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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部第十二章今日的劳教所

  回到家乡黑沙镇,已是秋露为霜的季节。坐车经过环城路,过了麻山舒家、麻山周家、八角山,左边宽阔处一个大牌楼,用金漆写了几个大字:“宝庆市茶铺茶场”。车子经过几道弯,前面房子密集的地方,便是茶铺茶场办公楼所在地,打了围墙。在十字路口停了,我忙乱地扔行李下车。同来养猪的小苏帮忙把行李扛上楼去。

  洗了澡我出去散步,一色的青石板路,两边参天的樟树使这里更加阴暗,静谧。马路将劳改所分成东西两半,东边的高墙内是监狱,鱼塘,猪舍,苗圃,以及大大小小的旱地。西边的高墙内是五七干校的红砖房子,劳改所办公大楼和几排居民建筑。从这里的缝纫店、邮电所和俱乐部,可见当日的繁华。

  浮夸风那些年,这里的知青打着“愚公移山,开万亩荒山为良田,众志成城,使一方蛮荒成闹市”的旗号,将这里的山挖平,建造了房子,将荒山丘陵变成了万亩绿茶基地。五八年大跃进大炼钢铁,这里的头头们再次带领知青在西部松树山大肆砍伐树木,大炼钢铁,知青们不分昼夜挥汗如雨,将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演绎得如火如荼。其实他们创造了一段荒唐可笑的历史,炼出的钢铁成了一堆焦铁,横七竖八地堆满了松树林,象原始人的骸骨,那个年代人们似乎不是为了什么结果,而是在政治运动中当着一个无产阶级的忠实信徒。

  后来,茶场往云回乡方向扩散,这堆废物挡住了革命道路,他们寻思着将这些废物处理掉,于是购置设备,重新冶炼,办起了机械零件厂,这就是老机械厂的雏形。与此同时,茶铺茶场总部扩大制茶设备,新修了知青厂房和职工大楼,人数由原来的几百人发展到几千人。当时宝庆市革委会派人考察,看中了这块世外桃源,风水宝地,当即决定要把这里建成市级企业单位。这里的知青原是四面八方涌来的贫困户,现在一跃而成吃国家粮的公家人,他们沉浸在幸福之中。为了解决子女就读,六十年代初就在茶场办公大楼旁边修建校舍,后来迁到劳改所后面的茶山坪,正式命名为茶场子弟学校,规模宏大,从小学办到高中。老校舍掩映在樟树林中,古老,壮美,宁静,拙朴,显示着这里曾经的历史沧桑,岁月磨砺。

  六十年代初,县武装部在这里搞了个民兵训练基地,在一次全省范围的民兵训练大比武活动中,桔城县荣获民兵野外对抗战二等奖,受到省军区的重视,军区首长亲自考察了这个民兵训练基地,觉得地势开阔,四面环山,只有一个通往黑沙镇的隘口,适合练兵和军训。于是派了一支部队驻扎这里,据说在这里的山梁上架炮,一炮可以打到越南。由于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许多政治犯被关在这里的工棚里,后来连刑事犯也押到这里劳改,后来部队调走,宝庆市司法局才正式修建监狱改名为劳改所,行政上正式与茶场分开。但由于历史渊源,因此当地人习惯地称为茶场劳改所。

  劳改所兴旺的年头,也就是七十年代初,劳改民警将犯人押到监狱上面的杉树山,将一百多亩地夷为平地,修建了一个大型猪场。犯人种地养猪,创造的财富中饱了劳改干部的私囊,甚至连一个小小的干事牛疟子利用职权,大发横财,在高沙镇上修了两个门面。他那个痴呆儿子也是因为牛疟子老爸有权有钱,才娶了个媳妇,但生出的种却聪明伶俐,有人说百分百是牛疟子的种。更可笑的是,当年劳改所的干警为了贪欲,偷偷和犯人拉上关系,假装将私人喂的猪赶进去配种,到里面掉了包,换了一头更肥壮的怀孕母猪出来。官大的索性将病残的猪赶进去换怀孕母猪。后来发展到家属办小猪场,而公家的母猪却迟迟不下崽。上面来人调查问为什么只见吃食不见下种,下面的人自有准备好的报告应付,说母猪老化需要更新换代。于是又下来一批资金,这些资金大部分流入了他们自己的腰包,少数用来更换品种。

  据说更换的品种是他们自己猪圈里的仔猪。更为可笑可叹的是:那个是非不分的年代,金钱将人的灵魂扭曲。一些劳改干部妻子与身强力壮的犯人勾搭成奸,大搞男女关系,各取所需,因为劳改干部经常外出,妻子把犯人叫到家里来干活,往往干柴烈火就上了。还有的女人耐不住寂寞与犯人约在山坡上,果树下,玉米地,油菜地野合的。有一年云回村一个收废品的老头路过桃花山,见到一对男女在岩洞里赤身裸体地野合,那女子哼哼哈哈象野猪一样地嚎叫着,老头呆愣着,以为碰见了聊斋中的女鬼奸人,吓得丢了担子逃跑了,这事后来成为此地几十年经久不衰的笑谈。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如今的劳改所两边的房子陈旧,颓败,阴暗,苍凉,仿佛残年的老人在苟延残喘,又如蛮荒之地凸现的古墓群,处处透着阴森。任何时候路过这里,都会闻着一股浓重的腐臭味或莫名其妙的怪味,似乎是警醒人们这里曾是一个人类群居的遗址。就连供销社商店门口亦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唯有那一里路长的青石子路,硬朗、铿锵,车轮之声嗤嗤有韵,脚步笃笃叩打路面不绝于耳,心里踏实了不少。

  这里唯一诱人的风景就是桃花山,每年春二三月,阳光如二八少女妩媚的笑靥,照得石子路如饮琼浆,那满山满坡的桃花竞相开放,缤纷夺目,红的、白的、粉的,争奇斗艳,引得狂蜂乱碟穿梭其间,点缀得山庄千娇百媚氲氤艳丽,空气中流溢着奇异的香味。桃花山上的公家人此时就不愿走出一步,大有醉生梦死之态,劳改所东北方红彤彤地荡着一股酽酽的春情……。

  如今这春情却被一股新的气息覆盖着,往年铁门深锁的高墙已被打开,来来往往的工人拿着锄头,砍刀,拖着板车,在对面的猪舍,空房进行维修改造。这只是初步,据说这边的一百多亩地将在不久,由省里投资三千万建成湘中南最大的万头出口养猪基地。一个伟大的宏图将在这里升起,一个更为崭新的辉煌将重新照亮这片曾经激情燃烧的土地。机械厂那些醉生梦死的老知青,下放工人迷茫地探出头来朝墙内张望。神经似乎受了触动,继而又恢复平静。他们曾经年轻过,然而他们已将青春的光华燃烧殆尽,只剩下残年的躯体。也许他们会在某个春日的晚霞中勾起那些美丽岁月的回忆,他们在上山下乡的红色壮歌声中创造了无比欣慰无比辉煌的历史,犹如一支先秦的遗民扎了根,他们更有资格成为这里的主人,任何一次历史的变动都会牵痛他们那根敏感而粗野的神经。任何一种社会变迁都会将他们挤到更遥远而卑微的历史中去。他们会有一种压力感,紧迫感,历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天,谁将成为这里的新主人?

  墙内已飘出欢笑声,甚至有人在唱歌,然而不是秧歌,不是大跃进的革命歌曲,而是改革开放的歌曲。猪场大门口插满红旗,一排排一直到猪场里面,空气中飘荡着飒爽的风。那风中飞动的红光,让我的心里舒展了。这场面让我想起八十年代末那场轰轰烈烈的大学生示威游行,史称大学生动乱,整个长沙被掀起热潮,那时我还在陋室里品读《中国古代文人精魂》,正在为那些历史伟人的高尚情怀所沉醉:忠而见逐,情何以堪的屈原;菊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诸葛亮;耿耿星河,天下千秋的杜甫;圣哉忍者,踏雪无痕的曹雪芹…..学生宣传部长康慧玲冲进来说:苏拓犁,你还有心情看书,师大的人都参加大学生运动去了。我忙起床,跟着她出去,迎着毛毛细雨,跑到黄兴路,去寻找游行示威的队伍……这么多年了,我早已麻木,心如止水,那些美好的历史好象已经真成历史了,有点模糊不清。我有时想不到我年轻时还有那些辉煌,我原来还是个读书人,我以为我真可以象那些伟人,做一个踏雪无痕,履水无迹的忍者,可以做一个与世无争的修行者,可人总是人啊,人要生存,生存离不开斗争,而我不懂变通,不善于奉承讨好,总低不下高贵的头。到头来我变成了个山野村夫。

  第二天吃了早饭,我们随着民工去领工具,劳改所干部宿舍里走出一人,被樟树遮住,只听见清脆的笑语声:“苏拓犁,等你多时了,哈哈,多年不见,果然老了,怪不得,成了家的人负担重,哈哈,……”我直起腰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是杨凤文,一脸婊子相,势利眼。

  我曾经在姐夫的冷冻厂五进五出,与杨凤文打过多年交道,关系势同水火。她是个风流势利冷酷恶毒的女人。记得当年我第一次投奔冷冻厂,那时生产冷冻乳猪,本地的几家冷冻厂四处设点,将乳猪价格抬得天高还收不到猪,我姐夫身为厂长,便带着班子去湖北咸丰冷冻厂联营,借人家的地盘收购冷冻。我提着简单的行李,找到咸丰冷冻厂,姐夫的老领导余厂长负责内部管理,一个儒者风度的老头,始终开着笑脸。吃完晚饭洗了澡,余厂长说:“你们上街带着小苏去,让他熟悉一下环境,看他要买什么衣服、日用品,先支些钱给他。”一群人到了街上,我同刘姨刚在一边看两口子打架,杨凤文拉着余厂长的侄子,钻进了服装市场。等我们回过头去找他们,人已经不见了,又在原地等了许久,不见人影,我同刘姨只好回去。刘姨说:“杨凤文什么人,你日后就清楚了,势利眼又偷人。”我说:“偷谁?”她说:“你还不知道,她同曾广任都睡在一个床上了。上次从黑沙来时,已经在黑沙传得沸沸扬扬,据说广任的老婆刘爱莲抓了一次现场,两个女的撕破了脸,在地上滚着打。奇怪,打完那次后刘爱莲再不声张,天天泡在赌桌上,扬言说她也要找个野男人出气。”

  我同刘姨回到住处看了会电视,就见杨凤文带着人马大包小包地提着衣服回来了。在客厅的桌上拿出来一件件展示,品头论足。刘姨插话道:余厂长叫你带小苏去买衣服,你们跑得快啊。杨凤文才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怎么你们先回来了?我还以为帮小苏去超市挑衣服呢?”我们不做声,那曾广任倒客气,递上一支烟。会嫖的男人往往会做人,不愠不火,有粘性。

  那时在咸丰冷冻厂只干了半年,就回来承包家乡的一家冷冻厂。人马分设到各个点上抓收购,那时从点上沸沸扬扬传出杨凤文做假账,收死猪当活猪报账。在一次去余厂长的女儿余会计家去结账时,大家开会讨论新收购方案,人马重新搭配。我与杨凤文一言不合,杨凤文乜着眼说:“你读了大学没本事,靠着你姐夫讨饭吃,你想怎么样?不要我打你的耳光。”我积了许久的怨气一时爆发,一脚踹过去正中下怀,杨婊子从地上爬起来欲扑,被众人拖住。我们的仇恨从此就结下了。

  所以来劳改所的路上我早心生怯意,现在杨婊子管事,不知又要设出多少机关,真是防不胜防了。我疑心那乳罩里会射出冷箭,那一根根粗硬的黑头发里会射出一打冷骨钉。我打了一个寒颤。我看清当年那张色泽姣好的面容已刻上几道灰黑的皱纹,眼角的鱼尾纹用脂粉盖着,象驴粪上下了霜,又象玻璃上的铅灰。我疑心这种脸色的女人一定有妇科病。只是那睫毛和眼神是不变的:“尖刻、圆滑、精明。”许多人都说她是红楼梦里的王熙凤,如今她是个半老的凤姐。

  我扛了锄头,刚走出仓库,凤姐喊住我在我身边轻声说:“拓犁,你和小苏领的是月薪,不要象他们那样拼命干,主要是监督他们不偷懒。我想杨婊子同我有旧仇,现在居然对我客气起来,心放宽了些。

  高墙内两栋猪栏,A区有九排共100间猪舍,在杉树山身侧相连,B区与之相隔半里多路,在山顶,上面还有一个五层楼高的岗哨,是当年放哨看守犯人的庄严之所。如今这里已成了一片历史的废墟,风雨剥蚀了墙上的石灰,生满了苔藓和杂草,屋顶的椽皮已多处腐烂崩塌,猪栏内的瓦砾,霉菌布满四周,杂草连天,阴暗潮湿,虫蛇的怪叫声此起彼伏,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十多人都穿着长筒套靴,拿着镰刀,锄头,一寸一寸地向前推进。有人提议先用火烧,有人去外面拿了稻草来点火,马上燃烧了一大片。因为墙壁潮湿,而且我们不断打着火苗,所以不至于烧到屋顶。就这样一间一间的猪栏烧过去,火烧过后只剩下鲜活的枝干。众人便用锄头刨过去,砍过去,这场面颇像《啊,拓荒者》中的情景。只是他们是在荒无人烟的美国北部黄土山区,而我们是在一堆历史的废墟里。

  这些民工是计时工,一天三十四块,大都是股东的亲戚,因此极端懒散怠工,有的人干不了几下,便坐下来抽烟聊天。我同小苏加入了之后,似乎破坏了他们的气氛,有些人便用敌视的眼睛斜视着,私下里嘀咕着,尤其那个白多黑少的高老头,常带着几个人去柑桔园偷柑桔吃,吃饱了还用尼龙袋子摘一袋子回来,说是带回去吃。

  有时我提醒两句:“兄弟,这可不好,等一下凤姐看见不好说话哩。”那几个更加放肆地聚在一起边吃桔子边谈天说地。那个眼珠白多黑少的高老头,故意站在树荫里瞪着我,那双贼溜死鱼般的眼珠里白更多了,我心里一凛,知道这几天恐怕要出事。

  这样持续了几天,凤姐说要回黑沙,这些民工让我看着点,我嗯了一声。到了猪场,我按凤姐的意思说:“这几天工作进度不理想,要我跟紧点,希望大家干快点。”

  话还没说完,那白多黑少的把眼皮往上翻:“你是老大?你比别人干得多?”老鬼歪着脖子扯着喉咙道:“大家都是平等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我一时火起,说道:“他妈的,你们以为是股东亲戚,就管不得么?是股东亲戚就可以上班时间偷桔子吃吗?”老白眼气势汹汹丢下锄头,从坡上下来,远远地将拳头罩过来骂道:“你敢骂娘,姓苏的我操你的娘,我日你的娘。”连骂了三四句,我几日来的闷气一时冒上来,冲过去要打,被几个老头用锄头挡住。老鬼的眼珠子不见了黑,将一双老拳砸过来,我侧过头,伸手将对方胸口衣服抓住,另一拳刚要砸下,后面几个人往我身上打暗拳,小苏从中间挡住,我见势不妙,忙朝大门跑。

  到门口,小苏已打电话给厂里,十多分钟后,负责基建工程的万副总和杨凤文上来了,原来她根本没有去黑沙,这个臭婊子,让我来得罪人。几个人重又进去,那几个人还在蠢蠢欲动,虎视眈眈,高老头还在不停地骂着粗话,杨凤姐假装走到一边,看万副总如何收拾。万副总不愧是黑沙镇水泥厂出身的暴发户,黑社会里混过世面的人。扯着嗓子吼道:“无法无天,人多欺少,想把人打死?拳头硬到外面去打,不要在我的地盘吵事,羊叔你也几十岁的人了,什么事开口日娘骂爷的,还动粗,象个长者相么?”白多黑少的老狗脸红脖子粗,歪着白眼道:“谁敢把我怎么样?不都是打工么?有什么了不起。”

  万副总道:“这话就不对了,你不要仗着是羊新华的堂兄,别人就不敢管你,我向来说话是对事不对人,谁要在我面前不讲理,什么董事长的面子我可顾不了那么多。”凤姐开始还不住地扯万副总的衣服,不让他出话,是想看我被人踩而幸灾乐祸么?看那举动,让人暗生无名之火,杨婊子太恶毒了,竟然用这种方式报复我。我冷着眼盯了她两眼,她察觉形势不对,今天的局面她不说两句,岂不清楚明白地暴露了她的内心?于是轻描淡写道:“羊叔你们人多欺少是不对,你们是临工,在这里干一天34块,算是桔城县最高的了,而且你们在这里用不着起早摸黑,每天下午四点就收工了,还不是因为你们是股东亲戚,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却把人当瞎子。”

  杨婊子忘不了回头刺我几句:“苏拓犁你的脾气也太坏了,开口就是骂娘的……”

  万副总打断道:“我把话挑明了,从明天起,人员自行搭配,三人一组,每组完成限定任务,谁要是吊儿郎当,消极怠工,我随时给你们算工资给我滚蛋,外面还有一大批人等着吃这块肥肉呢。”说完便带着我和小苏走进九排猪舍,计算按现有进度一天能清几排猪舍,包括栏内瓦砾荒草,栏外水沟空坪,每排中间及前头土坡上的垃圾、瓦砾,以及多年来养猪丢下的药瓶注射器。我们用石灰简单地划了分界组,通知他们明天自行拼组后自找地盘。

  第二天,果然来上工的人清早就踩着单车来了,大家热火朝天地忙乱着,锄头,铲子,斗车发出不同的铿锵之声,就象是劳动者之歌的交响乐。头上是密密的法国梧桐树叶,洒下点点金光,树上百鸟啁啾,不时掉下鸟屎,有时只听啪的一声,掉下几个鸟蛋,蛋黄便涂黄了一小块地面。有人走拢去连连叹息,索性爬上树去掏鸟蛋,果然从树杈的鸟巢里摸出几个斑鸠蛋,运气好的还有野鸡蛋。野鸡一般下蛋在草地上,很少上树下蛋,也许是树太密集的缘故。有人说鸟多的地方吉祥,有瑞气,玩女人都有劲。说起女人许多人争先恐后地吹嘘。偷人打野是干活的人历久弥新的话题。难怪,他们在枯燥的劳作中,没有其他的精神调节剂,谈女人嫖女人是他们的兴奋剂。象吸鸦片,累了来一口。有人说自己在桔城宾馆玩女人一夜放十炮,搞得那鸡婆喊爹叫娘,搞到中间不行了,从包里拿出汇仁肾宝提神;有人吹嘘自己一夜玩三个女人不拆火,第二天上班照样出力;

  有人说:“你们这不叫本事,有本事把妓女叫到家里玩,不用钱,那才叫男人魅力。”

  旁人说:“妓女不要钱她图你什么?你以为不花钱就不是嫖客了?”

  那人说道:“兄弟,你不知道,这女人只要你第一次花钱征服了她,搞得她一晚上几次高潮,以后她会服服帖帖地跟你,不花钱也跟你上了。”

  旁人说:“难道你老婆不知道”那人说:“什么老婆,早离了。”众人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

  这时内中一个愤世嫉俗者道:“我们老百姓无钱嫖下等的鸡,共产党扫黄打黑象叮苍蝇一样盯着,可他们却大摇大摆地养情妇,包二奶,桔城县县委书记王若波是个大腐败分子,他把我们桔城县的处女睡完了,简直禽兽不如,要是毛主席时代,早就五马分尸了。”

  另一个附和道:“桔城县来了个王若波,样样东西卖不脱,桔城县来了个周吉平,各行各业都不行……。工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历数两位贪官污吏在桔城县的种种劣行。我只听得一人道:“有一回王若波去视察工作,看到塘前湾被洪水冲倒的木屋土房,责问当地受灾的农民,你们为什么不修楼房呢?修了楼房就不会冲垮了嘛。”昏庸到如此地步。另一人道:“说来说去还是怪桔城县那些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一班狗官,为了自己利益不惜帮王若波舔屁股,桔东县的人聪明多了,王若波调去不到一年,就被邵东人赶走了。”众人义愤填膺,我听人说起塘前湾,心头一惊,心里的伤痛又牵扯起来,离开昨天的场景,一切恍若隔世,却历历在目,可生活的压力容不得我多愁善感。常常有一个愿望,想去看看黑嫂的坟墓。这个愿望在心里摇晃了好久,就象一根钢丝扯着心口痛。

  忙了几天,公司从长沙请来的逢教授和阎老师从老厂搬过来坐镇指挥。逢教授是湖南农大的资深教授,发表过畜牧业专著,六十多岁,矮胖,一张曹操脸,严肃时一脸的森然,笑时透着凛然,平时总是漠然,一开口就是威然,总之与之靠近,总让人莫名其妙地不自然。阎老师是农大毕业,二十多岁,戴副眼镜,肤浅的斯文。据说他有个在省畜牧局工作的好老爸。今天他们亲自来督战,果然士气大振。临工安排照旧,只有我和小苏,被安排对清理出来的垃圾用烧碱消毒。我们找来两个圆柱形大塑胶桶,每个桶可容纳六百斤水。我们用水管从水笼头处接好将桶注满水,再倒入烧碱,用木棒搅拌好。然后戴好防腐手套,穿好套靴,提着小水桶去大塑料桶中装水。然后一桶桶往垃圾废品中泼洒水泼到垃圾中,发出滋滋的噬咬声。由于天气热,水汽蒸发后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烧碱味,苦涩、热辣辣的。幸亏我和小苏轮流泼洒,轮流休息,我们累得汗流浃背。逢、阎二人踱过来,吩咐我们每桶水的烧碱用量,泼洒要全面彻底。然后他们二人在A区的猪圈走了一遭,出来又去B区看那边的情况,他们踌躇满志,看来是准备在这里干一番了。

  中午吃饭时,我与小苏提出要领口罩,凤姐显出健忘的样子,说道:“看我忙来忙去的样子,上午准备给你们送去,东一下西一下又忘了。”忙提一大串钥匙,去对面仓库领了口罩出来,以居高临下的口气道:“逢教授名气大,虚荣心重,你们平时要注意点。”那气势令人极度厌恶。杨婊子说这话的时候往往是在告诉我,她已在逢教授面前放了我的臭,肯定对逢教授说:“苏拓犁这人脾气暴躁,做事又吃不了苦,不是仗着他姐夫,谁欢迎他。”

  杨婊子心里时时藏着一把刀,随时准备置人于死地。她在黑沙街上名声臭不可闻,先是当第三者破坏他人婚姻,后来又与多名司机发生性关系。许多司机说:“杨婊子的下身一股恶臭味,搞了杨婊子,回家用药水擦了好几天,怕染了病。”后来杨婊子知道自己名声臭,不好嫁人,趁着自己年轻有钱,与一个傻儿巴叽的穷乡巴佬杰牯子结了婚。那时他们在一个点上收猪,勾搭成奸。杰牯子有一女,因为欠一身债,他老婆与他闹离婚,他不肯,官司打到法院,一直没判。后来风闻杰牯子与杨凤文搞在一起,又坚决不离,目的是刁难这对鸟男女,要他们拿出一笔钱来才离婚。此事在黑沙街上传了一两年,后来杨婊子与杰牯子结了婚,生了个儿子,头上只有一撮毛,呆如其父,人称小杰,又名四毛,因为她前夫叫三毛。那时杨凤文是我姐夫冷冻厂的一个同事,后来冷冻厂停了,杨凤文开了两年店,后又入股到三可公司门下。三可公司董事长覃令钟,宝庆人,来桔城县置地办公司,野心勃勃,财大气粗,扬言要吃掉桔城县其他三家冷冻厂,因此他的冷冻厂便取名三可公司。由于管理不善,加之盲目扩大规模,两年来不见什么利润。而高沙冷冻厂越搞越红火,一口气买下劳改所四百亩地。凤姐见风使舵,知道在外地佬门下入伙绝非长久,于是趁机退股,重又投入到曾哥门下。曾哥知道凤姐是个有奶就是娘的婊子,起先不肯松口,凤姐便找董事长羊新华攻关。一个月请了羊新华和曾哥吃了几顿饭,羊新华说:“我们不是三可,入了股要退出来就难了。”杨凤文说:“我是铁了心要同你们一起干,是赚是亏绝不后悔,我当初从三可出来,就是奔你们来的,覃令钟一个外地佬,想在我们地盘上干独行生意,野心太大,他这人吃得太深,谁也不会跟他干长久。”说得义愤填膺。

  下午顾氏打电话来说没钱吃饭了,我预借了三百块送回去。又想起当初同黑嫂信誓旦旦地说,要同顾氏离了,同黑嫂在一起。想起苏夫人帮我开书店的事,要是黑嫂没有出车祸,我也不会回来的,那我真的会同黑嫂在一起吗,还是又挡不住苏夫人的诱惑,人生的路不是按设想的去做的,有时是身不由己。现在我同黑嫂阴阳相隔,过去的事就象一个梦,现实太残酷了,生活的压力让我无心去怀念过去了。

  第二天来时便听见民工们议论纷纷。原来昨天杨凤文陪逢教授来猪场检查工作,逢教授问上面的杉树山是谁的地盘?杨凤文说是我们公司的,逢教授说上面土坡上的防护墙边堆满了药瓶注射器,都要清理,杉树山里面倒了的垃圾也要清理出来,并且用烧碱彻底消毒,以绝后患。杨凤文心想这杉树山十多亩地,怕要动汽车来拉,要多少人力物力,便随口说道:“这要多少代价,不如用烧碱喷雾消毒就可以了。”逢教授大发雷霆:“怕花钱不如不开养猪场。曾总把我从长沙请过来,我要你怎么干就怎么干,不听我指挥,就滚蛋。”

  杨凤文吓得不敢吱声,脸上的雀斑由黑变紫,一脸晦气。逢教授见杨凤文竟然摆脸色看,便打电话到羊总那儿大发脾气,羊总开车从高沙赶过来,当面批评了杨凤文。凤姐果然是凤姐,以女强人特有的大度对逢教授赔不是,笑脸如桃花灿烂,只是桃花上有斑斑点点的雀斑,更添了春的喜气热闹,比秋的菊花上打霜,毕竟暖和些。于是事情便才了结,等羊总陪逢教授下去时,杨凤文对临工们说:“摆什么臭架子,曾总把你捧上天,哼,教书的有什么实际经验,办企业的不过是借你的名气,你就真以为是皇帝了。”我不由得惶惑,转来转去,我又碰到杨婊子这个大仇人,这个后来一直让我的命运变得悲惨的臭婊子。

  逢教授对我倒格外客气,常走过来与我拉话,并适时递上一支“金白沙”烟。我受宠若惊地接过,在秋阳里吐着烟圈,那些民工便露出一脸的嫉恨。逢教授意味深长地说:“做人关键要有自信,好好干,说不定这里是你人生的起点。”他看出我的自郫和不合群,鼓励我说,“你有很好的文学天赋,又有这么丰富的人生经历,业余时间坚持写作肯定有出路。你们桔城县不是也出了个名人谢璞、黄鹤逸吗?当初他们动笔之时,也许还没有你底子好呢,关键在于坚持”。

  逢教授的话令我一阵感动,心里的热望又暗暗地燃烧,若隐若现。毕竟有人了解自己,还把我当读书人。读书人啊,心里一阵阵热浪,这么多年的生活磨砺,心里那一点自尊早就荡然无存,在生存中挣扎,早已面目全非,现在那倒下去的神像又立起来,坚挺,真实可感,说到底人是要靠精神而活着,读书人的精神就是要有傲骨,我早就感到生存意义的幻灭,连人格尊严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傲骨。现在突然有人说我是读书人,等于说我是有傲骨的,等于说我应当有读书人的高贵。

  心里无限欣慰,工作的节奏变得欢快起来。听得杉树山上的百鸟啼啭,阳光在树叶上散射着柔和的光,微风一过,阳光碎金散玉般洒在地上。我提桶泼水时,那烧碱水在药瓶瓦砾间滋滋地噬咬着,如断帛的脆响,一切的阴霾、灰暗、肮脏的东西,将会被时代的浪潮冲洗掉。兴致很高,我对小苏说:“我们也找台斗车去拖垃圾,那两个老头太慢了。”我们去仓库找来斗车,赤膊上阵,马不停蹄地拉着斗车。我们每跑两趟,那个老头才跑一趟,慌得那铲垃圾的汗水长流地说:“太快了,我的双手要麻了。”我说,这边加个人嘛,那人忙找个人来帮手,原来他们是分了组的,我帮了这组,这组的人把我当上帝,其他组的人恨我恨得牙痒痒的,尤其是那个白多黑少的老鬼,用他恶毒的目光斜视我。令人不寒而栗,那眼神象是谁强奸了他女儿,拼命地想报仇,但据说他唯一的一个女儿竟是个青光眼,唤不起男人的欲望,他不用担心有这个灾难,这叫恶有恶报。我幸灾乐祸地狠瞪他两眼,哼着歌故意将斗车拉得吱嘎吱嘎响……

  A区的清理工作用了一个多星期,人马才撤到岗哨下面的B区猪栏,这里比下面更加难搞,有的椽皮成片倒塌,断墙烂瓦堆积如山,荒草毒菌四处滋生,许多排水沟里丢满了死猪,腐烂后生满蛆,恶臭难闻,许多人进去后就出来恶吐。我和小苏就专门在下面泼烧碱,我们带了口罩,将自己封得严严实实。逢、阎二位坐在仓库的屋檐下乘凉,突然上面有人下来说,有人被蛇咬了。逢教授马上打电话告诉羊总,阎老师拨打120叫了救护车,我们也跟着上去。到了猪场,那个白多黑少的老鬼坐在地上,腿上捆了绳子。蛇咬在脚背上,肿起一大块,逢教授叫他别动,马上就来救护车了。许多旁观者对打死的那条蛇评头论足,有说是眼镜蛇,有说是菜花蛇,也有说是黑蝮蛇。似乎对伤者漠不关心,我更是幸灾乐祸地暗喜,老鬼当初欺人太甚,今日终于遭了报应,赶快去阎王那儿报到去吧。可讲的“报应”说,没有好结果,不久救护车将老鬼送到了医院,经过紧急抢救,老鬼捡回条狗命,半个月后返回工地,还自吹自擂地说他命硬,百毒不侵。杨凤姐笑着迎上去说:大哥,终于盼到你回来了,昨天我还同羊总问起你的病情,哈哈哈。老鬼同羊总是兄弟,难怪杨婊子如此恭维。原来杨婊子同老鬼是一伙的,当初还叫我去监督,呸!

  凤姐一向的作风是见风使舵,会巴结上司,这些人是羊新华董事长的亲戚,平日里对他们特殊照顾,好让这些亲戚说她的好处,传到羊总的耳朵肯定会受用些,日后碰上利益上的事羊总多少要顾及情面,凤姐还与羊总轻描淡写的攀上亲戚,拉着几岁的儿子四毛叫羊总舅舅,那四毛傻里巴叽的,叫舅舅倒顺畅,叫完了拿着草杆子吹气泡,气泡碰到羊总毕挺的西装上,就消失了,四毛就傻笑,凤姐忙去拦,打出手势,脚底又象胶水粘地迈不动;口里说别弄脏了舅舅的衣服,心里却希望儿子在羊总身边多粘一会。羊总晃着半秃的头笑得豪爽,说;由他玩,没事。煮饭的阿姨不识时务地凑上一句;你是杨家将的杨,羊总是山羊的羊,怎么变成一家人了?凤姐说;反正读音一样,何必讲究什么字,土农民还要咬文嚼字么?象我们羊总这样的农民企业家,再发达也改不了农民的本色,羊总是那种摆官架子的人么?小学生对这句恭维的话懂而不懂,耸耸肩哈着嘴无谓地大笑。杨凤文在每一次细小的事上都做得天衣无缝,左右逢源,难怪她在劳改所当仓管,连工程建设基地的建筑材料也归她管,一手遮天,只一年就贪污做假账搞了好几万,后来查无头绪,又碍着羊总的面子,就不了了之。

  我同小苏住在三楼,阎老师住我们对面,他一个人孤单,常过来同我们聊天。他说现在三个人有伴了,以前刚来时,晚上无聊得要命,就到茶场卫生院祖医生那里闲聊,同三十多岁的老剩女吹牛皮还挺刺激的。我听他说起祖医生,一定黑嫂说的那个表姐妹了,立马来了精神,又不好问,心痒痒的。阎老师已转移话题,大城市来的人,果然见识广博,说什么恋爱都是男女生理需要,如果性生活不和谐,婚姻就会出问题,中国第五代女人终于觉醒,性生活需要成了女人求偶的关键。男人首先要在肉体上征服她,罗素为什么多次离婚就是因生理功能衰退而使女人忍不住煎熬,海明威也是性功能障碍而多次离婚,这个所谓的硬汉最终彻底崩溃而倒在自已的猎枪之下,叔本华早就论证两性的爱情首先是生殖冲动,,,,时下十种毒女人最让男人上瘾:一是独立,她有自已的生活和荣誉,不靠男人维生;二是以自已为中心,当发现男人正在远离她时,她会主动退出隐没,让男人惶然;三是神秘莫测,她是正直的,从不坦露一切,保持距离,太熟悉会埋下不尊重的种子,甚至埋下厌倦的种子;四是让他心急难堪,他需要她时,她往往借故不现身,让他时时渴望;五是永远成熟体面,不会在思维混乱不堪时与男人交流;六是自由安排时间不受男人摆布,以自已节奏行事;七是幼默;八是自信;九是不是一旦拥有就别无所求,让男人更觉得她的魅力,他永远没有特权;十是注重自已的外表和健康,特别珍爱自已的容貌….阎老师滔滔不绝,小苏听之无味,结了婚的人不热衷谈女人,兴味索然的睡了。我想起这一席谈话与贵州山上的黄苏原有异曲同工,想这世上气味神似的人不多,这巧合竟被我碰上,也算幸运。忆起近日在报上看到的历史上最玄的十大巧合,其中讲居住在美国阿拉巴马洲的多里斯和谢拉姐妹都希望到对方家中拜访,给对方一个惊喜,于是她们告别家人,开着汽车从各自家中出发,沿第二十五公路朝对方家中行驶,然而就在路中间的两个路段,这对姐妹俩的车子碰在一起,姐妹俩同时丧命。

  我想这对恋爱专家若是碰在一起,肯定会象马克思碰上恩格斯,创造最伟大的奇迹,不过也许象那双姐妹一样同归入尽也有可能。阎老师谈兴正浓,往往要聊到半夜,那包白沙烟也被我们抽完,讲者已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而听者仿佛云里雾里听老僧讲禅,昏昏欲睡,阎老师以为我听得入迷,抑扬顿挫地说:湖南师大的学生公然在宿舍男女同宿,这是试婚制在大学的开端,中国自五四运动以来,任何一项文化运动都是大学生打前锋,提倡新思想新文化新道德,这是永远的革命。我猛地一个冷战,觉得斯人也而有斯疾也:嫖客玩女人,不说嫖而贴上文明的标签,就象君子好色而不淫的假道学,好色者往往多起淫欲,却偏偏摆出君子的面孔,这正是又当婊子又立牌坊。古人说才子因吸清明灵秀之气,风流放浪,纵情烟花柳巷,或为情痴情种,或为逸士高人,或为奇优名倡,如许由,嵇康,陈后主,温飞卿,柳三变,唐伯虎等等风流韵事,玩情弄性,多是好色而不淫的,或淫而不乱的,就是色淫之中亦有一份真性情。然阎老师搬来西方性开放的理念,又假以文化革命之旗帜,似乎在这种理论逻辑的掩护下,每个人都可以一试再试,试而不婚,甚至中国的婚姻法没明确规定所谓的试婚制,是法律的不健全,是婚姻文化不进步的佐证。

  我不禁惊诧于阎老师性开放的‘伟大’。他本是即兴发言,信口胡侃,后来见我听得入迷,甚至迷糊的睡了,睡梦都打冷战。他以为是听得激情澍湃,渐渐相信这是至理名言,也对自已倾倒不已,他从此动不动就搬出这段言论在猪场大肆宣扬。可惜那些民工不认识罗素和叔本华,却对他的试婚制大感兴趣,一个民工说:他的儿子订婚花了大笔彩礼,后来嫌那女的好吃懒做,不干了,钱要不回来,还要赔人家青春损失费,有了试婚制,就不用赔钱了。

  阎老师说:“中国的婚姻法不健全,由此可见一斑了。”阎老师突然说:来了这么久,今天才有机会问到祖医生的电话号码了。小苏说:人家比你大十岁,太悬殊了。阎老师呵呵地笑。我一听到他说到祖医生就异常兴奋,黑嫂同她从小玩大的,所以无形之中就有一种亲切感。阎老师每天下午要去祖医生那里玩个把小时,回来向我们汇报,也没什么新鲜的,只是说祖医生的眼睛好看,看着看着就入迷了。小苏说:不带我们去散散心?阎老师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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