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了皇宫,苏音没有直接回府,去了荣家票号。想不明白虞烈为什么找她,但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丞相府还没有建好,于墨白暂时住在王府。自从上任以来,他没少让虞烈吃亏。现在他找上门来,一定没安好心,不得不防。
经过护国公府,她走下车驾,慢慢登上台阶。
平时热闹的府邸,而今空无一人,枯黄的叶子被风吹来吹去,显得格外凄凉。朱漆大门贴着封条,匾额摔成了两半,门口的对联也不知去向。
这里曾经是她的家,从出生就生活在这儿。父亲死后,刚出头七,她和母亲就被赶了出去。
二叔坏事做尽,罪有应得,也因此毁了苏家。
“王妃,是王爷下令抄家的。封条不能摘,咱们还是走吧。”走到她身后,阿秋低声提醒。
点了点头,她依依不舍,却不得不走。
马车刚一停稳,吕掌柜就迎了出来,“王妃,右丞早就到了,您要是不想见,就别进去了。属下让人把文书送到王府,过两天再让人拿回来。不知您意下如何?”
“今天不见他,明天他就会到王府。”轻轻叹了口气,她示意侍卫去找廉颂。
在宫门堵了一次还不够,居然跑到荣家票号来,胆子够大的!到底有什么大事,非要跟她面谈?
“那属下这就进去通报了。”
走进厢房,虞烈一身官服,正在里面品茶,见到苏音,站起身,拱手行礼,“微臣见过昭王妃。”
“宁王这是干什么?见到我,何须行此大礼?”
“王妃真会说笑,微臣现在是东唐右丞,早就不是瀚海国的宁王。王妃这么说,被别人听见,又要大做文章了。”
话里话外都是嘲讽,他当然听得出来。
可他这次来,确实有要紧事。在没有坐稳丞相的位子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宁王意气风发,做事干脆利索,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这么了不起的人物居然会说这种话,实在太意外了。”
摆好茶点,阿秋默默退了出去。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她嘲弄的笑了。
“问句不该问的话,您还是从前那个虞烈吗?”
“王妃把微臣弄糊涂了,您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满眼疑惑,他挑眉望来,目光拳拳,看似懵懂,却饱含深意。
表面上看,这个问题很简单。实际上,却暗藏玄机。
他回答是,就说明他跟从前一样,处心积虑想登上皇位。那么接下来,无论他说什么,苏音都不会答应。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做不成瀚海国的皇帝,就想做东唐的丞相。这种背叛国家的小人,她更加不会理睬。
“你贵为瀚海国的宁王,怎么会屈尊降贵,到东唐来做成?做成朝臣呢?”
“良禽择木而栖。东唐皇帝招贤纳士,是当世明主。瀚海国弹丸之地,微臣很难施展抱负,所以就来了。”
讪讪一笑,虞烈不喜欢她的态度,可为了达到目的,他只能把怒火压了下去。
“皇帝陛下正值盛年,身体康健,不会像瀚海国君那样,暴毙而亡。既然宁王真心为东唐效力,还是循规蹈矩为妙。”
扫了他一眼,苏音说的轻松,却在威胁他。
不要妄想弑君夺位。这里是廉颂的地盘,稍有差错,就会满盘皆输。上一次,有苏娅帮他易容,这一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多谢王妃提点,微臣记住了。”
好一个苏音,竟然敢威胁他,简直可恶!
“宁王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揉了揉额头,她面露倦怠,懒洋洋的问道。
“上个月中旬,以秦将军为首,各地将军纷纷上奏,说朝廷欠了十年的军饷,要求一次性还清。他们说,这些年的军饷都是从荣家票号借的,还有借款文书为证。微臣这次来,想核实一下,这件事是否属实?”
从袖管里掏出一摞文书,递到苏音手边。
文书是水印的副本,上面有荣家票号的大印,可她并不记得秦牧之向荣家借过钱,还是这么大的数目。
别人的情况她不清楚。可整个昭平都是廉颂的,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虞烈主管户部、礼部和工部,难道这是廉颂给他出的难题?
“时间过去太久,我需要找人查一下留底。银两的数目太大,还是谨慎些好。”
唤进吕掌柜,把文书交给他,顺便丢了个眼色。
“查查这几份文书的留底,看看这笔钱还了没有。如果没还,就连本带利算清楚,做个明细出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接过文书,他快步离去。
“微臣派人查过户部账册,发现军饷每年都会按时发放。各地的将军却众口一词,都说没有收到,这实在令人费解。”
“据我所知,从前太子和七皇子都掌管过户部。他们想随意支取军饷,谁敢不从?”
嘴角抿过一丝莞尔,她不紧不慢的说着。
“部将出生入死,连军饷都拿不到,谁会为这样的朝效力呢?他们能撑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还请宁王尽快查清真相,千万不要寒了将士们的心。”
“王妃说的极是。可如果王爷跟荣家票号借了这么大笔银子,您还会让王爷还债吗?”
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虞烈问的不怀好意。
“当然要还。我嫁给了他,难道昌平也嫁给他了吗?即使他是昌平的股东,但欠的是荣家的钱。这事儿没得商量,该还的一分不能少。”
她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点儿犹豫。想套她的话,做梦?
虞烈这么问,无非是想让她免去昭平的债务。能免掉昭平的债,就要一碗水端平,把余下的债务一笔勾销。
很显然,这是廉颂的计策。
事关重大,交给别人他不放心,就把这个差事塞给了她。只不过,事先也不跟她打招呼,真是欠收拾!
“你跟昭王是夫妻,感情那么好,还需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俗话说的好,账目清,万事兴。荣家家大业大,不该拿的我们分文不取,但该是我们的,也当仁不让,这是荣家的规矩。就算我是荣家的当家人,也不能破例。”
不卑不亢,她气定神闲,慢条斯理的说着。
“我嫁给王爷有一个前提,他不能插手荣家的事,除非我请他帮忙。所以,宁王刚才说的,在我这儿行不通。”
“微臣还是不懂,一家人需要这么见外吗?”
“宁王会把全部财产交给苏娅吗?您如果不会,你凭什么要求别人这么作呢?难道女子成婚以后,娘家的钱财就要归夫家所有吗?要是这样的话,还有谁敢生女儿?”
一脸不屑,看着虞烈,她嘲弄的笑了。
谁不知道他为了保命,眼睁睁看着苏娅被车裂。胆小怕事,出了事就让女人替他去死,什么东西!
讪讪一笑,他表情尴尬,被堵的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在发愁,门扇开合,吕掌柜捧着账本,走了进来。双手递上账册,他一五一十的说着。
“启禀大小姐,这几份确实是票号与各地将军签订的借款文书。这几年的账册都在这儿,您请过目。”
账册发黄,表皮破损,边缘微微卷起,字迹陈旧,一看就是陈年的账本。
这些账册足以以假乱真,功夫做得够细的!难怪大半个月风平浪静,原来他给虞烈准备了一份厚礼,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光利息这一项就有三百万两……宁王,朝廷准备什么时候还钱?是分期,还是一次性付清?”
啧啧叹息,她喜形于色,眼波流转,轻声问道。
“借钱的不是朝廷,是各地将军。王妃要讨债,也该找那几位将军,而不是本相。”
明知这是个圈套,他却无法化解,只能挺着脖子死扛。
据他所知,近期廉颂一直住在军营,很少回府。于墨白公事缠身,没什么机会跟她碰面。他料定,苏音对这件事毫不知情。可刚才她应对自如,看不出任何破绽。
难道消息有误,有人给她通风报信?
“文书里写的很清楚,如果借款人无力偿还,则所欠银两皆由户部代为偿还。这是免责条款的第一条,宁王还是仔细看看文书,再做定夺吧。”
啪的一拍桌子,苏音亮出文书原件和附件,说的毫不客气。
“距离最后的偿还期限,还有不到三个月。如果到期不换,就要用土地抵债。是割地,还是还钱,你看着办。”
“要是本相不还钱,也不割地呢?”
冷哼了一声,他脸色阴沉,冷冷威胁。
“昌平要人有人,有钱有钱,最不缺的就是兵器。听说过大漠飞鹰吗?那是大漠最强的雇佣军,只要他们出马,没有摆不平的事情。你不给,我可以抢,不过多花几个银子罢了。”
唇角扬起,她面无惧色,一板一眼的说着,并没有动怒。
“你这么做就不怕王爷怪罪吗?”
“我凭文书办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即使见到皇帝,我也这么说,他敢把我怎么样?”
仰天大笑,苏音一脸轻松,说的满不在乎。
“宁王出任丞相不久,便搅得边关不宁,军心涣散。不论你跟皇帝是什么关系,都得走人。一旦你离开东唐,还有容身之处吗?”
“昭王妃,你在威胁本相吗?”狠盯着她,虞烈双拳慢慢收紧,却强压愤怒,没有发作。
“瀚海国国君对你恨之入骨,他早就通告各国,谁敢接纳你,就是瀚海国的敌人。瀚海国不大,却是东唐的友邦。只要王爷休书一封,送给各国使节,你说还有谁敢收留你?
“你!”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人,她居然那这件事来威胁他!
“前几天,瀚海国君还给王爷来信,询问你的情况。我劝你这阵子最好少出门,免得遇上杀手。”
“多谢王妃提醒,微臣告辞。”
虞烈起身就走,却被吕掌柜拦住,“丞相大人,不把还钱的事情说清楚,您就要走?”
“昭王妃,你这是什么意思?”怒目呵斥,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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