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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车班的车很难申请下来,那些车都是为新闻机动部准备的。一旦有突发事件,随时需要车辆。以撒连申请的欲望都没有。不就是挤公交车么?挤挤更健康,副刊部的小编们可爱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了。人微言轻的,谁也不把你当回事儿,这活力就得自己创造。阿Q精神是不二法宝。
穿上红色的据说是用造飞机轮胎的橡胶做底的运动鞋,黑白条纹的跨裤,酒红色的紧身带帽毛线衣,挎上硕大的黑色帆布包,以撒整装待发。
郑铎在办公室见了,提高嗓门问:“看来要跑远地啊?晚上上版的稿子都备好了?”
“都备好了,没问题。”以撒晃动了一下脖子,竖起耳朵,还好,没有嘎搭嘎搭的声音。田敏说,那是颈椎上的骨头错位了。以撒想着就恐怖,没事就转动下脑袋,一来醒脑,二来防止颈椎病。
“挤公交?”郑铎多此一举地问。
“嗯。”以撒言简意赅到极致。
“我今天下午有编前会,要不是这,我就送你去了。”郑铎捂着肚子走出来,一边说着多此一举的话,一边疾步走向走廊一侧的卫生间。
“怎么了,主任?”以撒见他脸色有点异常,冲着他背影问了声。
“又拉肚子了。”然后他人和声音都消失了。
“又拉肚子?经常拉肚子吗?”以撒摇摇头,又转了下脑袋,撒腿走人。
先坐车到中华门,转101,到河定桥,转D8线,到了江宁区的金宝市场,然后再转车到湖熟镇上,最后坐上三个轮子的机动车到一个小村庄,行了。以撒默背着路线,一抬头,2路车来了。抬腿就蹿了上去。
人不多,有座位,以撒乐了一下,赶紧走到车的最后面一排。坐在前面,遇上老弱病残,自己是坐不住的。可真不喜欢站着,被挤来挤去,没准被吃个豆腐你还见不着是谁,连“有本事回家吃你妈豆腐去”这话都不知道朝谁吼,得了,干脆到最后面去好了。
这一上午,以撒就晕晕滔滔地挤着公交。一边挤,一边发誓,回去就学车,接着在心里把挤着自己的人挨个骂了一遍。过一会儿,心里没词儿了,呜呜,谁说挤挤更健康的啊,挤这么一遭,得死多少脑细胞啊?找词儿骂人也很费力的呀。
终于摸到村子了。三轮车在村口停下来,村里的路很窄,不好走。以撒抬眼一望,心就跟着这个小山村一起荒凉了一下。村子已经不能叫村子了,被拆的七零八落,到处是残垣断壁。城市包围农村,这里很快就被开发了。老人家的屋子很好找,它好似一座孤岛,醒目地矗立在一堆瓦砾中。掏出手机看了一下,都快下午两点了。手机上的电池显示只有一格,一路上听歌,费了不少的电。
敲了敲门,没有应答。那个大学生明明摸清了老人的作息规律,这个时间,他该在院子里,对着太阳嘬上两口小酒呀。
以撒加大手上的劲道,把门叩得砰砰响。还没人理。想想不能白来一趟啊,干脆,直接推门进去。没想,大门深处,一位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人家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以撒的脸倏地红了。
“擅闯民宅啊,姑娘?”老人家心情不错,话里也透着戏谑。
“啊,您老好雅兴,把酒对日呀。”以撒讪讪地恭维着。
“这里可成了荒山野岭了,若是夜里,就着月光,姑娘你推门进来,我可以为是狐仙驾到了,哈哈哈。”
“我就当您夸我了,大爷。”以撒脸皮厚厚地凑近老人家。
“唉,等一下,是不是夸你,报上你的身份再说,又是来逼我离开祖屋的啊?”老人家的眼神突然阴沉起来。
“不不不,您老误会了,我和拆迁办没关系,您瞅瞅我,是吧,拆迁办的,能有我这狐仙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吗?”以撒嘴皮子越来越溜:“就您老那精准的目光,若一下子认准我是拆迁办的,能和我说上半天话吗?”
“这姑娘,机灵呐,挺会说的啊,好吧,过来坐,声音有点耳熟啊?”老人家给自己倒了杯酒:“是报社的吧,整天给我打电话那个?”
“您老人家高,什么都瞒不过您。”
“看来你挺有心的啊,摸上门来了。从南京过来不容易吧,倒车都能倒上个半天。我儿子让我进城跟他们一起住,哪里成哦。”
“还好啦,干记者这一行的,哪能怕吃苦呢?我就想来听您说说您的故事。”以撒把话题引回来,切入正题。
“故事?谁人没故事?就小姑娘你,能说没故事?可是,故事故事,故去的事,还提它干吗呢?,你愿意拿你以前的事到处说吗?”老人家句句在理,字字扼住要害。
以撒哑口无言。
“姑娘,不愿说,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也没什么说的价值。陈芝麻烂谷子的,写出来谁看啊?”见以撒不说话,老人家缓下了语气。
“大爷,我以为,即便是陈芝麻烂谷子,扒拉出来,放在阳光下好好晒晒,好歹能挑出一些有用的。故事也是这样,每个人打小都是故事喂养大的。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有时就是从一个个故事开始的。您处在一个特殊的年代里,在一个特殊的部门做事,眼见的,耳听的,自然不是普通人能知道的。我们在剖析历史人物的时候,总喜欢在正史里,看着冠冕堂皇的话,贴上是非分明的标签。其实,人和事,哪里有那么绝对的?您说的细小的一件事儿,没准就能帮我们理清一段事儿,找到一个理儿。您说呢?”
老人家没接话,看着眼前的花生米,想了一会儿,突然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说:“姑娘,我累了,到了休息时间了。我要保住身子骨,守住这房子。你回去吧,天凉咯,也黑得早咯,一个姑娘家,不要走夜路,赶紧回去。”说罢,他站起身来,转身就回到屋子里。
以撒无奈地站起来,四处望望,挺大的院子,一溜儿平房,青砖灰瓦,貌似普通,细看之下,屋檐上的瓦当福禄寿字纹却透出了些精致,看上去是有段历史了。屋子似乎只有老人居住,没有其他的动静。以撒叹口气,弯腰端起老人家的碗筷,送到几步路远的厨房里,有点笨拙地洗刷干净,关好门,走出院子。
身后卧室的窗户里,老人家眯着眼看着她,微微颔首,目光里有种欣赏。
看来,明天还得挤挤更健康啊。以撒低着脑袋,有点无精打采。老人家说得对,这时再不回去,一会儿天黑了,挤公交车还是蛮危险的。
走了些路,以撒发现自己犯个大错误。她竟然没有叫三轮车等她!
这个小村庄到湖熟镇,迷宫一样,电动三轮车还要开上半个多小时,凭两条腿要走到什么时候?更何况,她根本就不识路!
抖抖霍霍地在大包里掏手机,给易凡打个电话吧,让他开车来接。打开手机,傻眼了,手机没电了。
抬头看天,有点阴沉,抬眼望去,远处的景已经模糊一片,想来快四点了吧,怎么办?
如今之计也只能打道回府,去老人家那里看看有没有电话能用。以撒垂头丧气地踢着脚底的瓦砾,怏怏不乐地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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