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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小以，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易凡愈发觉得以撒的表情有点奇怪。
“不是，我看错了，你知道的，我夜盲症嘛，晚上看东西总走眼。我以为是我找了半天都没找着的采访对象呢，不是，看来还得继续找啊。”以撒神态自若地说，易凡也就信以为真了。
以撒到了病房时，颜琳已经睡了。穿着病号服的她看上去真的老了，搭在前额的头发干涩无光，一绺绺地，露出暗黄色的额头。眼角的皱纹像是要把岁月深深地埋藏。以撒鼻子酸了一下，其实还不到五十岁的年纪，便有这样的老态，这场病把她折腾得不轻啊。
“小以啊，来，到医生办公室来。”林洁一直没有回去，和秦医生一起等颜琳的检查结果，并商量医治方案。
“妈，您都没休息吗？这怎么行啊，您会吃不消的。”以撒见林洁有点憔悴，心里难过。
“我没事的。中午等结果时，已经在休息室里眯了半个多小时。以撒，你秦阿姨打过招呼，检查结果已经全出来了，我和你秦阿姨预料的没错，你颜阿姨确实是宫颈癌。”
以撒身子晃了晃，易凡赶紧将她揽在怀里。
“不过，是宫颈癌早期。肉眼未见病变，仅在显微镜可见浸润癌。所以，只要采取筋膜外全子宫切除术便可。”林洁赶紧说。
“子宫切除？”以撒不明白：“那阿姨岂不是……”以撒没法把话说完，子宫都没了，那还是女人吗？
“小以，这是当下最好的办法了。你阿姨没结过婚，也没生过孩子，可能是因为长期劳累导致免疫力下降才出现这种情况的。切除子宫后，辅助药物治疗，对她的身体影响不会太大。”林洁解释道。
以撒点点头，婆婆的解释自然是权威的。自己并不懂这些，就怕阿姨会受不了。
“以撒，我和你妈妈准备先给颜阿姨调理下身子，等到各项指标正常后，就会安排手术。手术的说明和解释，医院会有专人进行，他们很有经验，你就别操心这些了，安心工作，有空的时候就来医院陪陪你阿姨，病人保持心情愉悦也是很重要的，是吧？”秦医生也做了说明，然后对林洁说：“老师，您也累了，和小易他们先回家吧，这两天我会按照之前讨论的给颜琳用药，等身体指标正常后，再和您商量手术的事。您看，行不？”
林洁点点头：“这样也好，你也累了一天，她阿姨现在也休息了，你赶紧着，拾掇拾掇，回家吧，我们先把你送回去。”
“也好，省得打车了。我这就跟值班的李医生交代一下颜琳的病况，换个衣服就来。”秦君也不推辞，站起来就到值班室去了。
林洁想起了什么，问：“小以，你不是说颜阿姨在南京没有什么熟人吗？怎么会有个男人来看望她？”
“男人？不会呀？”以撒有点吃惊：“我是最了解阿姨的，她一天24小时，除了睡觉，就待在福利院里。从没听说过她认识什么人，更别说是男人了。妈，您没看错吧？”
“应该不会看错吧，”林洁听以撒这么一说，也犹豫了：“我正和秦君在说话呢，就觉得有个人影进到你阿姨病房里了，我以为是护士，没在意，过了一会儿，就看到有个男人从她病房里出来了。这病房里就住她一人，应该是来看她的吧？”
“您记得他的模样吗？”
“和小凡差不多高，身体很结实的样子，走路很有劲，大概五十岁左右，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夹克衫，做工一流。我还多看了两眼，那衣服我在金鹰见过，想给诺诺爷爷买的，当时身上钱不够，就搁下来了。”林洁很用心地回忆。
以撒突然想起了严伯。
刚刚在医院门口遇到他，莫不是他是来看颜阿姨的？
“怎么可能？”以撒拍了拍额头，想道，自己一直兜转在二人身边，从来没听他二人说起过对方啊？别乱疑心了。
“可能是走错病房了吧。”一直在一边不吭声的易凡不忍心见以撒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便接着林洁的话说。
林洁一时愣住了，这可是这么多年来儿子第一次主动接自己的话茬啊。
“是啊，小凡说得对，那人可能是走错病房了吧。以撒你也别想了，赶紧着，我们下去，在车上等你秦阿姨。”林洁赶紧说话，她多么喜欢和儿子说话的感觉啊。十多年前，儿子也是极喜欢和自己说话的。都说儿子和娘亲，他们也曾经亲昵了许多年。
“好，我先下去开车，您和小以一会儿就过来。”易凡也自然地接住了林洁的话，顺带还捏了一下以撒的手：“别想了，当心偏头疼又犯了。”
以撒被易凡和妈妈主动说话的场景给乐坏了，一个劲儿地点头：“不想了，我不想了。你去开车吧。”
然后紧紧地拥着林洁，直乐呵，她努力了八年，易凡对二老的心理防线终于打开了。林洁轻轻地拍打着以撒的后背，眼里已闪烁出晶莹的泪花。
秦君住在月牙湖，易凡选择了从瑞金路走，这个时候车子已经很少了，开起来比较畅快。但他依旧把车速控制在四十公里，稳稳当当的。
秦君笑着对林洁说：“林老师，看看小易，做事都是这样稳稳妥妥的，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唉，时光如梭啊，想想那时候，您工作多辛苦啊，师公医疗支援去了，小易无人照看，天天跟您到医院，您又要照看病人，又要照看小易，一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多不容易。”
林洁轻轻地笑着说：“你错了，那时候啊，我还真没觉得那叫辛苦，自己的孩子么，怎么样都不会觉得苦。比如说我们家小以，那时候诺诺病了，夜里发高烧，药都喂下去了，有我和他爷爷两个大医生看着，她都不放心，硬是整夜不睡，眼睛都不眨，当娘的，不都是这样吗？”
“是啊，人说自己不当爹娘不知报爹娘恩啊。到时候，我们老了，老到走不动路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像我们待他们小时候那样地用心啊？”秦君有点感慨。
“会的。阿姨，我们都知道爹妈的苦。妈，我和凡会对你好的，是不是啊，凡啊？”坐在驾驶座后面的以撒伸长脖子凑向前，气都快吹到易凡耳朵里了。
易凡没吱声，却笑着点了点头。
秦君乐了：“这小两口，都结婚这么多年了，还这么腻歪着。”
以撒脸有点红了，平时习惯了这样，在自己人面前有时就忘了收敛。她赶紧岔开话题：“可怜我颜阿姨了，忙得都没时间结婚，也没个认识的人，只知道工作，如果没有我，我都不敢想她的将来。”
“不是啊，”秦君有点奇怪地说：“你颜阿姨有认识的人啊，前段时间你没空，你颜阿姨来检查身体的时候，都是有个男人陪着的呀。”
以撒和林洁对视了一眼：“男人？什么样的男人？”
“个头和小易差不多，身体挺好的，我看他和颜琳说话的样子，应该是老相识啊。这不，今儿颜琳刚办好住院手续，他就来看她了，还瞅了个空子，问了我好些个问题呢，很关心你颜阿姨的样子。噢，对了，我记得你颜阿姨喊他老严。”
以撒张口结舌了。
看来，婆婆没有看走眼，确实是有个男人来看过颜阿姨的，自己也没看走眼，严伯果真出现在医院里，他就是婆婆看到的那个人。
这里面大有文章啊。
颜琳又不是不知道严伯打小就在照顾自己和炎秋，为何从不对自己提起严伯呢？
严伯也自然是知道颜阿姨和自己的关系，为何也从不说起呢？
而且，这俩人的交情应该不浅啊！
以撒使劲地在心里掰理这团乱麻，连秦君何时下车的都不知道。等回过神来，车子已经开进院子里了，婆婆林洁正抬头看向家里的阳台，灯光从窗帘的间隙溢了出来。婆婆笑出声来了，一定是为丈夫这么晚还在等候他们感到窝心吧。
以撒下了车，抬头看天上的月亮，上弦月，亮晃晃的，有一点点刺眼。她拍了拍脑袋，那里面现在是一团糨糊，对严伯和颜阿姨之间的关系，还是没理清楚。她吁了口气，想不明白的，先不想，等阿姨身体好一点，问她就是了。即便不想说，都有理有据地问上了，想必也不会再隐瞒吧。
进了屋子，果然，易凝还没睡，正精神十足地研究诺诺的奥数题呢。
以撒进房间看了看诺诺，小家伙睡得正香，小嘴微张，睫毛的影子长长斜斜地铺设在脸上，漂亮极了。她忍不住弯腰在他的小脸上撮了一口。一回头，就看到易凡正在温柔地看着自己。
以撒突然想到，易凡这样看向自己的时间是越来越多了，目光也越来越温柔，有了男人对女人的情意了。难道……
不想了，不想了，这一个晚上，吃不消了。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儿子的床上，掀了被子，顺势一倒，就在儿子身边睡下了。
腰疼。尤其是当初生孩子时打麻药的脊椎骨位置，好像空了一样，腰部和背部都不得力。这闭了眼，还没几分钟，她便在易凡的目光中沉沉地睡着了。
睡着睡着，做梦了，梦里有只小香猪在不停地拱着自己的脸，麻麻痒痒的，挺让人难受，赶都赶不走，这让她有点气恼，便使劲儿地推，结果就摸到了小香猪的鼻子，左捏捏右捏捏，然后觉得不对劲儿，明明是人的鼻子嘛，睁眼一看，是易凡。他已把自己抱到卧室的那张床上了。
以撒猛地睁大了眼：“凡啊？！”
易凡定定地看着她：“我想亲亲你，我想做你真正的男人。”
眨巴眨巴眼，以撒的头更大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今晚是什么日子啊，怎么这么多的事儿都一起奔出来了？易凡他，他好好的，干吗想做真正的男人啊？
易凡，他，厌烦同性恋的身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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