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邺城城东的段府里,后院里架起亭台楼阁,一池碧水,阳光洒到池底,鱼儿在里面自由地游着;绿树丛花,鸟鸣声不绝。
飞阁栏杆边,一名中年人背手而立。他身材高大,两鬓已经微白,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利。他就是段睿的父亲,段麟。
在他的身侧,一名身穿黑色武服腰插邪剑的青年正在低声说道:“主公,据悉,太傅袁隗之侄袁绍已经来到邺城,与刺史、太守多有往来。另外,邺城里新近出现了好几批使直剑的剑客,好几处道场都受其影响。根据御庭藩调查,这些剑客乃是袁绍秘密纠集起来的,并且很有可能是针对我们的。”
“竖子难成大事。朝廷里的那帮子大员也没有多少伎俩。”段麟的神色丝毫不为所动。他想了想,又问道:“朝廷里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回禀主公,那人说,还要宽些时日。”
“哦……睿儿今天早上来见我了。”
“嗯?”
“他的同伴被杀了。”段麟说,“而且之前睿儿也在城内受到过袭击。他怀疑是当初袭击他的那些人所为。”
“极有可能。邺城作为我们的根基向来是很稳固的,就连刺史、太守也不敢随便行事。如今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必然有人在后面撑腰。”
“一切都等你们的消息。”段麟低下头抚摸着栏杆上的雕纹,说道。
“属下这就去分派人手调查情况。”
“嗯。有一点——”段麟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你们不要直接插手,交给睿儿自己去处理。他也有十七岁了……”段麟把目光放向远处,从树叶缝隙中透下来的阳光仿佛勾起了他当年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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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姜已经有十天没有收到段睿的信了。这之前她和他几乎每两天传一次信。而她又不好去问段蕊,只好把疑问藏在心里。
这个夜晚,室外没有风,一切都静静的。月光皎洁如水,洒在庭院里,光影浮动,树影婆娑。甄姜坐在走廊的边上,修长的腿凭空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仰头看着那圆月。在另一片夜空下,同样的月光朗照,有她的父母、兄弟、妹妹们。皎洁的月光如一层轻纱拂在她的淡蓝色衣裳上,洁白的发带飘在青髻间,她的姣好的面庞此时显得格外清丽脱俗,宛如月中仙子。
蓦地,仿若幻境一般,圆月中乍现一抹诡异的血红色,月光也瞬间被染红,她淡蓝色的衣裳,也仿佛溅上了鲜血……她的脸色顷刻间变得煞白。
“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甄姜无心再坐,她站起身,却身形一晃,赶紧扶住栏杆才堪堪稳住,踱着小步回到房中。不知怎地,她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段睿的身影,他的浑身沾满了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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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第二天的清早,段睿就接到御庭藩的消息——那伙杀害周平的凶手一共有十余人,据点在城西的一个寺里。十余人的身手都不错。不过今天晚上他们其中的一部分人要去参加一个集会,这是一个好机会。
“让我们一起去吧!”
段睿摇摇头:“我一个就够了。”
“你真的要一个人突袭他们的据点?”郭嘉坐在榻上,看着段睿的脚下,一个大箱子,那是早上御庭藩送来的,里面装着一副崭新的锁子甲(注1),还有头上带的铂金。
段睿说:“周平是因为我才死的。要不是因为我当时妇人之仁……”段睿说着,声音竟有些哽咽,握着剑鞘的左手也紧了几分。他的牙齿紧咬嘴唇,少许,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们——用这把‘血灵’。”
“你一个人怎么能对付得了那么多人?”屋里站的几个人除了郭嘉都望着段睿。对方并不是身手平平的人,一个人同时对付五个,怕是也有些困难呢,因为你无法顾及到视野的死角,也很难做出防御,更不要说把他们全部杀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郭嘉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意味深长地说。
段睿和郭嘉相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我会偷偷潜进去埋伏起来。”段睿说道。
这天下午,段睿一直坐在房里,拿着怀纸擦拭着剑身,“血灵”微微弯曲的剑刃仿佛要从敌人的项上轻松地割下头颅。郭嘉拿着书坐在走廊上,外面的蝉声嚷嚷的他心烦意乱,把书页翻得霍霍直响。
太阳落到了半空的时候,段睿去箱子里取出锁子甲披上,这足足折腾了他一刻钟,这层护甲非常严实,护手部分都是铁的。护甲穿好后又穿上一套武服,刚好盖住护甲。箱底还静静地摆着一把短刃(注2),大约二尺五寸长的刃。段睿想了想,还是拿起短刃插在腰间,然后从剑架上取下“血灵”,左手提着,出门了。外面同伴早就给他牵来一匹马,段睿将长刃也插到腰间,接过缰绳和马鞭,翻身上马。
“告诉大家,准备好酒菜,等我回来吧。”段睿微微一笑,倒有点像出征的将士,又仿佛他这一行并非是与五个剑客战斗、而是去一个地方取五个人的头颅那样轻松。
“你小心!”
“驾!”段睿一打马绝尘而去……
抵达城西的那座寺庙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所幸寺庙的大门虽然关着,但是旁边的角门却没有加锁。段睿在附近的一家客栈将马寄下,然后踱着慢慢的步子过来。根据御庭藩的情报,这伙人白天一般不在寺庙里,只有晚上才来歇脚。此时天色,想必他们还没有回来吧。不过段睿的想法倒也干脆,如果里面有人的话,直接杀进去就行了。
段睿轻轻推开角门进去一看,果然走运,看样子那些家伙还没回来。段睿走进僧房里面的待客室,为了接下来的战斗,检查了一下剑柄上的目钉(注3),又从怀里拿出铂金绑在额头上,然后找了一个阴暗的角落蹲下身子,像一只狮子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猎物。
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游廊上也是一片昏暗。段睿只觉得腿很是发麻,但是又不敢乱动。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段睿连忙屏起呼吸,左手也握住了剑鞘口,大拇指轻轻地抵在锷元上。
听声音正好五个人。这些人看来平时也不敢单独行事,毕竟邺城是段氏的大本营。
他们一边走一边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口音偏并州那边,又有冀州北部的味道。这时有人说道:“太黑了,我去把灯点上吧。”
他说着走过来,这盏灯离段睿藏身的地方不过三尺。眼下段睿正右膝着地,半跪在一个衣服架子后面,抵在锷元上的大拇指已经轻轻地将剑送出了寸许,紧握着剑柄的右手竟有些渗出汗来。那人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引火棒,正抬头把引火棒往灯芯上送,可是灯还没点亮,他的头和脑袋就分了家,“砰”地掉在了地板上。
“啊!”点灯人身后的那个剑客吓得大叫起来,段睿回手一剑,砍在他的腿上,后者应声倒地——又解决了一个。
段睿深吸口气,重新把剑缓缓地收回鞘中,握着刀柄,恢复了半跪的姿势。他努力地平复着自己起伏的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那片昏暗中的三个人影。
而对面的三个人,他们的眼前,敌人正悄无声息地隐藏在黑暗中,五个人在瞬间就只剩了三个。这一激变早已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只能呆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前进,随时可能掉脑袋,后退,又侮了尊严。
“来吧!”段睿蓦地喊了一声,想逼对手拔剑,趁着对手拔剑的空隙斩杀对手,这是他引以为傲的“拔剑术”(注4)的基本做法。
对方也不是善于之辈。靠前的一人贴着墙慢慢地往前蹭,为的是让对手不容易下手——邪剑的锋刃会砍到墙上,亦或是门框。而这时,另外的两人已经拔出来剑。段睿不为所动,像是没有对后面那两人出手的意思。可是他们中的一个像是在给自己壮胆,鼓足气力大吼一声,举剑劈来。而前面的那个人就等着这一刻,他打算等段睿攻击那人的时候展开偷袭。
而段睿,在敌人的剑劈到自己的头顶的同时,只见眼前刀光一闪,眨眼间敌人就倒在地上,脖子上喷涌出鲜血。可在这时,另两人的剑已经到了,一个贴着墙从左边来,一个从右边来,段睿顺势将手中的长刃送出,直接插进右边那人的胸口,而左边,他用自己包着护甲的左臂挡开这一击——一时剑光火石,同时右手拽出腰间的那柄短刃,朝着那人就是一下,又是鲜血喷涌,倒在地上。
院子里的草丛中,野虫兀自叫着。周围漆黑的一片,没有什么其他的声音。
到此,段睿终于放下心,他拿起“血灵”,站起身,却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双腿早就麻了,浑身上下也抖个不停,简直连剑也握不住了。“真是的!”段睿嘟囔了句,倚着柱子,从怀中取出怀纸擦掉“血灵”刃上的血,接着收剑入鞘。再是拿起短刃架在这几个人的脖子上,将头颅都割了下来,像是割稻草。然后他拽过来一件衣服将五个首级包着,送到寺中的佛像前的供案上——
他从寺里出来,外面早有御庭藩的人将他接到那家客栈——那家店本是段氏的资产。段睿洗了个澡,换了件干净衣裳——原来那件已经血迹斑斑,第二天早上才从城里回到临漳学院。
注1:锁子甲是由许多铁锁片拴紧而成的一种铠甲,一般为上身铠甲,上能护肩臂,下至护膝。
铁索片的大小和硬币差不多,把诸多铁锁片密集拴紧在一起的锁子甲,对冷兵器有很强的防护能力。虽然有孔,却有“刀枪不入,箭矢不透”之功效。
注2:短刃较长刃(邪剑)刃短,亦微曲,刃有纹。格斗时长刃折断时可用短刃替代。
注3:目钉即为固定柄与刃末端的茎的零件。
注4:邪剑为单刃有弧度,所以较直剑更易拔出鞘,所以也就诞生了拔剑与制敌为一体的“拔剑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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