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项叔牙站起身来，睥睨着古琅冷冷说道：“现在老夫问你话，你若敢有一句不实，老夫便直接要了你的命！”
古琅抱着右臂退到了墙边，连喘粗气，说话不能，只得无力地点了下头。
项叔牙走到桌边拉过一张凳子坐下，继而问道：“你本名叫什么？”
“古琅。”
“从哪里来？”
“灰山。”
“家中几口人？”
“弟子从小被抛弃，胸前挂着一块写着自己名字的木牌，不知家人何在，曾有个养父，却……已经去世了。”
项叔牙蓦地愣了下，皱眉问道：“你为何而来？”
古琅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求仙。”
“为何而求仙？”
“为长生。”
这段对话，与不久前在惊云殿前，掌门王近远与古琅的对话竟是如出一辙。
项叔牙目光一窒，随即又追问道：“这血是怎么回事？”
“弟子……不知。”
问话期间，项叔牙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古琅的眼睛，只要他敢有一刹的犹豫，他就会要了古琅的命。
但眼下看来，古琅确实不知内情，且听他说自己是个弃儿，那么一切都能解释得通。
信，或不信，皆在一念之间。
“真是，偏偏让老夫撞见这种事……”项叔牙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走过去推开了房门，冲外面喊道：“净尘，你进来。”
在外面等待多时，焦急难耐的李净尘飞快地走了进来，一眼便瞧见倚靠在墙壁上，奄奄一息的古琅，顿时大惊失色，赶忙过去为他检查伤势：“小师弟，你怎么突然伤得这么重？”
身后的项叔牙冷哼一声，坐回桌边，硬邦邦地说道：“管那么多做什么，赶紧给他处理伤口。”
李净尘拭了一把冷汗，急忙将右手掌覆在古琅右臂的伤口上，闭上双目，快速诵读口诀。
眨眼间，便见一股柔和的淡蓝光芒在李净尘手掌上微微闪烁。古琅立刻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水流在伤口上流转，剧烈的疼痛感总算得到了缓解，苍白的脸色也稍稍红润了些许。
“多谢大师兄……”古琅低垂着头，无力地说道。
“同门师兄弟，何必如此生分，倒是你这伤口……恢复得好快！”李净尘似乎也注意到了古琅那超乎寻常的恢复能力，不由惊讶。
项叔牙不满地咂了下嘴，对李净尘说道：“止住血了就赶紧出去，我还有话要问你小师弟。”
李净尘忽然回过头，看着项叔牙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师父，他是我小师弟，也是您的徒弟。”
“臭小子，这还需要你来提醒，老夫方才那是一时手滑，不慎弄伤他罢了。”说话时，项叔牙却将脸撇到了一边去。
李净尘愣了一下，又十分担忧地看了看古琅，轻声叹息转身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沉郁的银蓝淡光充斥在小屋的各个角落中，仿若幽邃的深夜般沉寂。
项叔牙用鼻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眼神忽然柔和了下来：“方才是为师冲动了些……”
身为浮华门五长老之一的项叔牙竟然对弟子认错，古琅受宠若惊，赶忙摇头道：“弟子怎敢责怪师父！”
项叔牙悄然松了口气，看向古琅，问道：“你真不知道你身上这怪血从何而来？”
一丝异光从古琅的眼底一闪而过，旋即他否认道：“弟子确实不知，还请师父明示。”
熹微的蓝光下，桌边那道消瘦的人影仿佛突然间苍老了许多，一抹浓郁的伤感油然而生。
“该从哪说起……”项叔牙苦恼地摁住了眉心，沉吟片刻之后，说道：“你既出生在东方，自然也应该听过有关神兽青龙以鳞化为三千浮山的传说。”
“可那不是传说吗？”古琅有些疑惑。
“不，青龙是的确存在的。”项叔牙不容置疑地说道。
“竟是真的？”
古琅对此颇感震惊，毕竟神明之物，没有人真的看到过，更多的是成为人们的寄托，供奉在各种寺庙中。
若信仰化为了实物，真是令人不敢想象的事。
项叔牙点点头，道：“为师年轻时也曾以为这等事情不过是在遐思之余生出的，虚幻缥缈，但活至这般岁数，为师却从三件事中瞧出了些端倪。”
古琅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第一，便是传说。传说中，青龙有三千二百七十六块鳞片，而就在数十年前，东方浮山也正好有三千二百七十六座，虽然有一座在数十年前的一场雷劫中消失了，但试问这世间，当真会有这等巧合吗？这是其一……”
项叔牙等了等，又道：“其二，想来身为东方浮山之人，都应该知道，真正立于俗世之巅的，并非我浮华门亦或天清宗，却是一间古老的寺庙。”
“青龙寺……”古琅微微皱起了眉头。
项叔牙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连诀峰上的青龙寺。那间古朴的寺庙千百年来始终立于超然地位，我等修仙门阀亦需仰望，亦要聆听诏谕，俯首称臣。”
“你能想明白这其间的道理吗？”项叔牙朝他看了过来。
若非项叔牙提及此事，古琅从未注意到青龙寺的存在竟是如此崇高，更有甚者，恐怕连青龙寺的名字都未听说过，果真是相当的诡异。
在说第三点之前，项叔牙深深吸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看着古琅，说道：“第三点，也就是方才那怪血，如果为师没猜错的话，它的确应当是从青龙残骸中提炼而出的精血。”
“而这也是为师痛恨天清宗的缘由！”项叔牙狠狠地道。
古琅沉默地倾听着。
“为师刚才说过，数十年前，曾有一座浮山经遭雷劫毁灭。那座山叫做会都山，是三千余浮山之中，灵气最盛的一座浮山。而那场雷劫，本是天清宗广昭世间，说宗主古不仁即将突破灵游境，将引下雷劫。”
“然而，那场雷劫却十分古怪，仿佛是被召唤出来的，顷刻间便将会都山毁灭殆尽，甚至连一丝残屑都未留下，便那般突兀的消失不见了！”
项叔牙的嗓子渐渐有些沙哑了：“但当时这件事，包括为师在内，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东方诸多修仙门派还纷纷恭贺古不仁突破了灵游境。”
“就在那场雷劫过去百日之后，因追逐一介妖物，为师不慎闯入了天清宗的领地，为了避人耳目，刻意绕行至华岳峰千丈断壁下方，正是在那里，为师发现了几具婴孩的尸体，那些尸体正以异常之快的速度腐烂着。”
听到这里，古琅似乎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些什么，他的肩膀竟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项叔牙揉了揉眉心，继续说道：“这件不同寻常的事，自然引起了为师的注意，便在那里蹲守了几日，亲眼看见天清宗的弟子将几名新生婴孩抛下了山崖。为师将尚且还未腐烂的尸体带了回来，并逐一检查他们的身体，无一例外的，他们皆是死于精血炸裂，简言之，就是他们的身体无法承受住体内狂暴的血液，爆体而亡。”
古琅低着头，看不清他何种表情，声音却颤抖着：“和弟子身上的血……是一样的吗？”
项叔牙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不忍，他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古琅的话，却继续说道：“后来，为师偶然间发现，这种怪血之中，蕴藏着一股灵气，而这种灵气与我们脚下所踩的土地散发的灵气，是同一种。进而为师产生了一种毫无依据的，大胆的猜想……”
说到这里，项叔牙顿了一顿，眼神骤厉。
“天清宗借古不仁破境之机，利用障眼法将整座会都山都炼化成了青龙的精血，虽然为师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但十分确定的是，他们将炼化出来的青龙精血注入了新生儿体内！”
荧光暗淡的小屋顿时陷入了无边的死寂之中。
良久之后，古琅缓缓抬起头，脸色十分憔悴，无力地问道：“师父为何会如此笃定这种无端的猜想？”
项叔牙摇摇头，道：“并非无端，在那之后，为师曾带着一具婴孩的尸体去过青龙寺。在青龙寺中，有一位通晓古今，无所不知的奇女子，为师特地去拜访过她。”
“但遗憾的是，当时她没有路面，却让一名寺僧带给了为师一句话，说：‘大地有眼，窥视众生，善恶皆有报，勿犯神明。’她这一番话，才令为师对此笃信不疑。”
话，戛然而止。
古琅倚靠在墙边，无神的双目，注视着地面上一簇簇清冷的淡光，久久无言。一时之间，太多沉重的东西压在身上，令他有些无力承受。
脑海中，无数的场景飞逝而过，渐渐夺去了古琅眼中最后一丝神采，他嘴里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话：“为何我还活着……”
项叔牙猛地一怔，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许久，他不忍地闭上了双眼，意味深沉地说道：“或许……因为你姓古吧……”
古琅立刻就明白了话里的深意，沉默了下去。
“现下为师有一个法子，或许能帮助你跨入气玄境这道坎。”项叔牙说道。
古琅没有回答，甚至没有一丝欣喜。那双本是清澈的眼眸之中，徒余暗淡一片。
他从地上艰难地撑起了摇摇欲坠的身躯，踉踉跄跄地，头也不回地推门走出了小屋。
项叔牙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叹惋，或许这个少年就此一蹶不振，颓废终身。
……
翌日清晨，当项叔牙推开自己的房门时，却发现空旷的院子里，有一道笔挺地身影伫立在柏树下，看似守候多时。
此刻，项叔牙苍老的脸上，竟难得地泛起了一似欣慰的笑容。
古琅笔挺地站在他面前，坚毅的神情中，又有一种绝地重生的决心。他不曾说话，但他仿若火炬，明如星辰般的双眼告诉了项叔牙自己的答复。
“呵呵，有意思。”项叔牙青袖一挥，枯瘦的手掌中突然出现了三根两寸长短的银针，诡秘地一笑，说道：“不过，为师这个法子，可能会有点儿痛……”
(https://www.mangg.com/id32060/1713918.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