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报传至,母子平安。
可是这个生在中元节的孩子并没有带给帅府上下太多的喜悦,裴玥和孩子当晚就被送回了别院,刘道麟对这个长孙看都没看一眼,过了一夜,仿佛所有人都忘了这个新生命的到来,唯有刘瑾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当中。林晚婧依旧带着付诗恩忙于学校的事物,回家越来越晚,有时甚至彻夜不归,她的房间亮灯的时间越来越少,刘瑾心中不悦,却总是不知如何问起。
时间便在众人的故意忽略中悄悄流逝,转眼间,孩子已近满月。
从裴玥进了帅府之后,林晚婧便几乎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唯独今天——她怀孕了,李凌瑞刚刚确认了这件事,因为还不足百天,脉向还很微弱,李凌瑞特地请了鹭州经验最丰富的老中医替她诊脉,结果与他的判断是一致的。这应该算是这么久以来林晚婧收到的最好的消息,她不由得想象起刘瑾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兴高采烈的神色,于是处理完手中事物便迫不及待的赶回家中。
裴玥在客厅的沙发上哼着小曲看报,孩子在奶娘怀中咿呀叫着,烟灰缸里还有半支燃着的香烟。闻到满屋子烟味,林晚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抽烟?对孩子不好。”
“你又没生过孩子,管我那么多。”
林晚婧没打算跟她打口水战,转了个话题:“云柔呢?”
“在楼上书房里跟老头子谈事情。”
林晚婧受不了她没大没小的样子,却也懒得同她争执,转身往楼上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隐约可以听见两人交谈的声音。
“父帅,孩子快满月了,满月宴那天您给他取一个吧。”
“云柔,那小妖精给你用了什么法子让你如此言听计从?庶子居然要办满月宴,笑话!”
“父帅若不办,我自己办便是。”
“你倒是敢?!”
沉默之后,刘道麟换了个平静些的语气:
“那时候你答应我的事没有忘吧?”
“父帅指的是…”
“现在孩子也生了,就赶紧给点钱打发她走,孩子交给晚婧抚养,如此我便给他办满月宴。”
“父帅,孩子还小,把她从生身母亲身边夺走太残忍了,而且,裴玥来了这么久,也没做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您对她是不是太苛刻了?”
“怎么?当初满口答应,现在反悔了?”
“我只是觉得孩子可怜,对裴玥也不公平,而且…我也不认为林晚婧有能力照顾孩子。”
“哼,果真啊…”刘道麟拍案而起,“既是如此,咱们也没什么可谈的了。你若执意护着那母子俩,交出帅印,找个世外桃源过你们的小日子吧,我是不会认这个孙子的,我刘道麟丢不起这个人!”
刘道麟开门出来,林晚婧没有防备,偷听被撞了个正着。
“爸,我有事想跟您说。”林晚婧指指房间,对刘道麟道。
刘道麟没有反对,进了房间之后,他的眉头蹙了起来:
“晚婧,这间房可是你睡的?怎么不睡主卧?!”
“爸,是我让出主卧的。当初担心云柔在客房休息不好。”
“诶…”刘道麟叹息一声,“我教子无方,委屈你了啊。”
林晚婧笑笑,开口道:“爸,我和妈想搬回御鲲台住。”
“为什么?可是那小妖精让你不自在了?”
“不是的。现在孩子出生了,妈的精神状态不稳定,孩子哭闹,双方彼此影响,对他们两都没好处。再者,我每天帮家里打理生意,在外面风尘仆仆的,现在外面风瘟闹的凶,万一我把不好的东西带回来伤着孩子就不好了。”
“你和云柔…真的没事吗?”刘道麟犹豫许久,终于问了这个问题,他已经很久没看见刘瑾同林晚婧出双入对,如胶似漆的恩爱模样。
“我们能有什么事呢?”林晚婧反问,笑容牵强。
“好吧,那你便替我好好照顾诗儿,家里这边我替你守着,有我在,那小妖精不敢兴风作浪!什么时候搬?”
“明天。”
“这么快?!”
“嗯,明天天气好,学校也刚好没事。”林晚婧扯了个慌,事实上她是再也不愿在这个地方多呆一秒,这个曾经寄托了她无数美好期待的地方如今压抑的令她几近窒息。
“好吧。”刘道麟应允,“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恩?”
“谢谢爸。”
送走刘道麟,林晚婧顿觉疲惫,她无力的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刘瑾在书房中同刘道麟的一席话彻底击碎了她心底最后的希冀,如今她对这里,对那个男人彻底绝望了,不带半分留恋。想着曾经对刘瑾的美好幻想,林晚婧忽然笑了起来,她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几声轻笑之后,笑声变成了抽泣…
书房已经许久没人去过,负责打扫的佣人们打开了窗户通风,晚风吹着书桌上的纸业翻动,哗啦啦的响声吸引了林晚婧的目光。依稀记得新婚当月,她洗了澡出来,见刘瑾没再卧室,便去书房找他。也是这样一个无月的夜晚,星光点点像是撒在绒布上的碎钻。刘瑾在书桌前站着,手中握着狼毫欣赏着刚刚完成的墨宝。
“今天怎么有心思写起书法来?”
听见林晚婧的声音,刘瑾招手唤她到身边:“看看,怎么样?”
“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林晚婧看着撒金宣纸上遒劲的行楷,凛冽的笔锋,刀刻一般惊颤人心,“好字,无可挑剔。词也不错。”
“词当然不错,这可是名句。”
“名句?不是你写的啊?”
刘瑾哑然,许久才开口:“晚婧,要你说莎士比亚你能跟我说三天三夜不休息,但是我们的传统文化……你就是一张白纸啊。”
林晚婧瘪瘪嘴,没办法啊,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她接触的都是西洋的东西。刚想辩驳,刘瑾却已拉着她在自己腿上坐下。
“那你帮我补课好了。”林晚婧的腰身被他搂着,丝毫不敢放肆。
“行啊,从哪里开始?”
“就你刚才说的那句。”
刘瑾摇摇头,“不好,边塞诗不适合女孩子家。”
“那就从婚礼上你对我说的那句话开始吧。”
他思虑片刻,换了只小狼毫,找了张白净的纸,落笔写下一串工整的楷书。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林晚婧捧着纸反复读了几遍,又问道,“这首诗只有这么两句吗?前后的内容呢?”
刘瑾埋首在她颈间,轻吻她带着花香的肌肤,许久才低声回应道:“你记得这句便够了,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
回忆总是如此美好而又残忍的。林晚婧心中隐隐作痛,她缓步走到书桌边,那晚刘瑾写的诗句还在桌上放着,白纸黑字,格外清晰。她伸手抚摸着那行字,原来刘瑾苍劲的字体写这些温柔的诗句也是如此完美的,完美到每处笔画都如刀刃刻画般存进了她的心中一般,每一笔都剮着心里最柔软的部分,鲜血淋漓。她将那页纸撕下,小心折叠了收进胸前挂着的相片盒子里。这便是她要从这叫房子里带走的最后一样东西。
小货车跟着林晚婧的白色轿车驶出别院的院门,院门关合,沉重的上锁声变像锁住了所有关于刘瑾的美好幻想。林晚婧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帅府的大宅已越来越远,车窗外光景变换,她依稀间又看见了婚礼那日马车载着她走过这里时的情景——彩绸招展,繁花似锦,有谁在她耳边诉说未来美好的光景,只是那人的脸她已不敢想起。
搬离帅府的事林晚婧想了很久,但真的搬走的时候,她却又如此匆忙。学校的办公室她已经彻底翻找了三遍,当她第四次翻抽屉的时候,付诗恩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心开口问话了:
“楠楠,你到底在找什么呀?”
“妈,您看到我的笔记本了吗?”
“笔记本?”
“嗯。大概这么大。”林晚婧用手比划着,“牛皮的封面,封面上烫着牡丹花,角落里还有一行字,写的是‘国色倾城’。”
付诗恩歪头想了许久,忽然一拍掌道:“我想起来了!见过!在你书桌上被一些废纸压着,我以为是你不要的呢!怎么?很重要吗?”
果真忘了带!林晚婧在心中叹了口气。
“果真是很重要的东西吧?我去帮你拿回来!”
“算了,妈,您千万别去。都是些去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吧。”
“…哦…”
“走吧,回家。”
“回家?这么早?!”付诗恩看了一眼挂钟,才下午三点过半。
“事情做完了啊。而且,我要去趟医院。”
“去医院?楠楠哪里不舒服吗?!”付诗恩慌张起来,“到底哪里不舒服?不会是你也染了风瘟吧!”
“妈,您想什么呢!”看付诗恩过度紧张的样子,林晚婧有些哭笑不得,“只是常规检查而已,很快的。”
得到林晚婧一再保证自己没事之后,付诗恩终于肯相信她,由她挽着坐进车里。
半小时后,林晚婧按时到了西医院门口。
“妈,我去去就回,您在车里等我,哪儿都别去,好吗?”林晚婧交代道。风瘟盛行,医院里患病的风险更高,林晚婧不愿让付诗恩冒这个险。
“可是楠楠,我肚子饿了。”付诗恩孩子似的撒娇,末了还补充一句:“楠楠,你不会忍心让我饿着的哦?”
林晚婧无奈,犹豫片刻,拿了三块大洋放进司机手里:“王师傅,麻烦你带夫人去吃点东西,少去人多的地方。”
司机应了声是,林晚婧又再三嘱咐付诗恩躲开闹市之后,这才进了医院。等她的背影隐进医院的大门后,付诗恩拍了拍司机的肩膀:“王师傅,走吧。”
“夫人想吃些什么呢?”
“带我去崇光路1号。”
“那是…”
“我想吃家里厨子做的点心了行不?快点走吧。”付诗恩喒喒嘴,一副等不及的样子。
崇光路1号是帅府的地址,司机思量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多问,开车往那个方向去了。
别院里,裴玥在自己房中唱着小调试衣服,其中有一些是林晚婧淘汰出来不要的。她对着镜子左旋右绕,将不合身的衣服随意丢到一边。
“哎呀,生完孩子整个体型都变了!你看看我这是胖了多少!”裴玥对刚进门的丫头阿群抱怨。
“少奶奶,您哪儿胖了!是衣服不合身罢了。”阿群宽慰她,“小少爷呢?”
“那小子烦死了,我刚才试衣服呢,他一个劲的哭!”
“孩子还小,哭是正常的。您抱抱他就好了。”
“我才不能,抱多了手臂要长肉的。我没管他,一会儿就安静了。”
“那,小少爷呢?”
“在床上不是吗?”
阿群又往床上看了一眼,满床满地的花哨衣裙里哪里看得见孩子,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快步走到床边,在衣服堆里翻找着。
孩子确实在床上,到被层层衣料覆盖着,柔弱的四肢包裹在襁保里,脸色青紫。
“少…少奶奶…”
“干嘛?”
“小少爷…没有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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