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钱元瓘带着一众侍从,由小道姑引领着来到了重华宫的山门前。不及上山,便听见山上的宫内云锣钟罄声音大作,往山上望去,只见得石阶之上,行不到十四五步,便有一双按剑而人把守,好似在迎候什么重要的客人到来。
钱元瓘定了神,跳下马来,抬手整了整衣冠,接过侍从奉上的转魂剑,轻撩袍衫,提步踏上了第一层石阶。
这周围的气氛压抑的紧,使得他这个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也莫名的有一些局促的不安。他能够感受到来自各个角度,明里暗里投来的灼热眼神。这中间有好奇的,有仰慕的,有冷漠的,还有仇怨的。他尽力让自己泰然处之,稳住阵脚,一步步往重华宫而去。
终于,重华宫的飞檐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他不自觉地侧脸扫了一下身后的侍从,发觉侍从们的脸色都有些苍白,于是顺着视线看去。这一看,让他陡然有些措手不及的慌乱,脚步也不禁停住了。
眼前,重华宫的大门重重大敞,门楼间,处处可见锦衣华服的梁国大内侍卫的身影,还有梁国王室的旌旗招展。一旁的角门中,停着粉金绘彩的豪华马车,几个内官正忙着擦拭车上的薄尘,刷洗马背。
“殿下……”一个侍从有些底气全无的发虚,“莫非……”
钱元瓘深吸了一口气,冷静道:“有些事是饶不过去的,水来土掩,随机应变吧。”
几个侍从交换了一下彼此的眼神,点了点头。
先前引路的小道姑已经通禀罢了,这便迎出来一礼:“我家师祖和国师大人有请。”
“国师大人?”钱元瓘愣了一下,心里暗说:只有慕容韵珂与梁国国师在,没有梁王朱友贞么?那门口的车驾分明又是内卫禁军随护,谁能有如此大的排场呢?
侍从见他发愣,慌忙暗下里扯了扯他的衣袖,他这才缓过神来还了礼,迈过了门槛。
三清殿前,一双云罗伞盖下,两个人被众星捧月的拥簇着,侍卫环列的空场间,一个道姑正在和一个女子仗剑比武,打斗的甚是激烈。
钱元瓘正在踟躇,只听那边云罗伞下有人叫道:“七殿下,我家师祖请您近前来。”
钱元瓘抬头望了望云罗伞下,见慕容韵珂正向他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于是略施了一礼,拔步上前。
云罗伞下,慕容韵珂身旁侧坐着一个织金紫袍法衣的道士。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最少也已经过了花甲之年,他的一双眉毛长过眼睛,却盖不住他看人时犀利的目光。钱元瓘从他看自己的眼神中,隐约感觉到了他身在世外,心却根本没将红尘放下来,那种阴狠的味道让钱元瓘很是不舒服。
慕容韵珂见他来了,笑道:“来了?”
“元瓘给师娘请安!”钱元瓘抱剑行礼下拜。
“起来吧。”慕容韵珂伸出手扶他,“我早不是你师娘了,所以不必拘礼了。”
“在元瓘心里,师娘永远是师娘。”钱元瓘认真道。
“郤邪子,你这个徒儿甚是体恤贴心啊。”那个道人对慕容韵珂笑道,他的声音有些尖利,带着豺狼般的嘲弄味道。
“玄元师兄过奖了,师兄的爱徒上官姑娘,也是师兄最贴心的嘛。”慕容韵珂熟络的寒暄道,“女孩子比男孩子更要善解人意。”
“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映雪不错。”玄元子捋着花白的胡子呵呵笑道,“上官那个丫头,心地太好,根本不像我青芙宫的人,这样去闯荡江湖,要吃亏的。”
“那还不是师兄你护得太紧了。”慕容韵珂笑道,“现在又怨人家孩子老实了。上官姑娘反正也不用出宫做事的,早迟是要进宫陪王伴驾的。你还操心什么?”
“唉……”玄元子长长出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好像一百个不情愿。
慕容韵珂甩了个眼神给钱元瓘,钱元瓘立刻会意的向玄元子行礼:“玄元道长,晚辈元瓘有礼了。”
“起来起来。”玄元子示意道,“吴越国的七殿下,英武天纵,仪表堂堂,贫道早有耳闻,眼下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啊。”
“玄元道长谬赞了,元瓘年轻,实不敢当。”钱元瓘躬身一礼。
“年轻人才堪任事嘛!”玄元子呵呵一笑,“远道而来,先坐下再说吧。”
钱元瓘道了谢,慕容韵珂让人搬了椅子放在身边,让他挨着自己坐了下来。
“师娘,我刚才在门口见到内卫的车马,难道是……”钱元瓘压低了声音问道。
“嗯,”慕容韵珂沉着声音的应了一声,“他是在这里。”
“人呢?”
“后殿。”
“我从江南押来的贡品被劫了。我必须立刻面见他。”
“这会儿不行。”慕容韵珂决然道。
钱元瓘努力镇定了一下:“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禀告师娘知道。断水剑丢了。”
“哦……”慕容韵珂拉长了声音,却将话题一转,“你说映雪啊,她前脚刚走。我派她去淮国办点事情,你说的事情,我回头会记得转告她的。”
钱元瓘立刻明白在这里不能提断水剑的事情,这其中的隐情,让他越来越找不准方向。
他暗下摸了摸怀中的木腰牌,索性沉下心来去看场上的比武。
他方才静心下来,就见殿后一个小内官颠颠的跑了过来,凑着慕容韵珂的耳朵说了点什么,慕容韵珂的脸色突然间有些苍白,握着椅子扶手的手,也越来越收紧。
小内官倒是习以为常,嘴角涎着狞笑,耐心地等着慕容韵珂作答。
慕容韵珂用余光扫了小内官一眼,隐约有一种恨却无奈的意味在里面,似乎她同意不同意,都是枉然。
“师娘……”钱元瓘小心的试探。
慕容韵珂一摆手,示意他噤声,顺势长出了口气,冲着那小内官一挥手:“罢了……”
小内官得意洋洋地抽身往后殿去了,钱元瓘的心也静不下来了。
慕容韵珂的脸色也半天不能转过来,死死地咬着牙关,并不说话。
“师娘,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钱元瓘手中的转魂剑本能地被握了很紧。
慕容韵珂咬了下嘴唇,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
“师娘……”钱元瓘见慕容韵珂沉默,更加的沉不下心来,“你说吧,需要元瓘出手,元瓘在所不辞。”
“为了吴越国的江山,你能忍则忍。”慕容韵珂努力用平静的语气道,“这件事情,你不要管比较好。这样对你父王也有交待。”
钱元瓘忐忑了一番,还是忍不住:“就算不让我管,也应当让我了解事情的始末。毕竟和我吴越国的社稷有关。”
“你若是为社稷好,就不要再问了。”慕容韵珂扭过脸去。
钱元瓘一下子被晾在那里了,进退维谷。
“殿下……”一个侍卫不动声色地甩了个眼神给钱元瓘。
钱元瓘顺着视线看去,正看着那个小内官张罗着三四个侍卫往后殿去,好奇心的驱使,让他再也无法安坐了,乘着慕容韵珂和玄元子讲话的空荡,站起身带着两个侍从便往后殿去了。
刚转过后殿的院墙,便听见了一个声音绝望的叫喊:“你不要过来……放开我——”
“殿下!”侍从一下子怔住了,“是……”
“不要——放开——你放开……”
声音哽咽住了,好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钱元瓘的喉咙也一下子被人扼住了,气一阵发紧。
“救命……救……”
钱元瓘怒火攻心,伸手就要拔剑,却被侍从摁住了:“殿下,您不能!不能啊——”
“是可人孰不可忍!”钱元瓘吼道,“朱友贞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他!”
“殿下,要以国事为重啊!大王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不能这样因为您的冲动而功亏一篑啊!”侍从索性死死地抱住了他,“朱友贞固然当死,可是,现在我国疲弱,还要靠朱友贞对付徐温……”
“放开——”钱元瓘拼尽力气挣开他,抬步冲进院子里,挥剑撂倒了两个梁国内官,还要往里面去的时候,慕容韵珂却从身后将他擒住。
钱元瓘被点了穴,动弹不得,眼睛里的怒火却越烧越旺。
“元瓘,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你为了维护一个女人多么的疯魔,但是我必须为吴越国的社稷着想。”慕容韵珂冷冰冰的说,“大丈夫逐鹿天下,哪是你想的那么容易?”
钱元瓘的嘴唇在颤抖,却完全无法张开,眼睛里湿润了一片,却强忍着不让那份晶莹流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狠。
“这是她的命,谁也替代不了她。”慕容韵珂仰天叹了一句,“她生下来,就是个悲剧的开始。若是这样能为你换来朱友贞的帮助,得到天下,到那时,你再做你想做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好的。一个女人,不值得你这样。”
只听屋檐上一声冷笑:“同是女人,你这个女人可真是冷血啊!”
“什么人?”慕容韵珂厉声喝道,“有本事现身出来!”
“明人不做暗事!”屋檐上轻笑一声,纵身落下一个人来。
钱元瓘定睛看去,不由得流露出一份惊怔:“徐知谏!”
徐知谏飘飘而下,一身红衣衬着他的脸更加的妖冶。
与此同时,屋子里也是一阵打斗的声音,慕容韵珂身后的弟子立刻拔剑冲了进去。
慕容韵珂也想冲进去,却被徐知谏拦住了去路,慕容韵珂抽手就打了过去。
徐知谏在格挡之间,宛若舞蝶般的阴柔,三下两下间,慕容韵珂手中的毒针便到了徐知谏的指尖上。
“你……”慕容韵珂一惊。
“哈哈哈……”徐知谏亮了一下手中的银针,“你二徒弟知道的,我平生最爱好的,就是暗器了。这个破针太丑了,还你好了。”
慕容韵珂见他甩手飞针过来,连忙闪身去躲,不想徐知谏却玩了个把戏,根本没有将针飞过来。
慕容韵珂正要发作,屋子里的两名弟子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师祖!东华姑娘不见了!”
“什么?”
“六公子!”徐知谏的侍从也紧跟着出来,“东华小姐在我们进入房门之前,就被人劫走了。”
“什么?”徐知谏也大惊失色,“还有人比我的手脚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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