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茶花盛开的秋天 > 上部第九章原始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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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飞快地向黑嫂的租房跑去,喘着气在外面喊着:婉儿,婉儿。黑嫂在家里做饭,听见喊声,忙冲出来,见我风风火火的,以为出了什么事,吓得抱住我,拍着我的背安慰我说,别急,别急,慢慢说。我就把路上的想法说了。她盯着我看了好久,说,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兴奋。我说,跟你说真的,难道你不信吗。她把我搂得更紧了,吻住我的嘴唇,她力太大了,吻得我喘不过气来,吻着吻着她的眼泪就掉在我脸上。我吻住她的眼睛说,你怎么了。她就拉了我的手进去,说,我们做饭吃吧。吃饭时我们就开始计划,年底我就同顾氏离了,我们一起出来卖衣服,据说铜仁的衣服好卖,我们商量过了年去株洲打货到铜仁开店。

  黑嫂说:“我们去奔初赶一回吧,老袁在时,奔初街上一个开饭店的老乡借了我们五百块,不知能否收得回”。我说可以,回去跟妹夫说了,明天我多挑几笼,一个人去奔初试试。我对他说:“我现在帮你卖种苗,不要工钱,反正要过年了,到时只要给我点回家的车费就行了”。他几天来的不愉快才散了,露出干巴巴的笑脸说:“这生意不好做,唉,早知把你打成重伤,当初就不该叫你来遭灾,这少数民族的人太野蛮,日后你不要去招惹这些不三不四的人……。这话听起来好像我是个惹事生非的人,挨了打得了教训,日后要懂得做人之道了。我不喜欢他一开口就是势利人的嘴脸,就去打水盛饲料喂鸡鸭苗,铲了鸡粪鸭粪,忙完了,一个人去外面小店喝酒,散步。徒步到黑嫂的租房里商量个没完没了。

  凌晨五点,已将鸡苗鸭苗装好笼子,打了电筒挑出去,没有板车,只好挑一程停一程地去车站。黑嫂已先到了,站台上只有山顶冲下的寒风,冰冷如刀,刺得骨节发响。我们把货担装上车顶,坐在车内等着发车。黑嫂见我打冷战,把我拥在怀里,她的身体粗壮,结实,好温暖。一路上坑坑洼洼,车子颠簸得人骨头架子都松了,路上转车,货担搬上搬下,累得全身是汗,到了车上一坐下,就冻得冰凉。

  奔初是河滩地,四处环山,一条大河床,如今只有一条小溪,河滩上是一望无际的灰白的沙石。虽然有几条老街,但人们习惯在河滩地上搭棚子摆摊子。河滩地上有三三两两游玩的人,看风景,拍照,有时来摊子上买些好看的古董,纪念品。旅游的人多,穷老百姓就少了,所以我们的生意不好做,到下午散场,还没卖了一半,又冷又饿,我心味索然。去找到黑嫂的摊子,黑嫂的衣服倒是卖了大半。她看着我穿着单薄,拍拍脑子说:“看我这人,整天忙慌慌的,只知道你冷,现成的衣服不知道拿出来穿”。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一件毛衣,叫我穿上,又摸摸我的裤子,自言自语的说:“顾了上面顾不了下面”。把放回袋里的衣服重新翻出来,找出一条毛线裤,叫我一起穿了。我说:“要卖钱的”。她嗔怒道:“你就冻死算了”。看着她肥胖的身体蹲在地上装衣服,我心酸得要哭。

  她给我的这身毛线衣,是极老土低质的,一身才三十多块,只有穷山区的老农穿来保暖,难看却暖和。卖一身才赚三五块钱。黑嫂为了儿女省吃俭用,死攒死挣,连个包子也舍不得吃。她丈夫老袁在时,穿得补丁加补丁,她常去服装厂门外捡一大捆垃圾布回来,专门补衣服用。老袁死后,她给老袁穿了一身新寿衣,就是这种三十多块的毛线衣,又把那些补丁衣服洗净放入棺材中。后来我对黑嫂说:“为什么不多放两套新衣服,老袁生前没穿过新衣服”。她说:“表示一下就行了,你不知道我的担子有多重?”。我问黑嫂:“要是我死了,你给我准备几身寿衣?”她拧着我的嘴巴说:“叫你说不吉利的”。痴情而绝望地盯着我说:“要是你死了,我就吃了安眠药,抱着你躺在棺材中一起死”。想到这些我不寒而粟。她为我付出太多,我无以为报,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我帮黑嫂挑了担子,和我的合并一处。两人先去吃了快餐。黑嫂说:“反正已回不去了,住店还早,我们去河滩上玩,开开心”。我拉了黑嫂的手,踩着沙石,往上游走,河滩上有许多五彩石,贝壳,我们捡了一大堆,装入衣袋中。许多游人站在上游的岩石上,看对面一张巨大的干枯的瀑布,如巨手,如海龟,如鬼怪,如雄狮,如大象,如奔马......上面还星星点点地长出鲜花,或一株怪树,真是巧夺天工。再上去,我们看到悬崖绝壁上有腐烂的栈道,令人回想到三国时期群雄争霸,诸葛亮蜀中兴业的悲壮,如今已成了历史的废墟,暗生无限凄凉。这里与四川接界,据说再上去还可看到川西古代悬棺族的遗迹。我们余兴未了,踩着沙石回去,一路上看到小溪两边的奇花异草,心情豁然开朗。天色渐黑,昏暗的星月,陌生的荒野,如鬼影的群山,老街在山风呼啸中摇晃着,颤抖着。黑嫂说:“今天收到那个老乡的欠款五百元,住店不安全,不如索性冒一次险。我们连夜翻过那座山,再过一条河,就可赶花桥集市的场。以前走过两次的”。我想:“她还不是为了省几个住店的钱,她的女儿读大学了,她一分一厘地节省”。

  我不忍心违拗她,又想到中国有一个冒险家卖了家产,徒步走了大半个中国,几次差点丧命。就当我学一回冒险家。挑了担子,跟在黑嫂后面,一人手拿一个电筒,出了村街,上了陡坡,向黑暗深处前进。心里咚咚地跳个不停,山路陡峭,有的窄得只容一双脚踩,两边是千仞的崖壁,象个没有尽头的深槽。头上是古树盖住了,老鸦和怪鸟不时惊叫一声,吓得人打尿战。出了深槽,上面是悬崖,下面是深渊,满眼的蝗竹,林翳间有时闪过怪光,象野兽的眼睛,远处坟山上有磷火,还有狼嚎,叫得人毛骨悚然。

  山越来越陡,生满榛树,松树,黄毛,路面象大不列颠岛的岩石层,光滑,有地衣,又有一股腥味。拐几个弯,就是戈壁滩,地势平坦些,只是路面瘦骨嶙峋,踩在尖石上痛得要命,黑云矣乃而过,狂风凌厉地卷过来,毛草打在岩石上沙沙作响。我们淹没在黑暗中,山林发出荒凉,凛冽,如梦魇的声音。山谷,戈壁,森林,乱石都在哆嗦,挣扎,死气沉沉。

  再朝前,一片密不透风的毛竹林,狭小的石级,盖满了竹叶杂草,踩上去,总疑心下面睡着无数虫蛇,心里毛骨悚然。竹林上去是山脊,攀过一个山桠,中间叉路三四条,黑嫂叫我停下休息,用手电筒一照,说走中间有桑树的土路,走了不远,前面又是叉路,黑嫂疑惑道:“前面不远应该有条河的”。

  继续赶,走了好远,有时听见哗哗的声音,却不见小河。在一块巨岩边,黑嫂停下担子,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心里却在着急了,第六感觉告诉我们迷路了。黑嫂抱紧我说:“别怕,万一迷路了就等天亮”。原来只是怀疑,如今她把迷路二字说出口,我吓得快绝望了,完了,我们会被困死在原始森林里了。两人坐在岩洞口遮风,突然听到几声凄沥的狼嚎,忙把手电筒关了。黑嫂把我抱得紧紧的,不住地安慰我说:“狼很远的,不要惊慌”。呆了许久,黑嫂说:“山那边有光,可能有人住”。两人有了一线希望,朝那边山梁赶,进入一个峡谷,光不见了。在一个窄得只容一个人行走的崖缝里走,上面的岩石似倒未倒,心想砸下来,人就会压成肉饼。过了崖缝,左边是戈壁,右边是一起一伏的悬崖绝壁,半空中悬着稀稀落落形如棺木的东西。我惊呼:“是古代悬棺族部落遗址”。黑嫂吓得放下担子,拧着我的耳朵说:“出这么大声音干什么,不光狼听得见,连鬼都吵醒了”。两人默不作声,躲在一个山旮旯处看着那些悬棺,我不敢告诉她已到四川地界。只是说:“我们沿着有路的地方走,见到大马路就好办了”。两人吓得想哭。

  再上陡壁,就是古代的栈道,我明白已完全进入四川山区了。脚踩在栈道上,发出刺耳的吱吱声更加恐怖,在一个黑黪黪的山洞前,扑棱棱飞出一大窝秃头老鹰,加深了荒凉和恐怖。我们靠陇在洞口,闻到里面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用手电筒朝里一照,两人同时看见一副骨头架子,黑嫂吓得扑在我怀里懵了,打个冷战。我来不及细想,拉了黑嫂的手打着电筒一路往山上狂奔,跑了一里多路,才停下来喘气,黑嫂哭出声来,说:“那是鬼吗?”。我想自己是男人,关键时刻得豁出去,死也要死得豪壮些。说道:“一定是动物的骨架子,什么鬼,只要不是人”。我的意思是这种地方要是有人,也一定是土匪或杀人犯。我壮了胆子,走回去挑了货担,往山梁上走,又回去挑黑嫂的,只让黑嫂跟在身边。两人惊魂未定,一起挑了货担,上了山梁再下坡,右边全是溶洞,奇形怪状,左边茅草丛中有一条仄仄的石级路,一路延伸下去,我们心情豁然开朗,精神大振,沿着石级蜿蜒而下,在右边地势平坦的山谷上,一个凉亭立着,好象还有一对白光,我用电光一照,原来黑乎乎的一只野猪。我快要窒息了,放下担子,拉了黑嫂的手,拼命的往山下冲,左拐右拐,转几个弯,那黑影子却甩不掉,我们已无退路,前面是个二米多宽的口子,下面是深渊。我们来不及细想,起个步,冲过去,落在一棵古樟树上,掉下去,我落在厚厚的毛草丛,黑嫂弹在一棵小树上,掉进了石缝里。我躺在地上,头脑昏沉沉的,只见那野猪也跳过来,用力过猛,撞在一块岩石上,弹回来,又撞在对面的尖石上,斜着飞出去,掉入万丈深渊去了。凄惨的叫声在山谷回响,听得人毛骨悚然。我爬起来,全身是伤,慢慢地爬上石崖,用了好大的劲,才把黑嫂拉了出来。黑嫂伤得更重。脚扭伤了,流了好多血,我抱着她的脚踝,揉了好久,才好一点。两人攀了树枝,一步步爬上去,上了岩坡,找来路去寻货担,继续走。沿着山谷向下,山路似有似无,黑风夹着雪霰飘摇而来,山谷,森林,摇撼着,挣扎着,似乎是苟延残喘。雪霰越来越重,什么东西打在树枝上,岩石上,发出闷响,一颗落在黑嫂的脚前,黑嫂用电筒一照,惊呼道:“是冰雹”。两人吓得不轻,借着树枝和悬崖的掩护,找到一个小山洞。将货担放好。

  两人躲进一个只可容一张床宽的山洞里,这时只听见树枝断裂声,岩石破裂声,悬崖上巨石滚落声此起彼伏,似乎要地震了,天崩地裂了一样。我们抱成一团,心想要是地震了,就会被山川无情地吃掉。如此等死,反倒心内坦然。黑嫂起身拿了电筒,去洞口挑了服装货担进来,外面狂风大作,冰雹轰响。她把所有的成衣翻出来,铺在地上,拉我躺下,脱了衣服,两人抱紧了,周身又盖满了衣服。黑嫂说:“拓仔,你怕死吗?”我说:“死了能有你陪着,就不怕了”。黑嫂哭着说:“好兄弟,想不到我们会死在这荒山野岭,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都是老天安排的。唉!好端端的迷了路,都是鬼指引的”。我说:“老天安排我们死在一起,而且是个干干净净的没有污浊,没有争夺没有撕杀的地方,我们落个清静”。黑嫂吻着我呢喃道:“死也要爱一回,来世再作夫妻吧”。我们赤裸裸地抱紧了,交织着,缠绵着,有时如细雨春风,有时如火山爆发。肉体几乎融化......。两人第一次享受这种回归自然的欢爱,既新鲜又刺激,到达了一个又一个顶峰,几乎忘了肉体形骸。洞外天崩地裂,洞中却很暖和,黑嫂突然俯首帖耳说,你是不是把我当苏冬梅。我一时反应不过来,问苏冬梅是谁。

  黑嫂说,哼,装什么傻,那天她带人来抓蒋癞子,她说:本帮黑枪会神禾寨分舵主苏冬梅罚你们下跪两个小时!

  我想,黑嫂平时大大咧咧的,一个粗糙的农妇,怎么心如此细,原来女人在这方面都是一样的敏感。我说,原来苏夫人叫苏冬梅,我真的忘了。黑嫂说:你们在一起要死要活的,现在倒忘了。要是她再叫你,你不去,我不姓苏。我忙倒黑嫂怀里,说,人家是贵夫人,她会陪我死在这原始森林吗。

  黑嫂惊道: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吗,我不想死,我们要活着。我坐起来说,婉儿,不怕,我们一定会想法子冲出原始森林。

  醒来时天也大亮,风停雨住。

  我们起来穿了衣服,将地上的衣服抚平整理好,装入货担,继续赶路,满眼是断树碎石,崩坍的山崖,过了一个山岗,一片松树林,看见前方一条小河,黑嫂惊呼道:“到了”。我问到了哪里。她说:“这条河就是去石桥的必经之路,那茅棚,那古槐,那镇妖塔......。我们欢喜雀跃,终于死里逃生,快活得象神仙一样。放下担子养精蓄锐。

  到了花桥,我们把货物廉价处理了,回到家,两人同时得了重感冒,打吊针,煎草药。忙得不行。劫后余生,百感交集,更多的是欣喜。我和黑嫂常从梦中惊醒,拥抱着坐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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