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一定要来更哇~话说大过节地,估计没几个人像灵子这么悲催地窝着码字吧……叹。因为明天后天要去成都,所以捏今天再晚也更了。然后灵子又匿了……嘛,其实,要说这每篇都有4000-5000字了,也不算少是吧,是吧?
另:都说是超长回忆录了,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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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像一只贪婪的巨兽,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梦境,将他吞噬殆尽的同时,疼痛的毒素也顺着他心脏的搏动一股一股挤进他全身血液里。如针芒钉刺般的剧痛,细细密密遍布身体各处神经,即使他用尽全力蜷缩自己,也无法逃开这似乎驻进他血肉的痛苦。
他开始大口喘息,就好像从深潭湖底偶然冒出水面,那样贪奢着珍贵的空气。然而他依然感到胸腔里的氧气正飞快呼出,不多时,窒息的感觉再度降临。死神似乎在他头顶,挥舞起漆黑如夜的巨大披篷……
当他睁开眼睛时,那股窒息感与恐惧犹在,就好像梦魇变成了现实一般,让他惊慌失措好半天,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当他好不容易定下神来,房门也正好被轻轻推开。
“队长?!”
一个惊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随即来人如旋风般冲至他的床前。他努力聚集起模糊的视线,认了半天才看清来人的模样。
“莱斯利……”一开口,喉咙疼痛得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我……怎么了?”
那双他如此熟悉的眼睛里,此刻竟泛起了一丝雾气。
“队长,我们在菲科斯林地看到奇怪的东西,你不记得了吗?当时我回来报信,你和哈克前去查探了,可是当我带着骑士团的其他弟兄回来的时候……”
这个比他年长几岁的青年,此刻眼圈竟然红透了,接下来的话语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口。好在沉寂没有持续太久,就被另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
“我来说好了。”
两人转头望去,只见沃伦特骑士长高大威武的身形屹立在门边,双肩却因为莫名的压力而垂了下来。卡莱恩下意识地想要起床迎接长官,然而虚弱的身体没有一丝力气,很快又重新倒了回去。沃伦特看出了卡莱恩的焦急,立刻行至床边,将一只大手按在了少年的肩头。
“躺下就好,孩子,”骑士长的脸色说不出的阴沉,“你才醒过来,我们还不确定你的伤势如何。”
“长官……”
卡莱恩没有将话说完,只是直直地盯着沃伦特看。骑士长自然知道他的心事,于是轻轻叹了一声,便徐徐道来。
“我们接到报告后立刻调派了五十名骑士前往林地,由莱斯利带领着,最后终于找到了你们……可是你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呼吸微弱,心跳频乱,然而我们没有看到其他异相,所以当即决定先把你带回来……”
一直安静听着的卡莱恩突然心中一动,似乎注意到沃伦特的话里少了点什么信息。
“等等,哈克他跟我在一起!他怎么样了?”
屋内立刻笼罩在一阵令人不安的沉寂里。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房间里余下的两个人只是颇有心事的面面相觑。有什么事不对劲,他能感觉到,于是少年忍着疼痛费力地用手撑起身体,紧张地看着年事已高的骑士长。
沉默良久,沃伦特才僵着脸重新开口。
“孩子,你先好好休息……”
“不!”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甚至忘记了对上司应有的尊敬,“哈克是我的兄弟,我必须知道他怎么样了!”
沃伦特凝视着眼前的少年,在那个瞬间,这张稚气未脱、坚毅有余的脸似乎与他已经逝去的老友的脸重合了。他知道,一味的托词无法动摇卡莱恩探知真相的决心,正如他的父亲一样,倔强执拗。长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揣度着卡莱恩的表情,终于下定决心般重新开了口。
“哈克他……牺牲了。”
暗色的眼底瞬间波澜翻滚。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上司,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沃伦特忍住心痛,继续未说完的话。
“当我们发现你们两个的时候,你和哈克都倒在地上,但是……只有你还有呼吸。我们没办法挽救哈克的命,甚至连是什么东西杀害了他都不清楚。”骑士长一手紧紧地握在卡莱恩的肩上,“孩子,不要再想了。哈克是我们猎鹰骑士团伟大的战士,我们绝不会忘记他的英勇,但沉溺在悲痛中绝不是缅怀他的最好办法。你先好好休养,然后振作起来,和骑士团的弟兄们一起将这件事查清楚。记住,我们需要你。”
说话间,沃伦特一直注视着卡莱恩,也一直发现对方的视线始终处于空茫之中。他忽然有些害怕,万一这个少年将这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该怎么办?毕竟,这也是雷尼?拜德伦的特点之一啊……
他再度重重地按了一下卡莱恩的肩,也不再言语,便转身离开。他只希望,少年的消沉只会持续很短的时间。
※※※※
究竟是怎样的邪恶杀死了哈克?
每天清晨当他睁开双眼,这总是第一个跃入他脑海的问题。不止一次,他想象着当初的情景:如果那时自己坚持让哈克也回去,他是不是就不会死,又或者……死去的人会是自己?
思想就像毒蛇,将他肉身与灵魂都死死纠缠住,越勒越紧,终将使得他喘不过气。他兀然察觉到,自己已经不再似从前那样,可以问心无愧地面对他的弟兄们了。他害怕别人关怀的询问,害怕看见他们或担忧或同情的目光,害怕看到莱斯利——他总认为,莱斯利会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哈克的死并不是一件会随风飘逝的事,也并不是一场隆重仪式和几句安慰就可以磨灭的事。他还记得葬礼上哈克的亲人们痛苦不堪的模样,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十五岁的自己。
他经受过的颠覆天地的痛苦,如今再度经由他的手,赐给了别人吗?
他失落,他彷徨,他懊恼,他哀伤……他的心里无时无刻涌动着千丝万缕的情愫,像勃发的野草般疯长纠缠,将他的内心世界紧勒成失去所有生机的一团,荒芜枯槁。最终,那些成日成夜折磨着他的情感悄然转化成一股愤怒,像无尽火山上终日喷发的熔岩,将他时刻笼罩在炙热的怒火之中。
他恼怒自己为什么当初不阻止哈克跟着他,他恼怒自己为什么在关键时刻晕了过去,他恼怒自己在哈克的葬礼上,为什么连一句话也不敢跟悲痛的亲人说……
噩夜里,他不断地做着黑色恶梦,梦里哈克流血的双眼死死盯着他,质问着为什么他没能救自己。更多的时候,梦境里是灰暗无边的氤氲,妖怪般尖锐的笑声刺破虚空,在他的耳膜里刮出难以磨灭的痕迹,心中的惊恐畏惧,即使在醒来之后依然无法完全消除。有时候,他甚至在夜里低泣,因为害怕噩魇而一夜无眠。而这一切,从来无人知晓。
慢慢地,他变了,变得易怒而冲动,变得不近人情。他再也不会展露出温暖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成不变的酽冷;他也不再与兄弟们打闹,甚至连用餐也独自一人躲在角落,一有人接近便迅速逃开;他再也没有跟任何人聊过天,每天如同一尊会移动的冰冷雕像,穿行于训练场、图书室和寝室之间。
他迅速变成了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的卡莱恩,他的心一天比一天更冷。
直到终于有一天,他动手打了莱斯利。
事情的起因是莱斯利堵住了他,忧心忡忡地问他最近到底怎么了。然而年轻的队长并不领情,径直转身准备再一次逃开,可是这一次,莱斯利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便将他紧紧拽住,用急切的口吻继续追问。卡莱恩倒也不多废话,转身便是一拳。
两人顿时扭打了起来,彼此都颇为认真,直到赶来的兄弟将他们硬生生拉开之后,双方都已是伤痕累累。
从那天起,再没有人主动关心过卡莱恩。
这样也好,少年自嘲地想,别再靠近我了,我只是个会带来痛苦的怪物而已。
但终是有人看不下少年的这般桀骜狂放了,于是在某个阴沉的午后,卡莱恩再次被召进了那个他十分熟悉的房间。
“我很失望。”
这是沃伦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老骑士长极少对下属说的一句话。在那句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双方都沉浸在沉默之中,房间里回荡着的只有沃伦特不停踱步的声音。
“我不相信你会对自己最近的行为毫无察觉,告诉我,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面对长官的凝视,卡莱恩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那坚毅的唇线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我的转变……连我自己都莫名其妙,又怎么可能说出口?
“是因为哈克的死吗?”
再一次长时间的死寂之后,沃伦特的话像一道惊雷在房间里乍响,震得卡莱恩心中猛烈一颤,可少年紧咬下唇,将头低低垂下,依旧不发一语。
沃伦特当他是默认了:“我以为你迟早会想通——虽然你肯定会难过彷徨一段时间,但最终肯定能想通。我了解你的父亲,也同样了解你的个性,那就是坚韧正直善良,会用积极的行动弥补自己的过失,况且你还有那么多朋友在开导你,我以为你能想通。”
骑士长顿了顿,转身以背影朝向卡莱恩的方向。
“但现在看来我错了。”
即便卡莱恩再怎样强装冷漠,但他不可否认,沃伦特的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将极寒的疼痛缓缓灌入他早已疲惫破碎的心脏。自从父亲死后,沃伦特一直不动声色地照顾他、关心他,引导他在成长道路上稳健前行。沃伦特就像父亲一样关怀着他,即使他从未说出口,但老骑士长早已成为他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可是,他让他失望了。
“我们是军人,不是软弱的懦夫,不可能将所有时间都花在后悔和缅怀过去上。如果你不能摆正心态,只能说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或者,你根本不适合军队。”老者定定地盯着少年深邃的双眼,“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正让你一步步朝着懦夫的道路走去,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不再适合呆在这里,或者不再适合这个职位我会毫不犹豫地将你剔除出去。”
少年迅速抬起头来,惊愕地望着骑士长,却从对方眼里看不到一丝玩味。
“雷尼?拜德伦的血脉,我不想那么快地将他永远逐出这里。当年雷尼曾是我最喜欢的副手,而他的儿子也曾是我最喜欢的新进骑士。我不想在我任期的最后时期做出让我难过的决定。”
最后的任期?!这一次,卡莱恩顿时目瞪口呆。他知道烈鹰骑士团的规矩,如果领导层身体状况良好,那么其任期也是无限制的,直到战死或是主动退出骑士团。然而沃伦特此刻却说他即将离开骑士团,这对少年而言是个不小的刺激。好半天的愣怔之后,他终于开口说了迄今为止第一句话。
“长官,您……要离开?”
“年岁大了,是时候离开了,”老者的声音里透出些许疲惫,那双鹰眼般锐利的双眸蒙上一层浅薄的灰,“况且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这位子是时候让给年轻人来坐了。”
即使如此……现在骑士团里又有谁比您更适合坐在这位子上呢?少年紧咬着唇,心中暗忖。
“大概再过一段时间,就会筹备招募赛了,毕竟这是骑士团的传统,不是吗?不过武技并不是唯一重要的,评选还要参考选手平日里的表现以及周围人对他的评价。”
片刻沉寂,沃伦特终于转过身来,凝视着这个少年
“你让我失望了,”他再度重复这句,并注意到卡莱恩瞬间紧绷的身体,“我只希望经过今天的谈话,你能明悟点什么。记住,我不想把我好友的儿子赶出军队,但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会被迫作出这个决定。不过现在,我想先宣布另一个决定。”
老骑士长缓步踱回到他那张宽大的栎木书桌后,忽然正立身姿。虽不知道沃伦特要宣布什么,但房间里突降而至的庄严感让卡莱恩也不由得挺直身板,严肃地看着他的长官。
“我宣布,卡莱恩?拜德伦从今天开始成为我的副官。”
※※※※
他不记得是怎样回答沃伦特,也不记得是怎样走出房间回到寝室,只记得一路上那震惊感都充溢满他的全身,直到他入睡之前都久久无法消退。
他成了沃伦特,烈鹰骑士团长的副官?这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言,是多么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梦幻啊!他从没有奢望过自己能提升得如此之快,以致于到现在他依然浑浑噩噩,犹如陷入梦境一般。
几天之后,他才似乎终于明悟到沃伦特的一番苦心。
竞选骑士长的,必须是身处一定高位的领导阶层,而他原有的队长一职本身是没有参赛权的,但现在,他已经是沃伦特的副手,那么就完全有资格参加招募赛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沃伦特要将这殊荣交到他的手上?
他明明是个心智还未成熟的孩子啊……
那次的谈话之后,卡莱恩想了很多。胸中那无时无刻的愤怒依然激烈攒动,但他拼尽全身力气、用尽所有意志力与精神,控制着那可能毁灭他的愤怒和冲动。他向莱斯利道了歉,当然,是忍着朝对方脸上再来一拳的冲动才艰难地说了对不起,而对方似乎突然尴尬起来,手足无措地跟他握手言和。后来,卡莱恩第一次和莱斯利、和兄弟们谈了心。他的确在为哈克的死自责,但因此迁怒于他的兄弟,这是极度幼稚的行为。长谈的效果不错,他的弟兄们每人赏了他一拳之后,便大呼过瘾地回房睡觉了,只留下苦笑的卡莱恩一边揉着身体各处的伤痕,一边强忍着胸中的怒火与憎恶。
而一到夜晚,梦魇会比平日里凶猛十倍地扑来,看不清面目的怪物在一片昏暗中朝他发出愤怒的咆哮,似乎要将他撕成千万碎片。多少次他从梦里惊醒过来,早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能睡着的时候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在床上坐个通宵。但是他忍耐着,忍耐着这种痛苦,忍耐着愈发狂躁的心情,将一切愤恨都强硬地塞进名为冷静自制的瓶子里。有时他会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克制,才会让梦里的邪恶发狂般地折磨他,在平日里无法释放的怒气和残暴,在梦里则会变本加厉地偿还回来。
只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难道梦里那咆哮尖叫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究竟是怎样的邪恶杀死了哈克?
他到现在也找不到答案。但他猜,或许此刻,那邪恶正隐迹于他的身体里。
而他下定决心,将用尽一切力量去摧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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