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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以撒和易凡走到一起,是一场交易。
八年前,以撒带着肚里的孩子回到南京投奔颜琳,两人在后宰门租了间房子,过着比较清苦的日子。尽管以撒的身上有张严唐给的无限额的信用卡,但她从未打算用它,她明白,只要一使用,严唐就能查出她的位置来。自己到南京,不就是想躲着他吗?
以撒的口味变得刁钻许多,除了核桃,其他都不爱吃。可是,什么时候核桃都很贵,生的,也要二十多元一斤。颜琳的工资每月也只有一千出头,还想攒着点给以撒生孩子用。为了省钱,她便坐了车辗转去安徽的山里批发了一大麻袋回来。得空的时候,便和以撒坐在小凳子上,用小锤子在门外的水泥地上敲打核桃,将核桃仁剥好装好,让以撒想吃的时候就能吃到。
有时候,以撒一边吃一边流泪。为那扇门后的秘密流泪,为看不到未来日子的曙光流泪,为自己不争气地想肚里孩子的爸爸流泪。她刚刚上大二,学业中断了,将来如何工作,如何养孩子?这些她都想不起。她的生活突然从富足的巅峰滑向清贫,滋味就同核桃仁上那层木质隔膜,苦哈哈的。想过之后,又不以为意,自己又不是没有过过苦日子,况且,颜琳还在身边给自己支撑着。
关于以撒肚里的孩子,以撒不主动说,颜琳也不主动问。她知道以撒突然回来,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但以撒情绪不高,加上怀孕辛苦,她不想以撒想那些不愉快的事,还是好好的等孩子出世吧。
以撒情绪变好,是从有胎动那天开始的。那天,以撒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只正在结网的灰蜘蛛出神,突然,她感到自己肚子右侧的肚皮开始绷紧,接着,有一个小包鼓了起来,以撒好奇地用右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小包一下子就缩了回去,几秒钟后,小包竟然又鼓了起来,主动地往以撒手指碰触的位置上靠。以撒愣了一下,突然就反应过来了,这是胎动!宝宝会动了,宝宝在和自己交流呢!以撒的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了下来,觉得黑黢黢的屋子一下子打开了一扇窗户,阳光喷薄而进,屋子亮堂了。她小心翼翼地摸着肚子,发现,肚里的宝宝竟然跟着她的手心游泳。她的手摸到哪里,孩子便滑向哪里。
这是一个多么聪明的宝宝啊。以撒决定开始进行胎教。她想,宝宝应该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吧。于是,她就背诗给宝宝听,背《将进酒》,背《蜀道难》,还背《春江花月夜》,背完了李白背张若虚,背完了海子背卞之琳,背完了,问一声,听懂了吗?有时候就觉得肚里的宝宝有反映,翻个身或者伸个懒腰?她就像看到宝宝点头肯定一样得了鼓励,又再背一首,心情也越来越愉悦了。日子便仿佛比以前快了许多。
六月份的一天中午,正在家里给宝宝背诗的以撒突然肚子痛了起来,像是有人拿了根钢筋突然戳到肚子里,她连凉气都抽不上来,哆哆嗦嗦地拿着钱包,弯着腰,出门拦了辆车,刚坐上去人就疼晕了过去。幸亏司机是个好人,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大概情况了,直接把车开到了一家大医院的妇科,还招呼着把她抬了进去,累了一身汗,连车钱都没要。以撒意识消失前还在想,南京人也都是活雷锋啊。
以撒没有钱,这家医院她根本住不起,当她躺在病房外的加床上醒来后,就挣扎着要出院。
“我没有钱,我要出去。”以撒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清清亮亮的,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地方。
“现在出院,你想把孩子生在哪里?”这是易凡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妇产科有男医生?以撒愣了一下,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相貌俊朗,眼神清澈。
“我没有钱支付这里的费用。”以撒黑黝黝的眼珠闪出一种夺目的光,即便在说这样的话的时候,那光依然耀眼。
易凡愣了一下:“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以撒摸了摸肚子,眼神温柔起来,再抬起头,眼睛就水水润润的:“孩子没有爸爸,但他有我。”
易凡一下子就被打动了:“你先住下来,医药费以后再说,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叫易凡。”
“主治医生?”以撒有点不解地看他。
“你放心,真正生产的时候,有助产士,没有意外情况,我一般不进产房的。”易凡好脾气地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啊……”话还没说完,孩子在肚子里又折腾起来。
易凡立即喊来护士,把以撒搀扶到待产室。
“做过B超了吗?”护士问。
以撒摇摇头。因为经济窘迫,自己从来就没有做过产检。
“现在做B超有点玄乎,宫颈口已经打开四指了,万一孩子突然生了就麻烦了。还是看情况再说吧。”护士说。
以撒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孩子生得是如此的艰难。
阵痛排山倒海而来,孩子却始终不出来,易凡进来仔细地按了按她的肚子,说:“臀位,无法顺产,准备手术。”
“裴以撒,要做手术了,你家属呢?要签字了。”护士问。
“没人,”豆大的汗珠汩汩地从额上落下来:“我是孤儿。”
易凡看了以撒一眼,眼神里有了种郑重和钦佩。对护士说:“先做好手术准备,我来主刀。”
“易医生,没人签字,这手术做不得。”护士说。
“我说的,有事儿我顶着。”易凡对护士说,语气里有一种坚定。
护士应了一声,赶紧出去准备了。
易凡走到以撒身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术风险签字单:“你的身体指征是符合剖腹产条件的。一般情况下,我们是不能把手术的危险性直接告诉病人的。但你的情况特殊,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剖腹产手术的风险。手术过程中,你可能会有大出血或麻醉的危险,比较容易产生血栓造成生命危险,或者术后伤口感染化脓等,并且胎儿未经产道挤压,日后容易得呼吸道疾病。”
“您的意思是我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以撒吓住了,问。
“可能性虽然很小,但存在。要知道,剖腹产的死亡率是顺产的三倍。”
以撒沉默了。
“但是,你肚里的胎儿位置不正,剖腹产是一定的。”易凡补充说。
以撒犹豫了一下,说:“易医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让我在上手术台前能做些准备。”
“准备?”易凡奇怪地问:“你不需要准备什么啊?虽然没有家属签字,若手术出现问题我的麻烦会很大,但你不手术更危险。”
“因为我是孤儿,所以,我才要为孩子做一些准备。我要麻烦您记一个号码,万一我挺不过来,您一定帮我拨通这个号码,把孩子交给他。”以撒的声音开始颤抖,声带绷得很紧,这其实就是在交代身后事。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更何况她现在面临的可是生孩子的鬼门关。她不能让孩子像自己一样成为浮萍一样的孤儿。
她看向易凡的目光是笃定的,似乎心底下就知道他一定会答应她。事实上也是如此,易凡虽没有言语,但还是很快就记下了以撒报出来的手机号码。他知道,只有记下号码,以撒才会定心上手术台,他也知道,这个号码一定是孩子父亲的。
沉默,在阵痛发生的间隙里。易凡握着手机,定定的,脑海里却在快速地思考着什么。以撒轻抚着安生了一阵子的孩子,心有戚戚,满怀忧伤,如果自己真的下不了手术台,那扇门后的秘密也就随自己去了吧。生命是如此脆弱,为何还纠缠前人的恩恩怨怨呢?
阵痛再次袭来,豆大的汗珠从以撒的额头上滚落。易凡看着紧咬住双唇的以撒,下定了决心,这个想法是突然冒出来的,起初把自己吓了一跳。但是,越想越觉得可行,这无疑是双赢的事情,尤其对自己来说。
他看了看手表,根据经验,还有七八分钟,护士就要为以撒做手术准备了,这个想法要让她在这几分钟里接受,后面许多事就好办了。他将病房的门关上,坐到了以撒的身边。
“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你可以考虑考虑。”易凡的声音紧绷绷的。
满头大汗的以撒奇怪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话:“我们合作吧。你做我的女人,你肚里的孩子就是我的。”
以撒惊愕起来,一时怔住了,甚至忘记了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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