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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琅随大师兄一路来到了离弟子小院不远的长老院落中，项叔牙正在树下的摇椅上悠闲地打着盹儿。
许是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项叔牙眼还未睁开，便悠然地开口道：“着什么急？”
李净尘遽然停下，面色急切地道：“师父，发生了一件怪事。”
“怪事？”项叔牙懒懒地撑开眼皮，朝这边瞥了一眼，停顿了片刻，坐起身来，揉着脖子问道：“什么怪事？”
李净尘和古琅对视了一眼，还是由他回答道：“是这样，方才弟子帮助小师弟打通气玄境，出气、倒转两步皆已完成，但最后一步……”
项叔牙似乎听出了些端倪，神色一凛：“怎么了？”
“灵池……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李净尘回答说。
“堵住了？说什么胡话！”项叔牙恚怒道。
但他很快又平静下来。谁都可能撒谎，唯独他这个大徒弟却是绝不会对他撒谎的。项叔牙随即瞟了一眼站在一旁，面色黯然的古琅，忽然站起身子，朝屋里走去：“跟我进来！”
古琅抬头看了下李净尘，见他似乎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便快步跟了上去。
项叔牙推开木门，陈旧的门板发出嘎吱的刺耳声响，古琅随之踏入屋中。刚刚迈过门槛，一股刺鼻的怪味扑面而来，古琅下意识想要捂住口鼻，但转念一想这是师父的屋子，便只得强行忍耐。
项叔牙径直走到墙角的一排堆积着许多奇形怪状之物的架子前，动作麻利地翻找起什么，忽然回过头来，说道：“把门关上。”
古琅向屋内扫了一眼，发现东西两侧的窗户皆是用很厚的窗纸糊起来的，若把门也合上，屋子里岂不一片漆黑？
心中虽觉奇怪，但他还是走过去关上了房门。
果不其然，当房门合拢的一瞬间，整间屋子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加上屋中有一股刺鼻的臭味，令古琅有一种强烈想要逃离此地的想法。
但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一簇银蓝色的淡光突然在头顶亮起。
古琅抬头一看，登时呆怔当场。
本该是漆黑一片的屋顶，却被许多嵌在木头中，忽明忽暗的水晶珠所照亮，它们排列无序，大小各异，却构成了一幅辽阔的星象，令人沉醉不已。
银蓝色的光芒落在古琅的脸颊上，仿佛具有某种不可抗拒的魔力，夺走了古琅的目光，令他渐渐失去了神智。
“不要一直盯着看，虽然不会有什么害处。”
屋中忽然响起项叔牙的声音，才将古琅从发呆的状态中拉了回来，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总算找到了，”项叔牙从架子上取下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物体，放到了桌上，“过来坐下。”
古琅依言在桌子的一端坐下。
项叔牙将个巴掌大的物体推到他面前，借着屋顶的蓝光，古琅看清那是一块形状极不规则的黑石头，崎岖的表面上分布着无数条蜿蜒交错的白色细纹。
“把手放上来。”项叔牙沉声说道。
古琅迟疑了一下，将右手轻轻放了上去。虽然石头形状不规则，棱角四处突起，但当他触到这块石头的表面时，却感觉它异常之光滑，这种触觉十分之诡异。
忽然，他只觉手指一凉，就好似有一只虫子顺着他的指尖钻入了体内，在经络中爬行，瘙痒难忍。
但这个感觉仅仅持续了瞬间，他手下的黑石头上的白色纹路倏尔微微一亮，项叔牙双眼猛地睁大，脸色骤变，霍然将石头夺了过去。由于动作过猛，石头尖锐的棱角一下划破了古琅的无名指尖，几滴圆润饱满的鲜血就顺着指尖滴落到了木桌上。
“嘶……”钻心般的疼痛令古琅倒吸了口冷气。
项叔牙瞥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低头专注地观察着黑石上的纹路。
不大一会儿功夫，项叔牙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摇了摇头，将石头放下，说道：“怪了，你这灵池还真给什么东西堵住了，而且看起来……根深蒂固，恐怕是无法再修行了。”
古琅心神一震，呆坐在那儿半天没回过神来，好似没有听懂项叔牙方才所说的话。
十五年，他为之隐忍、努力，将自己的人生逼到了绝地，却只能换来这般苦果？
在这短短的几日里，他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此刻竟然有些麻木了，既不感到痛苦，也因此而哀伤，只是惘然。
当他沉溺在自己的情绪之中时，项叔牙却忽然在木桌上发现了一个异物：“嗯？那是什么？”
古琅蓦地转头一看，见项叔牙眯眼看向自己手边，他低头瞧去，只见手边的那块木桌不知何时凹下去一个浅坑，坑下还冒着丝丝白烟，好似是被什么东西所腐蚀。
项叔牙细致地观察着那个凹坑，忽然惊疑一声，猛地探过身子来一把捉住了古琅的右手，粗鲁地将他手腕翻了过来，双目紧盯着他翘起的无名指。
指尖上，伤口还未结疤，却已缓缓愈合。
“不可能，怎么可能真的有这种事……”项叔牙紧紧盯着那道伤口，形同魔怔一般，眼神十分复杂。
“师父？”古琅竟有些害怕起来，不由得想将手往回缩。
忽然，项叔牙松开了手，朝着古琅看了过来，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冷厉的目光中，隐藏着一股磅礴的杀意！
古琅不自觉地站起来朝后退了两步。
项叔牙皱起两道花白的长眉，用灵力发出了足以震碎心魄的沉重声音：“你与天清宗宗主古不仁是什么关系？”
在项叔牙强大的气息逼迫下，古琅不禁脚下一软，一下跌倒在地。
我会被杀死！
这种强烈的恐惧感突然在古琅心底生出，瞬间席卷全身，骤然令他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项叔牙站起身，朝他一步步逼了过来，怒喝道：“回答老夫！”
“弟、弟子不知师父在说什么……”古琅拼命想要往后退却，却是徒劳。
“骗子！”怒火颤抖了项叔牙的声音，他燃烧着怒火的双目仿佛可以洞穿一切谎言，银蓝色的光照在他苍白枯瘦的面孔上，骇若厉鬼！
古琅不由自主地撇开了目光，这反倒令项叔牙更加笃定了他的猜疑。他霍然高扬右手，一道杀意凛然的青气附在了他枯瘦的手掌上。
电光石火间，古琅下意识举起右臂抵挡。
一掌劈下，古琅的右臂上登时划开一条尺长血口，鲜血如喷泉般喷洒出来，溅落一地。
“呃！”古琅痛苦地滚倒在地，想要抱住流血的右臂。
项叔牙却抢先一脚踩在古琅的右臂上，缓缓蹲下身来，仔细观察着那些溅落在地上的鲜血。
那些鲜血好似沸水一般，在地面上蒸腾出大量的白色热气，飞快地侵蚀着坚石铺砌的地面。直到那些血液全都干涸，地上残留下了数十个拳头大小的凹坑！
项叔牙震惊之余，也确信了自己的猜想，猛地瞪向古琅，恨得咬牙切齿：“你还敢撒谎！这血你又要作何解释？”
“弟、弟子不知……”古琅乌青的嘴皮不断地颤抖着，脸色苍白如纸，右臂伤口处传来的灼烧感似乎要将他的意识吞没一般，眼底渐渐翻起了白色。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血非同寻常。但那都是他的命，他要争的命……
项叔牙冷哼一声，将脚下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几乎要碾碎古琅的骨头，听见几声咔咔地脆响，古琅声嘶力竭地痛喊道：“弟、弟子当真不知……”
在这一瞬间，项叔牙从他嘶哑的声音中，恍惚想起了在惊云殿下，那个倔强的眼神，还有浮华峰峭壁上，那抹令人惊叹的坚毅而渺小的身影。
这样的一位少年，他会欺骗自己吗？
项叔牙扪心自问，忽然便犹豫了。
他缓缓站了起来，将脚从古琅的胳膊上抬了起来，退到一块被血侵蚀的凹坑处，蹲了下来，从坑中抠下了一块碎石。
两指轻轻一捏，碎石便化作了粉末。
项叔牙缓缓眯起双眼，看着那些粉末消散在银蓝色的淡光中。
“这是从神兽青龙的残骸中提炼的……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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