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兵”周杰,脚落一刹,让我简直有坠入侠梦一场的心悸,冥冥之中,谁在安排?
人的眼,在黑暗中的适应度,是超强的,我已能清楚地分辨近周的一切。周杰说话间,那个被我飞脚弹踢的大个,抓到了反攻的时机,只见他一个上步打虎势,右拳就冲周杰左耳门冲去。
果不出我所料,那俩人,是带些功夫的,虽然脚底明显不扎实,但那动作,确有招式,面对此景,我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冷静,没有插手、也没有大叫提醒,因为,我相信那个用身体挡到我前面的男人。但周杰的身手之快,还是令我叹为观止:我还没竖过眼来,周杰已微左侧身,两臂摆低度开山之势运力后拉,腰盘突发带风之力将双掌推出,那高个未及接招,已是退跌仰躺在地了。另一个早已扔掉自行车,凑上前来,一个踢步外摆莲,举向周杰面部,只见周杰脸一偏,双臂兜合,伸手接住那悬空单脚,惯向自身腰后,接着,来了个楼挂劈顶,我想,那家伙的头一定被周杰那双大约砍过铁砂掌的手,击打的眼冒金星了,趔趄后退了几步,晃晃头,然后,拽起那刚爬起的大个,转身就跑。看得出,周杰不似我,以花拳绣腿逞匹夫之勇,他那看似简单的两招,绝对是拳术中的传统老架,可能他觉得敢在行武之地为非作歹的人,必定有一定的胆量和争强斗狠的功夫,所以要以强力出招制服,看来,他是高估了敌手。
周杰欲追,我拽住了他。
“你拦我干吗?两个家伙这么不禁打,我非抓住他们不可。”周杰余火未消。
“会逮到他们的。”我觉得在不了解对手底细的情况下,还是等天亮再说,没必要和黑色较劲,不管是**还是黑夜。但这些话我没对周杰说出口,血气方刚的男人,是最不容正不压邪的,我的话,恰会激起他捣毁敌巢的斗志。
“哼,不让我当保镖,怎么?你自己相中的保镖跑哪去了。”他口气充满愤怒。我无言以对。
那晚,他把自己的自行车锁在了路边的一棵小树上,用我的车子带我回家。这是我第一次坐在他骑的自行车后座上,没揽他的腰,用手紧紧握着后车坐的钢筋,身子靠的很近,夜很静,天仍很黑,很远才有一盏路灯,昏黄如怀中团雾,他骑得很慢,一路默默行进。唉!真希望自己能全心全意地领受他英雄般的拯救,然后,小鸟依人般的顶礼膜拜,可,我做不到。
二
第二天,我将遇到的情况向辖区派出所报了案,希望对他们破案有所帮助。
我呈了一时之快,我的“保镖”——徐嘉,却在我的心中变成了狗熊,那晚,在他落跑以前,哪怕喊一句:我去叫人。或是对着我伸伸手,做出欲带我同跑状,我都会原谅他的,可是,他竟自顾自的逃了。徐嘉的非男人行为,让我的歉意化为乌有。从那以后,他见了我都躲着走,后来他调了班,我们便极少见面。
对于周杰的适时出现,我觉得应该到香禅那去进行求证,他的救护,也许我今生无以回报,但我觉得那绝不仅仅是巧合。
香禅夫妇和她的公婆及大伯一家住在一个大院子里,一排红砖灰瓦堂屋,院子开阔宽敞。结了婚的香禅,已是孕相明显,肥裤拖鞋闲散松沓,处处向我展示着已婚女人的幸福,进得院子,就见她笑的满脸开花。
“什么好事啊,乐成这样?”
“没什么事,最近也不来找我,也不到体委练功了,偶尔去也是抹门过,太不像话了。”
“我天天时间紧得很,你只知道赚钱,连这姊妹也不惦记,你家小文上班去了。”
“哈哈……”我刚问完,香禅就放声大笑起来,我正莫名其妙间,小文就枝杈着两只湿淋淋的手从屋里走了出来,笑着和我打招呼。
“他在院子里帮我洗衣服,听有人喊门,怕人笑话,忙端着盆躲屋里了,你说好笑啵?哈哈……,走咱屋里说话,哎,领口多搓两遍。”香禅一边扒着我的肩膀,一边笑眯眯地扭头交待着。
香禅听了我的询问,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聪明如你,为什么要装傻?那段时间,我想他是掐着指头算,只要你逢中班,他天天晚上都去接你,我是从看门的张大爷那无意听说的,那天他问我,周杰的表妹是不是在纺织厂,他说周杰不放心,时常晚上去接,弄得他每天也要后半夜才能躺下。”
“我负债了。”
“他人是不错,可是我也不赞成你和他谈对象,你知道,在农村,娃娃亲可不是那么好退的,弄不好会出人命的,俺庄上就有一个,那男的跑船,搁外面络乎一个,要退娃娃亲,那女孩就喝农药死了,农村的女孩死心眼,觉得丢不起那人,现在两家,甚至两个家族,都跟仇人似的,我不希望你搀乎到那么复杂的事里,太耗人。”
虽然我的年龄离谈婚论嫁还很遥远,我也期望那令我充满恐惧感的日子不要到来,但我知道自己心底很渴望能拥有一个可以懂我的人,我知道,除去一切杂事,周杰也不是我想要的,对我来说,他是可以远远欣赏,却不会据为己有的男人。他是那种决不会做令你讨厌的事,甚至有时候能令你感动的人,但你在心底深处对他的性情又有清醒的认识,知道他不是你想要的生活伴侣,你不信任他,至少在感情方面。面对周杰的倾情付出,我觉得心里空空如也,我感到很对不起他,因为他对我是如此的关爱,而我内心却不能激起一丝回报。
其实有时我觉得对他不公平,我将对父亲恨和对超美哥的爱全部强加在了他的身上,让我内心的矛盾,撕咬他的无辜,而他自己本来的面目,便在这种虚妄中,被消溶殆尽。这种潜藏的牺牲,无谓而无辜,他的存在,让我分割了原本应由我承担的精神裂变,让我自己精神宣泄变得简单而残忍。
我觉得自己真得很冷,从理智到感情,都很冷,有时,我甚至会被自己的这种冷,吓到,怀疑自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朝生暮死的蜉蝣。
三
“无论如何,对周杰,我还是要表示一下感谢吧。”这是做人起码的礼节啊。
“正好十月十号是岚子的生日,反正我们总也轮流坐庄互请,都喊着,你就在饭桌上表达一下心意,人多,不会很难看,你也就了了心事了。”香禅建议着。
“好吧。”如此也好。
饭局是在小九的一品鹅,为了显得随意,把鸿钧也喊上了,由于岚子是寿星,被拱到了上座,她有点不高兴,因为我为着说话方便,刻意坐在了周杰身边。
还没开吃,岚子就喊:“哎,吃完饭,咱到裴来来看的那个舞厅跳舞去吧。”没人响应,她又喊:“周杰。”周杰摇摇头。
鸿钧说:“你要有使不完的劲,不如出去,到院子里打趟拳。”
“真没劲,一群不会玩的家伙,除了知道打拳。”岚子甚是扫兴。
趁着喝了一点点红酒,我对周杰说出了我的感谢,他没太反应,默默地低头吃菜,灯光下,白色体恤映衬的脸庞完美到无懈可击,我几乎从未在自然情况下离他这么近,甚至煎炒烹炸的菜香都阻挡不住他头发里飘出的淡淡幽香。我赶忙转头向寿星敬酒,周杰也开始和乐滋、鸿钧他们碰杯。
一圈下来,气氛变得温润,我们俩也渐渐开聊,这也许是我们认识以来,聊得最深的一次:“很小的时候,在我还没有上学的时候,我的邻居有个大哥,是练武术的,我常常跟他去练功房,就是原来的大屋,你知道的,每次看他们开练,我都非常羡慕,总想,我什么时候等长大,我一定要向他们一样,冲拳踢腿、舞棍弄枪,我要站到他们的列队里,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命运对我真的很眷顾,某一天,真得让他选中了我,虽然那邻家大哥和他的队友早就走远了,我还是很高兴。现在,我就想像老辈那样,可以默默的,天天练武,当然,能够对传统武术了解更多,更好。”我不知道自己可以说这么长。
“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吗?开一家传统武馆,我自小跟舅舅习武,他是梅花传人。”周杰慢慢地说,不知为何,我觉得他今天心思很重。
“你和木子庚是表亲?”他点了点头,这我可没想到。
“将来我要开武馆,一定要聘你做教练。”他终于露出了一丝惯常的笑意。
“好啊,也许可沾你的光,学习更多的传统老架,你知道,很多门派的传统老架,是传男不传女的。”我脑中回放着他那天的勇武英姿。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周杰说完,伸出了右手,我想他是想和我打个击掌。
就在这时,岚子挤到我们中间,用腚使劲拱我,我只得挪位,“周杰,从来都是我张岚子甩人,除了你,敢不揉我,喝三杯,还是我接着追你?选吧。”岚子毫无顾忌,大声喧哗。周杰放下刚才举起的手,默默的拿起了酒杯,仰脖即干,一连三杯,干脆利落。“夹菜、夹菜”,人们的喊声还没落下,周杰已歪在岚子肩上,嘴里还嘟嘟囔囔,岚子顺势将他揽到了怀里,一边侧耳细听、一边很得意的不断用手抚弄着他的头发,其实,这时周杰的头发早已剪短,板寸而已,岚子倒像在捋长发,不断的将指尖从周杰的后脑滑向前额,一会,岚子的脸变的难看了,开始搡周杰,我们不知怎么回事,岚子怒目向我:“他说,第一次见寒梅,穿的是带补丁的蓝工作服,清秀的脸像春风;第二次见寒梅穿的是不带补丁的蓝工作服,美丽的脖子像天鹅;第三次见寒梅穿的是白底红色碎花布褂,修长的身形是人流中一道风景;第四次……啊!”岚子气得大叫,“给给,让你心中的人抱。”岚子赌气地,将那醉言乱语的周杰推向我,我的泪已在眼眶打转,不知如何是好。“哼,不给你,他醒了更不让我抱,趁醉,我占你便宜。臭小子、坏小子。”虽然我没有丝毫接手的动作,岚子却用很大幅的动作,将那耷拉头颅任人摆布的周杰又揽回了胸怀。
小九走过来:“干啥?跟醉汉置气,给我。”也不管岚子情不情愿,拽过周杰,携上背上,便走了出去。
稍后,我也走出了屋外,泪还是淌了下来,我的确被感动了,但更多的是难过,如果妈妈的命运让我现在对感情迟疑,那么姥姥的遭遇让我早已看清,不是所有习武的人都是侠肝义胆的,他也许可以英雄救美,但一生的守护,却不一定能做到。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场无望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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