍加思念雁儿，这样的煎熬，让人心碎。以前在工作中，我时时告诫自己，我把她害成这样，不要再想了，只有埋头工作，在繁重的劳动中慢慢忘记痛苦。可是现在，要过年了，猪场要散伙了，明年会怎样，以后天涯海角，永远见不到雁儿了。孤独寂寞的时候，心里的相思之火象火山爆发，烧得人全身疼痛难忍。我偷偷在床下藏了一大瓶酒，用来对付冬夜的凄凉。我常常一个人跑到荒坡，让夜的风吹得冰凉，在凄风苦雨中发出凄凉而空洞的怪笑。
我形容枯槁，疯疯癫癫的，幸亏大家归心似箭，也没人理会我。喂饲料，搞卫生，护理乳猪，然后打开水笼头，冰凉的水粘着手象要撕开一层皮一样痛，我洗了手就一个人站在空地上发呆，看到几个人躲躲闪闪的目光，我有些纳闷，就走到兽医室的窗外，听阎老师同水科长说，祖医生好象得了癌症，到长沙复查去了。我听得如晴天霹雳，全身失去了知觉，瘫软下去。好久才回过神来，我咬紧牙关站起来，冲出猪场，沿着马路朝茶场卫生院跑，到了柑桔园的坡上，才想起阎老师说祖医生去长沙了。我怀疑自己得了失心疯。见好多庄稼汉用异样的眼神看我，我折而向茶花寺走，绕过寺院，到了那片黄土坡，远远见下面的桑葚树不见了，到处是新鲜的黄土，只有右边戈壁上那个茅棚，孤零零在冬风中瑟缩作响，我感到一种惶恐，一种仓皇无助，仿佛一个被遗弃的人，找不到归路，我头昏脑胀，神情紧张，对着荒野的天空嘶哑地喊：祖秋雁我爱你，雁儿我爱你，你听到没有，我要来照顾你，我不要你死，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声嘶力竭的喊声惊破长空，突然脑门一热，我的鼻血喷薄而出，我有冠心病高血压，一激动就会流鼻血。我忙用衣角堵住鼻子，坐在地上不敢动，我怕脑溢血死了，就永远见不到雁儿了。
我知道猪场要承包出去了，反正要失业了，死也好活也好，我要去长沙看雁儿，陪伴她照顾她，如果她死了，我也吃安眠药死了，活着也没意思了。
这样想着，心里倒平静，我想站起来，可鼻血不止，心绞痛得厉害，我捂着胸部，爬到那块青石上，想起那晚我和雁儿在青石上相让，后来下雨，两人躲在茅棚里，才遭遇一夜激情，才有后来的悲欢离合，人生真是一场梦，还是昨天的事，却已遥远得恍如隔世。
我象老僧坐禅，一动不动，好让鼻血止下来。
我感到后面好象站着一个人！蓦然回首，竟是雁儿！
我吓了一跳，揉揉眼睛，看清是真的，雁儿穿一身工作服，手提锄头菜蓝，套鞋沾满泥巴，好象从庄稼地出来。
我几乎连哭带喊：雁儿——祖秋雁，真的是你吗？
雁儿用手梳了梳凌乱的头发，坐在我身边，我看清是真的。
我急慌慌地说，雁儿，真的是你，我听阎老师说，你去长沙….。
雁儿说：昨天回来了，不是癌症，是肺部肿瘤，我开了药，还搞到一个贵州山上的土方子，吃一年就没事了。
我想起今天疯了一样，要死要活的，现在突然没事了，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边哭边说：雁儿，我以为你得了癌症，我快吓死了，虽然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是只要活得好好的，还有个念想，你要是死了，叫我怎么办啊。我只希望你活得好好的，哪怕我就…现在就下了地狱，我也不怕。泣不成声了，哭声变成了哀嚎。我又倒下去，捂着胸口，用头叩着黄土地，哭道：雁儿，我爱你，我爱你，为什么我们变成这样了。
雁儿早已泪流满面，等我哭累了，把我扶起来，嘤嘤低泣道：拓犁，你别这样，其实我也苦，我没过了一天好日子….她说不下去了。呜咽着，拭着泪水。
我又愧恨交加地说：雁儿，我是个罪人，我罪该万死，我害得你流产，我想起就心疼。
雁儿抚摸着我的头说：我不怪你了，我知道你痛苦，我又何尝不是，可是为了家庭，我们都克制了，这是难能可贵的，我们既然摆脱不了家庭的束缚，就只能以失败告终，人世间的爱情再美好，再坚固，终究敌不过世俗的眼光，敌不过时间的洗刷，我们不能为了爱情而伤害更多的人。
我说：雁儿，可是我真的受不了，我简直要疯了，我也想过逃避，经历了那么多坎坷沧桑，那么多生死挣扎，我以为我可以忘情，可以心如止水，我在繁重的劳动中麻木自己。可是每当孤独寂寞的时候，就会想我们经过的一切，你的音容笑貌，你的美丽，你的善良，你的温柔，你的体香，你的声音，都在缠绕着我，让我迷醉，让我不可自拨，我真的好想天天看到你，可是相距一里路，却象相隔天涯海角一样，太残酷了。
雁儿说：这都是命运，当初你为什么没收到我的信，也怪我所托非人，把信交给文傻子。想想这些，好象都是天意，我们一开始都是错的，现实中，这样的错爱又有几个能有美好的结局。
我说：雁儿，既然我们真心相爱，我们各自的婚姻不幸福，为什么我不努力搏一把，争取自己的幸福呢，人生短暂，我们如其在痛苦中沉沦，不如搏一场。
雁儿双手握住我的手臂，突然抬起头来，说：听说你们猪场要承包出去了？我说是的。她和颜悦色地说：你不如把猪场承包下来，男人要有事业才有希望的。
她见我不作声，说：我和老丁在吵着闹离婚了，他住在学校，经常不回，有一次他儿子强宝淋了雨从学校回来，得了重感冒，老丁回家怪我没照顾好他儿子，我说我这样好的后妈也不错了，你这个亲爸管过他吗。他居然说，有本事别当后妈。我气得哭了，说：有本事就离了。他说：好，给我十万，房子归你。我说：就依你。虽然我一口答应下来，但也拿不出钱。我想了好久了，就想同你商量，我们经历了这么多，就希望你是个敢于担当的男人，既然我们相爱，就要为这分爱一起努力奋斗，做些实质的事，而不是只喊口号。
我听雁儿一说，立马来了精神，坐起来，说：要是猪场对外承包，我尽力叫我兄长包下来，苦干几年就有钱了，有了钱就好办事。
雁儿的心情好起来，说，你就是不懂得抓住机会，这么多年就虚度过去了，要知道一个好的婚姻不光靠爱情，因为老婆孩子是要靠你养的。难道我嫁给你，你不养我吗。所以你得想方设法赚钱。我马上说：雁儿，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当然养你，我要让你过得好好的，不让你受苦了。
两人开始细细计划我们的将来。我说，雁儿，我听你的。我人笨，不管是对是错，我都听你的。我真的只想我们能走在一起，这是我永远的梦想。
雁儿说：老丁要上来了，你千万要记住今天的话，要立足一分事业，我们才有希望，知道吗。她焦急的盼望的眼神，似乎是把日后的千斤重担交给我。我感到了任重而道远，信誓旦旦地说：雁儿，你放心，我一定要把猪场包下来，好好干。
这时，老丁冲上来，手里拿着一条粗棍，怒目而视，脸抽搐成麻花状。我一凛，手里握住一块石头，退一步，做好架势，若是他出手，我先用形意拳中的东挪西击，再用太极拳中的太极推手，如果还不能将他手中的棍子打掉，就边后倒边伸右脚一招倒地弹腿，一招神龙摆尾踢他的下身，身体落地后使出落地十八滚，远离他的棍影。想好对策，我稳如泰山，凝神静气，等他来攻。
谁知老丁见我没有动静，反而有点害怕，不敢下手，倒退几步。雁儿在高坡上喊：拓犁，记住我今天的话，啊，要冷静。
我一听雁儿的话，心软了，手上的石头落到地上。老丁见我罢斗，也不好再上来。说：老子今天放你一马，这笔帐先记着。
我望着老丁跟在雁儿后面，蹒跚而去。心里回旋着雁儿的话，我对她的承诺。好生温暖。这一席话，胜过海誓山盟，以前我总在盲目的同雁儿要死要活的，在黑暗中追寻，就象韩剧一样，在海市蜃楼里造空中楼阁，没有根没有归宿，现在有了雁儿的指点，才知道爱情是要有奋斗目标的，要有事业根基的。突然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https://www.mangg.com/id34742/2015210.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