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回到本军的营垒，立即宣布出兵。
去年末，他率领黎阳一战撤退回来的五千人马留在兖州，这支部队因为亲故逃散者多达千余。曹操又散尽家资，招募乡勇，更得宗族里夏侯氏、曹氏率本家部曲相助，有堂兄弟夏侯惇、夏侯渊，从弟曹仁、曹洪，俱带家中千余部曲来投。于是，曹操兵势近万人，以夏侯兄弟、曹仁、曹洪为校尉，共领兵马。
当下曹操倾全军而出，张邈派陈留孝廉卫兹领兵三千前来，鲍信亦尽起本部人马万人——这是他去岁在泰山一带募得之兵——与曹操一同前进。大军浩浩荡荡，有两万余人，向荥阳进发。
酸枣联军的大营距离荥阳约有两百里。
初春的风，还有些凌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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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仓附近。
一队骑兵缓缓地在官道上向西南行进，队伍前方的黑鹰旗迎风飘扬。
前方土坡上扬起一阵尘土，一骑斥候径到队侧。
“华将军，前方发现敌军正在与关东联军交战！”
“再探！”华雄的心震了一下，耳边似乎能听到前方的鼓声和喊杀声，脸上的倦色也消失不见。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大约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下来了。
他唤来传令兵：“传令全军加快速度，赶往战场！”
两名传令兵一人往队头，一人往队尾，大声喊着将军的命令：“将军有令：加快速度！”
骑兵队开始加速，在官道上奔驰起来，应该一刻钟内就可以抵达前方的战场了。
官道上，留下空中腾起的尘土……
鼓声和喊杀声越来越清晰了。
骑兵们都扣住了鞍前的弓，但是马速并没有放缓。
华雄仔细地听着那声音，似乎已经有一方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喊杀声基本上是一方的声音——是西凉的口音！
天色很暗。
“全军向东！向汴水！”华雄大吼道。
战场上一片黑红色，血色的风把无力地插在地上的旌旗撕裂，到处都是折断的刀枪和横七竖八的尸体。傍晚的原野上笼着凝重的血腥味，诉说着刚刚这里发生的血战。
原野的东边，有散落的火光在摇曳，那是追兵所持的火把。
有数十骑仓皇向东逃窜，被众人簇拥着的那人，脸上尽是尘土，盔下的头发已经散乱，肩上的披风都破了一截——那人正是曹操。
尽管鼓足士气尽全力战斗，仍然不能与徐荣和吕布剽悍的铁骑相抗衡，两万余兵马在骑射和铁骑冲锋之下阵列土崩瓦解，被铁蹄肆意地蹂躏。
曹操不敢放松缰绳，竭力地驱着座下马向前奔命，身后的追杀声一直未曾消失。
他周围簇拥的人亦是各个面如土色。
若有人助操脱此大难，操当涌泉相报！曹操在心里暗暗地祈求着。
“曹操在前面！”身后的追兵大喊道。
“曹操纳命来！”那声音，是敌将吕布的声音，此时无异于阴曹地府的呼声。
当即有一人在颠簸之中失神跌落马下，耳畔风声掠过，只听得身后一声惨叫。
空中一阵簌簌声——一阵箭雨腾空而起。
“啊！”
曹操身侧落马者十余人。
“曹公！”追随在曹操身侧的曹洪见着曹操右臂负了一箭，不禁惊叫出来！
紧接着一声战马嘶鸣——曹操的坐骑被一箭射中，扑倒在地。
“曹公！”曹洪旋即下马，扶起曹操，追随左右的仅剩的十余人也勒住马匹，围在四周，掣出腰间的长剑或马刀。
他们的对面，约有数百骑，如旋风般逼近。
马蹄声震地，令人绝望。
“曹公快上我的马先走！曹洪便是舍命也要拖住敌军！”曹洪情真意切，满目焦急地扶着曹操来到自己的马前。
“子廉（曹洪的字），你——”曹操一时语噎。
“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公！”曹洪大叫道，将曹操扶上马，将马鞭狠狠地抽下。
一声长鸣。
战马载着曹操，向东奔去。
曹洪回过身来，掣出腰间长剑——
曹操心头酸痛，但还是一路向东奔驰。
汴水横绝眼前，缓缓地流动，河面上映出远处的点点火光，但是可以看到有深黑色的血色。大概是上游有溃军被敌军追上，又发生了一场杀戮吧。
曹操驻马河边，开始寻找水浅的地方涉水过河。
北方的一片昏黑中，传来一阵叫喊声：“沿河看看！有没有敌人！”
那种粗鲁的西凉口音，曹操想此生都不会忘记了。
但是现在不是发感慨的时候，他的心一点点地揪紧。
座下的这匹曹洪的战马，通体的雪白，在黑暗中有如发亮一般。但此时却恰恰暴露了曹操的所在。
“那里有人！”
“杀！”
怪叫声颇为刺耳，此时在曹操听来如同噩梦。座下马此刻却似不听使唤，反倒前蹄高举，仰天长啸。
“罢！在此河畔，千古之后，说不定还会有后人来祭！可怜我曹操空怀报国之志，却不意命丧于此！”曹操望着面前粼粼的河水，叹道。
忽然，又有马蹄震动。
对面的昏黑之中，似乎发生了战斗。
“是子孝（曹操的字）吗！”
绝望得如同九天冰窟一般的心重新燃起火的温暖，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护国将军麾下越骑校尉华雄在此！敌将快与我一战！”黑暗中一声大喝。
西凉军退去。
领军的将领正是徐荣。
他没想到护国军会出现在这里。说不定段睿就在这附近。徐荣这么想着，愈发地不敢恋战。再说华雄的武力他知道，自己绝非他敌手。自己的万余部曲此时还分散在这旷原上，万一为敌军所乘，己势不妙。
战斗没有持续多久。
华雄也并未追击。他此行不是来作战的，他也不想让部下做无谓的牺牲。
“华将军是吗？”曹操驱马过来，“吾乃曹操。”
“没想到能在此遇到曹将军！”华雄在马上欠身道，“华雄奉主公之命，特来救援曹将军。”
曹操心中一惊，段睿怎么会做出这种判断。他以为段睿只是虚与委蛇，实里因为去岁的大战元气尚未恢复，没想到他已经悄悄地介入了关东的战场。
“华将军带来了多少人马？”曹操问道，他的语气很是恭敬。
“五百骑。”
“这么少？”曹操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虑。
“足以护送将军到酸枣大营。”华雄说。
“有劳将军。操在此先谢过护国将军。”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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