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汉末第一兵家 > 第一章 血灵

?汉永和三年(公元138年)。

  北疆,鲜卑族的势力逐渐壮大着。这个草原上狼一样的民族,驱驰着他们胯下的战马,弯弓搭箭,长剑挥舞。汉朝的北疆,从幽州的最东端,到并州的西部,到处烟火弥漫,残垣断壁中杂草丛生,大汉的土地被鲜血染得发黑了。

  一个平凡无奇的夏日的夜晚。风在草原上驰骋,穹庐浩渺,繁星点点。夜幕笼罩的草原上,一个营地里,帐篷中发出摇曳的油灯的光芒,火把悉悉索索地烧着,牛马默默地低着头。

  一声婴儿的哭涕从中心大帐中传出,接着欢呼的杂声如波浪般向营地四角荡开,草原民族“咿咿呀呀”的叫喊声听上去格外嘈杂……(注1)

  就在这同时,月亮从云后浮现,但是,奇异的一幕发生了,月光中透露出一片血一般的红色,瞬间血红色弥漫在整个天地间,原本沉浸在夜色中的牛马都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抬起了头,映着血红色月光的瞳孔有着说不出的惊恐,一时间营地里牛马嘶鸣声此起彼伏,;远处,还隐隐有狼群的啸月呼号声,这倒是把沉浸在狂欢中的人们给吓了一跳……但这只是一刹那的事,转眼间,月光就恢复了皎洁纯白的颜色,天地间瞬间又恢复了静谧,只有帐篷里的油灯还在摇曳,人们继续狂欢,嘈杂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幽州边地的一个村子里,有一间小屋,在这个夜晚仍亮着红彤彤的炉火……这是一个铸剑师。“废剑!”他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这把“剑”,擦了擦额上的豆大的汗珠。这把“剑”的剑身是微曲的,单面开锋,倒不如说是一把刀,但是时下的环首刀均为直刃,这把略显弯曲的刃作为刀明显有点另类,大概是淬火时两侧受热不均所致。而那狭长的剑身和刃上波浪状的花纹无不产生一种优雅的气质,相较于刀的粗旷这倒和剑颇有几分神似。他看着手中的这把“剑”,眉头紧锁,就在此时血色的月光倾泻下来,月光流苏,在刃上仿佛灵动一般,整个剑都浸沐在这血色中,显得格外妖艳。这时,他仿佛浑身的鲜血都为之沸腾,这把“剑”全无那种温文尔雅的气度,反倒是充满了一股对鲜血的渴望,一种杀生的欲望。少时,血红色消失,月光又恢复了皎洁,“剑”也安静下来,淡青色的剑身晶莹透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个梦境。

  他是一个年轻的铸剑师,孤身一人来到这边地村落。在汉朝和鲜卑战事吃紧的此时,他带领村民锻造刀枪,自我防卫。“剑是用来杀人的,但是为了更多的人活下来,在这个乱世,我宁愿相信剑,相信他的锋利,是可以开创出一个和平的时代的。”他是带着这样的信念来到这里的。

  战马的嘶鸣声顺着草原上的风传来,青青的草色中弥漫开一阵一阵新鲜的血腥味。

  血从剑刃上缓缓流下,几十个鲜卑骑兵围成一个半圆包抄了这个村落。

  村口,横七竖八地倒着十来具尸体。鲜血横流,浸染了身下的土壤。

  “把那个人交出来,就放过你们!”百夫长操着拗口的汉语对拥在村口的村民们喊话。

  手中握着长矛和粗制刀剑的村民们眼中既有愤怒,又有恐惧,鲜血冲击着普通人脆弱的灵魂,身躯都在不住地抖动。

  “听到没有!”百夫长又吼了声,几十名鲜卑骑兵挥舞起手中的刀剑,那是他们从汉人边军那里掠夺来的,或者是掳去的铁匠被迫打造的。

  鲜卑人的怪叫声进一步刺激着人群脆弱的神经,终于,心理防线崩溃的人群一下子炸开了。

  “你们!……”铸剑师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村民们朝他看来的眼神,是祈求的眼神,是被生与死的恐惧击溃的无神的眼神。

  “请您放弃抵抗吧!”

  “请您到那边去吧,这样大家就不会死了!”

  “鲜卑人不会把您怎么样的。”

  ……

  “怎么会这样……”他的耳中,充斥着往日熟悉的声音,但是此时,那些声音又是多么的陌生,一声声请求如波浪拍打着海岸的岩石,发出阵阵的轰鸣……

  蓦地,他的眼中划过一丝血红,疯一般的拨开人群冲进那个小屋。

  屋里墙角倚着十数把刀剑。此时,他的眼中只能看见一把,那把微曲的“剑”已经装上了柄和锷,剑刃上仿佛也流转起血红色的暗光。

  他疯一般地拿起了剑,冲出屋去,人群尚未反应过来。鲜卑的骑兵们胯下的战马似乎嗅到了什么,此时有点不安地打着响鼻,骑兵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远处,一个孤身的剑客正没有目标茫然前行。突然,他的眉头皱了皱:“好重的杀气!”

  空气中的血腥仿佛已经凝固,剑客走进这个村落,眼前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村口,手中握着一把“剑”。而在那人四周,死尸倚叠如山,脚下的土地,已然被染成了红黑色。

  “这些,都是你干的?”剑客看了看四下,死尸有鲜卑人,有汉人,也有战马。

  “我铸剑,是为了活人的……”那人转过来,眼中密密麻麻的血丝已经把整个眼睛染成鲜红,“但是,这些人,他们的心,已经死了……”

  风从草原上吹来,凝重的血腥的空气微微一动,铸剑师手中的“剑”上,没有一点血污,但却流转着血的颜色,而这周围,确是一片血泊。

  “剑是凶器,剑术是杀人术,你不必多说了,你的心已经在嗜血和杀戮中迷失了,你驾驭不了你手中的剑。”

  剑光一闪——

  铸剑师感觉自己刚刚沉重的身体变得很轻,倒在了地上,他的眼中的血色一点点地褪去,口中似乎喃喃地说着什么,但是已经听不清了。

  又是一阵风吹来,血腥味开始散去,消失在泥土里。

  “血灵”,剑客看了看刀铭,又凝视着手中刀的奇怪的弯曲的刀身,映着周围血泊的红色,刃上的波浪纹仿佛在流动。

  “这是一把邪剑啊!”他环顾下四周的尸体,叹道,走进小屋,扫过一排排刀剑,看到一个微曲的剑鞘,定是这把邪剑无疑了。他拾起鞘,将剑收入鞘中,插在腰间,走了出去。

  此后的几十年,河北中原一带,在刀和剑中间,多出了一个“邪剑”的分类。传说创造此剑的人曾为剑灵附体,嗜血好杀,他死后,铸剑配方流传出去,为许多铸剑师模仿学习并加以改进。时值天下动荡,外有鲜卑、乌桓、西羌屡屡扰边,朝廷有心无力,内有官僚倾轧,民不聊生,起义狼烟四起,这个“邪剑”一类倒开始兴盛起来(注2),许多剑客都潜心研习基于这种剑的新剑术,不过,也有相当多的剑客认为这种“邪剑”是邪门歪道,嗤之以鼻。

  注1:约在公元138年,鲜卑族首领檀石槐出生,也就是他日后统一鲜卑各部落,给汉朝北疆带来极大的压力。

  注2:这种“邪剑”,因为刀刃微曲,柄长以双手握,相较时下流行的直刃单手刀更利于劈砍,又通体狭长,锋利异常,可以刺击,又近于剑,既利于实战,又可以依附巧妙剑技,加之刃上多带花纹,刀装精致,很是美观,所以很受年轻剑客和世家大族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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