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日子非常平静,是我一直求而不得的安逸,每天早上起来帮张大叔一家挑点水,做做饭,有时也会想念师父和小姐,可是他们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了。上午的时候和张大叔一起上山或者是去除草,下午就在家里呆着,等到晚上吃过饭和小翠儿到山里走走,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大山,就像是一位包容一切的母亲,可以包容我一切的不安、忐忑和愧疚,在这里我可以完全的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返璞归真原来是这个意思。
张大哥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这天我也张家嫂子从河边回来,在院子中见到了一对年迈的夫妇。“爹,娘,你们怎么来了?”张家嫂子赶快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了上去。“你爹说要来看看他的孙子。”老夫人脸上堆满了笑容。“哎……要是你妹妹还在,我又多一个外孙子了。”老爷子的脸上却出现了悲恸。“爹,您这是干嘛?”张大哥安慰着老父亲。“是啊,也不知道你妹妹是死是活,你爹把她扔在草丛里的时候她也就这么大,当时她才2个月大啊……”老夫人也伤心的哭了起来。“爹,娘,你们别这样,也许妹妹现在正在那户大户人家享福呢,等过一阵她就会回来找我们的。”张大哥说。“她那还会回来?她都不会知道我们才是她的爹娘啊……”老夫人依旧很伤心。见到这一家人的场景,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进退两难,还好张家嫂子很快见到了在门口一脸尴尬的我。“露文,快进来啊。”她招呼我。“这位是……”老夫妇很快也就收起了眼泪。“爹,娘,这位是救了你们儿媳妇和孙子命的神医。”张大哥介绍我说。“张大哥客气了,我哪能算什么神医,只不过恰巧路过罢了。”我笑了笑,“说起来还得多谢张大哥的收留,要不我们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孩子的一声啼哭,打破了所有的悲伤氛围,“爹,娘,赶快进屋看看大孙子吧。”看着一家人有说有笑,我也笑了笑,转身朝大山走去。
坐在山顶向下瞭望,我看到深不见底的山谷,隐约能听到谷底有泉水的叮咚声响,哎……什么时候我也能感受到那一家团聚的快乐呢?我看着大团的白雾笼罩在青山之上,日子平静如水,这样安逸的生活让我有更多空闲的时间,我开始想念自己的父母,我的亲人。究竟他们会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会在哪里?若是有一天我们真的相遇了,只怕也是“笑问客从何处来”吧。如果这里是我的家,我的父母来看望他们的外孙子,我的心境只怕与现在是天壤之别吧。也不知道我们会在怎样的情景之下相遇,我的心里有些期望,也有些害怕。
若是可以我宁愿用我三分之二的生命去换取这样安宁的生活天长地久,可是我最后的一扇窗也被无情的关上了。
山匪!山匪!那一日山匪来了。那是小村子的噩梦,更是我的噩梦,血!到处都是血,我极力的保护着张大婶的一家人,保护他们赶紧逃走,可是就在我回头的瞬间,我看见张大叔倒在了山匪的刀下,我哭喊着,我想要过去救他,可眼前的敌人越来越多,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善良的大叔,一个待我如亲生女儿一样的叔叔,倒下了。“小姐,快走吧。”小翠拉着我的手。“不!我要救他们!我要救他们!”我哭着叫着,可是我的声音却是那样的微弱,除了我自己,谁也听不到。“翠儿,快去……快去看看村里还有没有别人,快去!”我大声的喊叫。村尾还有几户人家,可能是住的比较靠里,山匪还没有杀到那里吧,很快翠儿就敲醒了所有的人家,将大家集合在一起。“翠儿,你带着大家先走,我留下抵挡一阵。”我推搡着让翠儿赶快带大家逃命。“小姐,不,不行!”翠儿一把拽住我。“快走,我不会有事的,快走!”我使劲推了她一下。“小姐……”翠儿顺力往前迈了一大步。“快走,我挡不了太久,快走!”我极力的叫喊,“快跑!咱们在山神庙见!”说完我就跑回了村里。
火光!到处都是血,都是火,一个人也没有,“有人吗?”我轻声的叫了一声,没有人回应。“有人吗?”我又叫了一声,依旧没有任何的回应,似乎能听到火烧着房子那个“噼噼啪啪”的声音,一股浓重的糊味迎面而来。“呦,这穷乡僻壤还有这么标致的姑娘?”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慢慢的回过头去,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出现在眼前。“姑娘,你这……”男人笑嘻嘻的看着我。“我?我怎么?”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了地上的刀,还没等那个男人说出话来就已经被我割破了脖子,这就是师父所说的生存之道吗?这样的残忍,容不下半点儿的仁慈和善念。就在我逃出村子的瞬间,我看到了地上躺着一个女人,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婴儿。我觉得天塌了,地陷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她才刚刚知道为人母是什么滋味,她的孩子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还没能睁开眼睛看一眼这个世界的繁华,她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和磨难,才把这个生命带来,却为何只是昙花一现呢?若是早就知道这样的结局,当初我又为什么要救她呢?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我蹲下身,闭上了她的双眼,我想她到死都没想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她的孩子无法长大了,无法去实现我们的想象,无法娶妻生子,这一切就在一夜之间化为了泡影。
我望着夜空,今天的夜晚格外的黑,黑得就像要吞噬掉一切的生命,小姐走了,我费尽心思抓住了凶手,可是如今的情况让我不知道该去报复谁,去报复这群土匪吗?可是这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就是直接获取,如果他们今天没有抢劫这个村子,他们也会没有饭吃,谁也不是生来就是强盗劫匪,他们也都是生活所迫,那么这一切我该去责怪谁呢?
我们逃出了村子,两个孩子早已累得睡着了,看着小翠一脸的疲惫,我又想起了张大婶的一家人,一种疼痛由指间开始,顺着经脉,慢慢的疼遍全身,然后这种疼汇集在心脏,让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这就是弱肉强食,就是这般残酷,容不得半点的软弱。看着眼前的人,我不能抛下他们,我要坚强,要勇敢,我必须好好的活下去!
短暂的休息之后,我带着他们来到了离此处不远的一个乡镇,这里有看不完的热闹,听不完的闲话,花儿很高兴,她喜欢小贩手里各式各样的玩意儿,那些鲜艳的颜色真是让人高兴,看着一群玩闹中的孩子,好,就在这儿安定下来吧。
“露文姐姐,你在想什么?”不知什么时候花儿的小脑袋出现在我的旁边。“没什么,姐姐在思考生存大计。”我笑着说。“姐姐,我知道你在担心花儿,花儿可以照顾自己的,小翠姐姐能做什么,花儿就能做什么,真的。”花儿说。“好,我的花儿最厉害了!”我搂着花儿坐在星空下,“姐姐,天上的星星好美啊。”花儿说。是啊,我上次这么悠闲的看星星是什么时候?
说做就做,银子的问题一日也耽误不得。第二日我便独自来到了镇上,“姑娘,抓药呢?”一位伙计说。“伙计,你们老板在吗?”我问。“您稍等。”一会儿一个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便从后面走了出来。“姑娘,有何贵干?”掌柜的说。“您好,掌柜的,是这样的,我原来家在宜城,家里有一家药铺,我从小便随父亲学医问药,后来家道中落,我和弟弟妹妹逃了出来,所以想在掌柜的这儿混口饭吃。”我说。掌柜的面露难色,“姑娘,这……”“掌柜的,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是空口无凭,要是您实在信不过我,要不您先试用我两天,若是不成,您也不用给工钱,您看行不?”我几乎是求他。“姑娘,你这一个姑娘家的……”掌柜的说。“掌柜的,恕我说句实话,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像我们这穷人家的孩子若还有这些穷讲究,还不得饿死了?”我笑着说。“那好吧,从明天起你就过来吧,先跟老师傅学,帮着秤秤药、扫扫地什么的,工钱嘛,就暂时和我们的学徒一样,每个月二十钱。”掌柜的说。“行行行,谢谢您,掌柜的,一看就知道您是好人!”我笑了,我要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们。一回家,正赶上一个男子在给小翠儿钱。“翠儿,怎么回事?”我好奇。“姐姐,你回来了,今天我和花儿和邻居王婶一起去了沈大户家洗衣服,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结钱,姐姐,你呢?今日还算顺利?”小翠合不拢嘴了。“战果不错,有一家药铺答应了我,要我明日就过去,每月二十钱。”我说。
太好了,不管多少,总算是有了进项,这样只要省吃俭用,也够我们吃穿了。离开了皇甫家,一切的吃喝用度都要我们自己*心了,以前我没有过丝毫管钱的经验,在宫里的时候一切吃喝用度都是按月支取,小姐基本不怎么用钱,大部分的银两和首饰都留给了我,在皇甫家的时候,一切花销由娘和大嫂*心,我不大花钱也不愿意*那份心,现在才真正的要把这银两的大事提上日程。
与药铺师父相处的日子还算融洽,师父姓罗,他带的学徒算上我一共是四个,另外三个都是男子,他们来的时间比我长,自然也更讨得师父的欢心。我没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我不希望刚出龙潭又进虎穴,风口浪尖的滋味,让我想想都后怕,我开始学着“藏匿”。
我不再有意识的和那些有钱有权的人打交道,反而和厨房的王妈、扫地的辰叔,抓药的小李成了莫逆之交,师父没有吩咐的时候,我喜欢帮着王妈挑水、劈柴或者做饭。王妈是一个很好的人,性格爽朗,每次我一去她都会很大声的叫我,有时怕我吃不饱似的会塞给我两个馒头。王妈喜欢和我拉家常,说到高兴的时候,她会哈哈哈的大笑,没有一点儿拘束。有时她也说,若是她的女儿还在,也像我这般大了,也该有个家了。我真心的同情她的遭遇,也真心的喜欢她。辰叔是一个特别逗的人,他常常因为小事与三位师兄吵得不可开交,不是因为师兄把他刚扫的地弄脏了,就是嫌师兄到处乱扔处方。我也劝过他几次,可他就是那急脾气,谁也没办法。辰叔说,这家店的老板简直就是铁公鸡,每个月就那么点儿钱,用人的时候却当驴使。有一日他发现我会写字,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啧啧称赞我,露文真是不简单啊,一个女娃娃,居然能认识这么多字。我知道辰叔家的小孙女今年也有五岁了,我便主动提出,由我来教她识字,辰叔高兴的什么似的。原本我以为抓药是个不错的活儿,可是接触了小李才知道,我又被骗了。抓药不仅辛苦,挣钱不多,担的风险又大,可以定义为费力不讨好的工种。后来我才知道,小李原来也是学徒,后来师傅见他实在不能出师,掌柜的又不忍心把他撵出去,所以就留下抓药了。一次小李偷偷告诉我,其实那些药材他一大半都不认得,柜上的字也只认得少数,因此平常抓药只能依靠把那些药的位置记住,小李听说我有空的时候教辰叔的小孙女认字,他也跟着凑热闹,慢慢的倒也认得些字儿了。
我与三位师兄的处事态度完全相悖,他们每天都恨不得围着师傅转,再不就使劲巴结掌柜的,我却与这些“下人”甚是聊得来,三位师兄有时会嘲笑我不思进取,我大多的时候会笑而不语,来到这里已经小半年,三位师兄的工钱一直看涨,只有我几乎还在原地踏步。
药铺每个月放我三天假,每次只要我一回家,花儿就会拉着我说这说那的,天涯快三岁了,差不多的话都会说了,这倒是给我增加了无限的动力。休息的时候常常也很忙,因为我的‘学生’越来越多,最开始只有辰叔的孙女和花儿,后来加上小李,再后来前后左右的人家都知道,这里住着一位识文断字儿的“女先生”,便都把孩子送了过来。人嘛,远亲还不如近邻呢,互相帮忙呗,咱们也没图人家报答什么。一日我正从外面领了工钱回来,准备修修这漏雨的房子,可是正看见隔壁的赵大哥在我家的房上忙来忙去,一见我回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憨憨地笑着:妹子,我看你家房子有点儿漏雨,帮你修修,嘿嘿……让我意外的事情还不止如此,翠儿开玩笑说,邻居们送的吃的就够我们一个月过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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