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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琅瘫倒在地上，满是疑惑地看着项叔牙，道：“弟子愚钝，还请师父明示。”
被他如此一问，项叔牙满腔热血登时消了大半，哼哧一声盘腿坐在地上，将两本秘籍扔在地上，解释道：“为师不是说过，以你体质，无法修行风、雷、水、火、土之中任何一种功法。”
“为何，弟子的灵池不是通了吗？”古琅一脸焦急。
项叔牙啧了下嘴，又道：“真是笨得不可救药，方才为师说的话你完全没听到耳朵里去。你的灵池是通了，也可以在体内流转灵气，但这股灵气只足够应付青龙精血对你身体的消耗，想要用以修炼功法却是痴心妄想。”
“师父，那、那弟子该如何是好？”
“急什么，所以为师者不是把这两本秘籍拿出来了吗。”项叔牙将那本《万木诀》拿在手中，颇为得意地说道：“这一本，可是天下绝本的木系功法，继承于你师公，世上独此一份。”
“想必净尘在领你修行时便告诉过你，木、金皆属极为罕见之功法，原因有二。”
古琅很识趣地搭腔道：“师父是指什么？”
项叔牙竖起食指，语气神秘地道：“其一，木、金二系功法，是调理自身的功法，毫无攻击性可言，这对修仙者来说，无异于废物。”
“其二，则是木、金功法择人条件太过苛刻，常人难以达到。”
项叔牙说着，将《万木诀》轻轻翻开，只见第一页上写着两行草字：
生于草木之底，长于行囊之壳。
古琅皱起了眉心，觉得困惑不已，不知这两句话与修仙有何干系。
项叔牙再说道：“修行这本功法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要修行者天生具备青木灵脉，这个条件自然无人能够达到，所以此书经由我浮华门师徒之手传承逾千年时间，却始终未曾找到可以托付之人。”
“青木灵脉？那又是什么？”古琅问道。
项叔牙沉吟片刻，满面愁容地说道：“这个说起来话可就长了去了，为师只能告诉你，每个人的灵脉皆有所属，有人偏火，有人偏水，是故修行水、火功法时稍有便利，当然，你若强行要修行风、雷一类，也不是不可，不过……这木、金灵脉，为师活了几百年也可说是闻所未闻。”
古琅若有所思地眨了两下眼睛，惊疑道：“那弟子……”
项叔牙笑脸诡秘，点点头道：“不错，若为师所料不差，你的灵脉正属青木。”
“这是为何？弟子糊涂。”
“因为你身负青龙精血，你如今十……多少岁来着？哦，十五岁，十五年间你的躯体经历青龙精血反复冲刷、再生，青龙之气早已横贯通身。”
见古琅还是一脸迷茫，项叔牙气恼地喝问道：“你回答为师，青龙属什么？不准犹豫，一二三！”
“属木！”古琅想也没想，火急火燎地应道。
登时之间，他便恍然大悟：“竟是如此……”
“就是如此。”项叔牙将《万木诀》一巴掌拍在古琅胸脯上，顿时，体内最后一股淤血就从古琅的胸口喷涌而出，他整个人弹也似的坐了起来。
古琅猛咳了几下，拭去唇角血迹，将《万木诀》捧在手中，眼神之中，既有激动，亦有犹豫。毕竟师父说过，木系功法调理自身，却无力攻击，这种功法不可不谓鸡肋。
项叔牙如何能瞧不出古琅的心思，幽幽吐气道：“你可别小瞧了这东西，木系功法虽无攻击性，却仍被誉为神宝不是没有道理的。你知道，寻常功法破境升仙，不仅需要勉力修行，更需要自身天赋与机遇，途中若有丝毫松懈，更可能停滞一生……”
“而《万木诀》，顾名思义，万木丛生，它是生灵之物，不需要特地修行，它便会自行生长！”
“这还不算，最为神奇也最为诡异的一点是，它会在成长之中，帮助修行者开启灵脉！这便是说，你现在仅有的一根灵脉，会随着功法的成长，而逐渐通启第二根、第三根，乃至更多！”
古琅心头一颤，讶然道：“竟有这等奇迹？”
“奇迹？嗯，这个词用得颇为考究……说奇迹当真一点儿不过，求仙修仙道，肉体却与凡人无异，而这本功法，会犹如一片生机蓬勃的森林，在你体内生长、蔓延，使人脆弱的血肉之躯破境升仙，与仙道也可谓殊途同归。”
“修为越高，灵脉越多，吸纳炼化的灵力也便越盛，呵呵，这等逆天之物，不可想象……”
“若真是如此厉害，那为何……”古琅有些顾虑。
项叔牙打断他，说道：“为师知道你想说什么，不错，万木决虽可自行生长，但这条路何其漫长，何其艰苦，丝毫不会比寻常修仙容易半点。而欠缺攻击性这一大软肋，也极大地限制其功效。”
古琅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过有一点，万木诀可以压制你体内青龙精血中的戾气。”
“戾气？”
“正是戾气，青龙精血一旦离开了你的身体，就会变成狂暴之物，昨日你也看到，一滴血就可将石头腐蚀穿孔。这等奇物，若是被别有居心者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万木诀又会如何压制我体内的精血？”古琅不禁好奇问道。
项叔牙却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为师又没修炼过，怎么知道那么多？总之若能压制精血中的戾气，应当就会表现得与寻常人血无异，而不会动辄就在地上腐蚀出一个大洞来。”
将刚才那番话在脑子里仔细地过了一遍，古琅默然低下了头，看上去情绪有些低沉。
项叔牙眼亮心明，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说木系功法，以塑造躯体为主，是为盾，那么这本《隐灵剑诀》，便是仙武两道之中难得一见的尖矛。”他将《隐灵剑诀》拿起，扔到古琅腿上。。
闻言，古琅低头打量起地上那本残破的秘籍，破损的书卷之下，隐约有一丝丝冷寒气息缓缓渗出。
那是……剑的锋芒？
“这本剑谱，是为师年轻时云游四海，于中原九州的一处古老遗迹中偶然得到，其近乎腐烂的书页之下，蕴藏着一股惊人的灵气，当为师以神识探察时，竟发现这本秘籍之内竟有四道不同的残余灵力。”
“你可知这代表着什么？”项叔牙向古琅看了过来。
古琅思考片刻，有些犹豫地回答道：“这本秘籍是由四人共同编纂？”
项叔牙点点头，道：“不错，且这四人，应当都是升云境界的大修行者！”
“升云境？”惊叹之下，古琅连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你翻开看看。”
古琅依言将残谱捧了起来，刹那间，他感到这本剑谱竟轻如鸿毛。他小心翼翼地翻开残谱，却发现这本剑谱只有短短七页，而且只有前四页有字，后三页是空白的。
这事看来颇有几分古怪，但当古琅仔细查看前四页时，却大感震惊。
前四篇，一篇一式，字迹各不相同，叙述方式更大相径庭。
原来，这本秘籍，竟是由那四位大修行者，一人写了一式，且看书写字体，简繁有异，可见这四位修行者并非同处一个世代，却又共同编撰出了这本剑谱。
这是何等惊奇的事！
项叔牙微微阖目，沉声说道：“这本剑谱，是纯粹以剑为本的剑谱，并且需要灵力的支撑。你可以说它是仙道，也可以说它是武道，这是为师最喜好的东西，对现在的你来说，也是唯一能弥补万木诀不足之处的宝物。”
项叔牙缓缓睁开双眼，那不符年纪的明亮眼神，也含杂着一丝理所当然的沧桑。
“为师一生欲证武道，却因身为仙道而难偿所愿……”
他站起身，在透亮的周月壁上悠然踱步，仿佛在天边散步，直至周月壁的边缘，项叔牙停下来，双手背负，长叹一声道：“天地之大，人间万载，却不曾出现过一个真正的仙者。传说中打开天门境的钥匙，摆脱天地桎梏的，究竟是众生齐修的仙道，还是为师笃信的武道……”
“师父……”眼中那道苍老的背影，令古琅心头酸涩，手指悄悄攥紧了剑谱。
仙道，亦或武道，对于自己来说究竟有何区别？
古琅心里没有答案，他对仙道的追求，并非成仙，只是奢望这个过程可以足够漫长，长到他也厌烦了，或许就满足了。
一念至此，一丝坚定的光彩从古琅眼底闪过。他飞快地翻回到《隐灵剑诀》的第一篇，只见狂草所书，五个大字昭然若揭：
第一式，降灵！
古琅将下方所书要诀逐字详阅后，他发现，这隐灵剑诀的第一式，竟是以自身鲜血，画出自在阵法，在没有凭依的情况下，从复杂万象的天地灵能中，凝聚诞生出自己的灵剑！
由于要领描述颇为模糊，古琅看不甚懂，又接着往后翻读。后三式分别是：鬼琊、赤莲、如意。
不知何时，项叔牙又回到了古琅身边，一脸肃然说道：“你现在不要急着修炼这个东西，在召唤灵剑之前，你先行修炼万木诀，把脆弱的躯体巩固一番，再来做也不迟。”
项叔牙捡起万木决，扔到古琅怀里，就像扔掉一块破铜烂铁，旋即转身朝螺旋阶梯走去。
古琅将两本书小心翼翼地藏入怀中，手脚虽是无力，还是尽快地跟了上去。
一边走，古琅一边问道：“师父，关于这个万木决，您会传授给弟子什么独门秘诀吗？”他这般发问，自然是联想到了大师兄李净尘。
项叔牙走在前面，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喝汤一样简单的东西，自己琢磨去……哦，对了，从明天开始，你跟着你二师兄干杂活儿去，他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准偷懒！”
“是。”
虽心中存有万般疑惑，古琅却已完全信任了师父，他要自己做的，那么也必然是有一番道理。
当项叔牙与古琅行将走出周月壁的石门时，在那举足向外的一刹那，古琅似乎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犹如怨鬼哀嚎的声音，在背后那条长长的螺旋阶梯中回荡着。
古琅想要回头去看，却被项叔牙一把拽出了石门。
“若不是有为师领路，凭你现在的修为，在阶梯上呆不了一息功夫便会尸骨无存。”项叔牙挥袖将石门上的青色印记消去，淡淡地说道。
双眼盯着冰冷光滑的岩面，古琅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
夜里，无云遮瑕，月明如昼。
古琅坐在自己小屋的窗下，仰头发呆。院子西面，大师兄的屋子中蜡烛熄灭，于是夜色也沉寂下来。
他将一本蓝色封皮的旧书搁置在盘起的双腿上，月光将“万木决”三个字映照清晰。
木为盾，而剑为矛，自己究竟走上了一条怎样的修仙路……
古琅曾无数次遐想，此刻自己究竟会是何种心态，何种表情。
如今，当他摸着自己消瘦的脸颊时，才恍然明白——
踏入了修仙路，他就已经开始向上天抢命，而事已至此，面前只剩下一条可进不可退的路，还有什么能够动摇心神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翻开了《万木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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