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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110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
可是雪到底还是下了起来。
乌黑的云彩聚集在一起,厚厚的,密密的,果真如那“黑云压城城欲摧”,整个北方笼罩于低低的黑云之下。而那雪花伴着滚滚而来的黑云,混杂着呼啸的北风,从漫天而降,铺天盖地,凌乱了整个北方军民的生活。
风一更,雪一更,大雪似乎无休无止,接连下了五天五夜,方才作罢。
蜷缩在茅草屋内的朝天阙对此感受最深。茅草屋上积压的暴雪压塌了屋面的一角,呼啸的风雪猛地灌了进来,使狭小空间内蜷缩的朝天阙无所遁形。
抽风啊,真的抽风。
朝天阙不得不忍着风雪,修缮这摇摇欲坠的栖息之所。他打开房门,呜呜的冷风和雪花刮在脸上,似被刀割一样,刮得脸颊火辣辣的生疼。
朝天阙唯有硬着头皮,硬是闯进了这狂风暴雪的世界。风雪肆虐,朝天阙扛起笨重的木梯,小心的攀在木梯上,倚靠着茅草屋的墙壁,往漏风的地方不停地塞着茅草。朝天阙失败了几次,屋顶这才终于算是被修好。
雪停了,天气也放了晴,朝天阙想要出门找些柴火取暖。他轻轻的推着房门,可是房门竟然巍然不动。朝天阙加了把劲,房门依旧巍然不动。
怎么个情况?
朝天阙有些生气了,这是哪个缺德的东西把我房门给堵住了?会不会又是赵四那个狗仗人势的管家,小心哪天嗝屁!
我还就不信这邪了!
朝天阙往后退了几步,深吸了一口气,收缩着肩膀猛地冲上前来朝房门撞去。
“咔嚓”,房门剧烈的震动起来,门板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力,竟是整个飞离了茅草屋。
“呜呜”,朝天阙只感觉耳旁生风,他整个身子伏在门板之上,随着门板在雪地里划出好远距离,“哈哈”,朝天阙兴奋地笑着,滑雪,飞一般的感觉。“噗呲”,门板终受阻力在雪地里停了下来,可是朝天阙却由于惯性被从门板上甩出去好远一段距离。
他从空中急速坠落,整个身子完全没入雪中,一丁点也没能露出。
这一下摔得本来应该是不轻,可是由于地上的积雪实在是太厚了,他整个身子没入雪中卸去了绝大部分的力。
这感觉就像是摔在了棉花之上。
良久,朝天阙扑腾着从雪堆里爬起来,“呸呸”,他吐出满嘴的雪花,不停的抖落着身上的积雪。
等把身上的积雪清理完毕之后,朝天阙这才抬头寻找门板。这一抬头不要紧,茫茫天地间哪还有什么门板,远处哪还有什么高山、流水、大树,有的只是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积雪。
白茫茫的积雪掩盖了一切,白色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水汽凝为冰雪,天地顿然失色不少。
震惊,大自然果然是鬼斧神工、钟灵毓秀。朝天阙不禁感慨万分。
朝天阙站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间,渺小的微不足道。他踩着齐腰的积雪,顺着门板的划痕,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门板找到拖回茅屋,重新安置妥当。
而就在朝天阙傻了吧唧拖拽着门板返回茅草屋的功夫,默勒山寨的演武厅内气氛却是有些紧张,有些诡异。
大雪封山,出大事了。
“各位兄弟也看见了,如今大雪封山,山上过冬的食物却没剩下多少,这么一大寨子人,总不能挨饿吧。兄弟们都想想该如何是好?”
民以食为天,马匪也是民,只不过是一群刁民,自是不能例外。王承德满脸忧色,开口询问道。
“大哥,在俺看来,大雪封山,食物储存肯定是不够的,等着天气转晴,还需要出去捞上一票,兄弟们方能衣食无忧。”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虎寨的赵王霸。
赵王霸下首的薛神医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二寨主的话是不错,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大雪封山,没有一两个月的光景,是无法北行的。我看还是集中整个寨子的粮食,把瘦马、老马和其他牲畜宰杀,由寨子统一供给,然后再派人下山去西夏买些粮食,度过这个冬天还是问题不大的。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听后窃窃私语,然后纷纷点赞成,这个办法颇为妥帖,确实是当今最行得通的。
赵王霸正喝着酒,看到众人点头赞成,他猛地将大碗往桌上一掷,站起身来指着刚才发言之人,“尔是何居心?北行辽国不可,难道西夏也不可?俺可是听闻前几日黑水镇燕军剿灭了一伙盘踞在云中山的土匪,肃州的官老儿得到消息大喜,派人前来犒军,据可靠消息,犒赏队伍不日便将从默勒山下经过,此乃天赐良机,倘若俺们劫上一票,以有心算无心,必成功!到那时,有酒有肉,日子过得逍遥快活,何愁无法度过这个冬天?”
赵王霸说完,整个演武厅内炸开了锅,争吵声、谩骂声不绝于耳。
“在我看来,还是薛神医的办法更加稳妥一些。”
“此言差矣,二当家的办法不失为目前最可行的办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演武厅起了争执,整个厅内分为两派,双方各执一词,争得不可开交。
“好了好了,都是兄弟们,争的面红耳赤的也不怕伤了和气,惹外人笑话?既然兄弟们意见不统一,那此事明日再议吧。大家都回去好好思量思量,想想到底该怎么度过眼下的危机?”,王承德拍手止住了争吵。
“先这样吧,今天就到这里了,兄弟们都去忙吧。”
遣散了众人,王承德抿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哎,正所谓人心隔肚皮,现在人心涣散,众口难调,可该怎么办才好?
太阳挣破了鱼肚皮,翌日来临。
演武厅内各执一词的双方,都各有准备。
劫还是不劫?
劫辽还是劫西夏?
该怎么劫?……
这些都是今天双方争论的焦点。
薛神医领侃侃而谈:“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哪?啊?是默勒山!默勒山在哪?是在西夏境内!倘若真劫了,那可是官府,兄弟们,就算自家们事情做得隐秘,可是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是要出事的。到那时,官军来剿,该如何是好?”
薛神医呷了口茶水,向王承德抱拳,接着说道:“再者说来,寨主立寨时,可是有过训示的,山寨与西夏井水不犯河水,西夏仁我亦义,此生于西夏秋毫无犯。如今倘若真的劫了,可不是破坏了规矩?”
赵王霸当然不干了,“懦夫!还薛神医呢?我看叫薛跑跑更加合适。”
赵王霸一伙听闻纷纷大笑起来。
赵王霸见到火药味酝酿的差不多了,这才挥手止住了笑声,用手指着下首的薛神医,“你是哪棵葱哪棵蒜?老子当初和大哥开山立寨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喝西北风?老子就是要劫西夏,你能把老子怎么着?薛神医,不要忘了自己的本职,再牛你也就是一个江湖郎中,卖野药的。我们商量的可是山寨的发展大计,你懂什么?大哥,不要偏听偏信,他可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拖啊。如果我们能劫得西夏军,到那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整个道上的绿林,谁还敢对咱们指手画脚?大家说是不是?”
经这么一鼓动,好多人随声附和、跃跃欲试起来。
看到效果不错,赵王霸趁机说道,“大哥,人心所向啊,您就下命令吧,咱们劫了西夏军,也让江湖的朋友瞧瞧!到那时大哥的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众人齐刷刷的看着王承德,王承德坐在首位上只是用手指不疾不徐的敲击着虎皮座椅。
“额,薛神医和二弟说的都在理,可是当初兄弟们开山立寨的初衷只是希望有个栖身之所,不求光宗耀祖,如果劫了犒赏大军,那可形同造反啦!到时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难道兄弟们真想这样?所以,我决定了,还是选择薛神医的办法吧,咱与官军井水不犯河水。一个冬天而已,只要兄弟们齐心合力,再大的雪也奈何不了我们!”,王承德直了直腰板,若有若无的看着厅内的众人。
好嘛,王承德力排众议,否了赵王霸的提议。
赵王霸听闻想要起身抗议,三寨主孟武贵一把将他死死的拉住,不停地摇着头,示意不可。赵王霸此时可管不了那么多了,跌面啊,先是薛神医,现在又是自己的结拜大哥,如果这时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还不声不响的,连个屁也不敢放,以后还怎么在默勒山寨立足,还怎么领导属下。
笑话。简直就是笑话!
“哼”,赵王霸拍桌而起,将酒碗掷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演武厅。
孟武贵也紧跟着起身连忙说道,“大哥息怒,大哥息怒,二哥就是一个急脾气,我去劝劝他!”
王承德并没有想象中的暴怒,他只是怔怔的看着地上破碎的酒碗,虽是坐着,也似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像泄气的皮球,他苦恼的用手支着额头,摆摆手道:“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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