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似乎是人有意在传播,半天的工夫,临漳学院里已经传开了——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小溪上,一个淡蓝色的身影和一个鹅黄色的身影伫立在溪边。
“你听说了吗?昨晚——”淡蓝色的身影一直低着头,看着淙淙的流水。
“唔。他们说那个寺里死了五个人,头全部都被割下来放在佛像前。”
“你说,会是谁干的呢……”
“嗯?”鹅黄色的衣襟轻轻地飘动,她一脸的不在乎,“这个年头,天天都在死人,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为什么格外在意这几个人的死活?”
“不是……”淡蓝色的身影抬起了头,感觉眼前阳光格外炫目,夏蝉的聒噪充斥着听觉。“我总有一种感觉,一种不好的感觉。”
“嗯?”
“你哥他——他多久没来上课了?”
“他前阵子伤寒来着……似乎有大半个月了……”
**********
第三天的上午,悠扬的钟声在学院里响起,各个屋厅里开始涌出人群,甄姜和另一个少女一起,手里捧着书,从一个厅里出来。
踱步在林荫道上,忽然眼前出现一个身影迎面走来。是段睿——甄姜一眼就认出来了——尽管他今天的衣服与往日有些不一样,没有穿汉服,而是半截窄袖的深紫色上衣和靛蓝色的袴(注1)——武服。
甄姜的身形顿了一下,然后轻声对旁边的那个少女说:“你先走吧,我马上回去。”然后默默地迎上去。
两人的衣襟轻轻地擦过——
“你——”甄姜站住了,温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段睿也停下了,两人背对背隔着一尺的距离。
“能过来一下吗?”声音很轻,似乎都要被聒噪的夏蝉声给淹没了。
树林边上的一片阴凉的草地,微风轻轻拂过面庞,甄姜拂了拂有些稍乱的鬓发。段睿沉默不语。
“你今天的脸色很奇怪。”
“……”
“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
甄姜转过头,看着段睿的脸,想看着他的眼睛。
“前天晚上,在城里发生的事,你知道吗?”
“唔。”
“你倒是说话呀!”甄姜有些急了,猛地一推段睿,他的身体僵得似个木头,如不倒翁一样晃了晃。
“我……”段睿的声音有些呜咽,他感觉浑身上下都一片麻木,“那些人,都是我杀的。”似乎是终于把憋在心底里的一口气吐出来了,他长舒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甄姜,却发现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没有一丝血色的那种白。
“你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他们杀了我最好的朋友。”
“可是杀戮可以解决问题吗?”
“这个时代,这个动荡的天下,剑才是正义……”段睿的语气变得有些冰冷。
“可是,你真的认为——仅仅靠着你的剑,可以安定下这个天下吗?”甄姜的水眸里仿佛凝结了冰山的寒雪。风撩动她的青丝,拂起她的衣角,仿佛月宫仙子。
“我想,也许我可以凭着我的剑,开创一个新的时代——”段睿的声音不大,倒异常坚定。
“所以,你要继续用你的剑血染襦裙……”甄姜紧紧地咬住了她的下唇,她的脸色变得更白了。
“但是放下剑,我连身边的人也保护不了……”段睿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甄姜的面庞,他的心在颤抖,他不想让这片淡蓝色沾染上血腥的气味。
甄姜缓缓地把目光转开,看向远处,那是一片夏日的葱郁。
“我不相信,有借着无尽的杀戮得到的新时代。”
**********
月光下,印着的那是谁无法入眠的孤单的身影……
乱世的时代,憧憬着和平与美好……
乱世的时代,紧握着剑与信念……
那是谁颤抖的心,不愿看到那人的剑尖在滴血;
那是谁蜷缩的身躯,不愿最后一片纯净的心田被血污;
她不愿,让他变为一柄狂刃,在血色中迷失;
他不愿,让她看到腥风血雨中的自己,满手的血腥;
书桌前,还压着一叠厚厚的信……
剑架上,还挂着一条红色的穗……
**********
这年夏天,甄姜即将十五岁,甄家从中山来人,先是在邺城拜谒了段麟,答谢一番,然后接甄姜回中山无极,准备笈礼。
“麒英!”郭嘉跑入道场,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对段睿说,“甄小姐要回家了。甄家的人已经到学院了!”
段睿身穿着武服,上衣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袴的褶皱也有些凌乱。他似乎没听到似的,兀自一边喊着一边挥着木刀。
“麒英!”郭嘉又大喊了一声。
“嗯,知道了!”段睿手中脚下仍没停下,只是随便应了句。
“唉!”郭嘉一跺脚,摇了摇头,踱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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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朝廷里传来消息,北军中侯一职已经安排妥当。”
“嗯。”段麟眯起眼,看着西南方向,那里,是洛阳,这个动荡的天下的中心。
……
就在这一年的八月,段睿离开邺城来到洛阳,被授予北军中侯一职。
一切都是段麟在后台精心策划,加之朝廷里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就像一出戏的逐渐上演一般,渐渐地拉开了帷幕。
北军中侯一职,秩六百石,却监管着北军五校——虎贲、射声、长水、骁骑、越骑五营的长官——均秩二千石,和六百石的刺史监管二千石的郡守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朝皇帝灵帝,亲信十常侍,宦官倾轧朝野,但是仍有一批公卿大臣和以外戚——大将军何进为首的集团与之抗衡。尽管十常恃宠弄权,但是对于掌握兵权的何进也不敢轻易动弹。
这北军,便是大将军何进管辖的一部,五校之中,多有何进安插的亲信。其中当以虎贲校尉金泽为首。何进本是南阳一屠夫出身,这金泽便是他早年结识的亲信,金泽的武艺可谓了得,膂力非常,更兼脾气暴戾,性情古怪,除了对何进比较客气,因此旁人都畏他如虎。但是他又是毫无野心的一个人,因此尽管旁人多有言语,何进丝毫不为所动,放心地把北军的兵权交在金泽手里,更兼虎贲营乃是北军五营中最大的一支,以往北军中侯的存在近乎形同虚设。
段睿来到洛阳的第一道坎,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注1:袴kù形声。从衣,从夸,夸亦声。“衣”指“被”、“覆”。“夸”为“跨”省。“衣”与“夸”联合起来表示“便于跨马骑背的腿衣”。本义: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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