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站在宫阶下,沉默不语,低着头避开太后的目光,眉头舒展开来,面无表情
一朵乌云从空中飘过,在清风的吹拂下行进的极为迅速,忽的遮住日光,长信殿内骤然变暗,九凤茶具复归寻常,雏凤也随之消失。太后有些意外的放下茶杯,心头莫名的笼罩上一层阴暗。
片刻后,刘建终于抬起了头,开口道
“舅父有病,不能出征”
八个字,并不铿锵有力,坐于案前的太后却如同忽遭雷击,全身先是一怔,随后微微的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有病?”
太后怒极反笑:“什么病能让一个天相境足足抱恙四年!?只能是心病!如此弃贤而不用,我大汉还...还怎么强盛?”
“母后息怒,儿臣也是没有办法!”
看到太后捂住胸口摇摇欲坠,刘建赶忙上前将她扶住
“母后,我这是在帮你和舅舅啊,不让他出征不是信不过他,而是为了保全他,更是保全母后!”
咽下几杯茶水,太后的面色渐渐红润了一些,松开捂住胸口的手,一把推开刘建,怒喝道:“胡说八道,哀家可没看出你的保全之意”
“母后!”
刘建皱着眉头,面色变得严肃,犹豫了一会儿,却没有说话,房间内骤然变得安静,帝后母子两人面色都很不好
良久后,刘建轻叹一口气,终于开口道:“母后,可还记得百年前...卫氏之祸?”
问完这句话,他停顿了片刻,神情慢慢松缓了些,没有去看太后那愈来愈难看的脸色,接着道:“朕和父皇,都将舅舅弃而不用,就是为了不让徐家蹈此覆辙。”
说完,不待太后回话,他便自顾自的施了一礼:“母后,儿臣确实军务缠身,不宜久留,改日再来请安”
袖袍轻甩,刘建转身走出长信殿,只留下太后一个人坐在案前,沉浸于先前那句话所带来的震憾之中。
卫氏一族,这个词在汉朝曾一度成为禁词,几乎无人敢于议论,史料记载也含糊其辞,是以徐约虽为太后,也只知道卫氏和她们徐家一样,都是外戚出身,而且将星辈出,那场几乎灭亡匈奴的漠北之战,就是出自两位卫氏名将之手。
当时尚是武帝朝,汉天子雄才大略,威慑八方,能够驾驭住这个悄然崛起的外戚家族,然而武帝一朝驾崩,卫氏顿时如脱缰之马,迅速的掌控住朝政,倾轧皇权,连续三朝帝国皇帝都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甚至还行了废立之事。
还好,数十年后元帝即位,渐渐夺回君权,而那时的卫氏已经不再是那个人才济济的卫氏了,绝大多数族人都只知道靠在宗族这棵大树上不断吸血,苟且偷生。终于,那一任的卫氏家主不甘心失去权势,举兵谋反,结果事败自杀,整个宗族随之分崩离析,数万族人不是被斩首便是被流放。从此,皇权重归帝室,朝野再复安宁。
如今的徐家当然不比当年卫氏显贵,但两者间确有不少共同之处,比如都是外戚出身,又比如都有族人手握兵权。因此,刘靖远和刘建一直不启用徐震南也就有情可原,一来是外戚常年掌控兵权确实极容易威胁帝室,稍不留神便可能发展为无法控制的毒瘤。二则他本人虽然修为极高,但终归只是匹夫之勇,在用兵方面几乎毫无建树,读了几部兵法也不过是为了装点门面,根本没有融会贯通。第三则是大汉如今将星辈出,军力强盛,一旦遇到战事,尤其是遇到这种牵扯数十上百万人的国战,即便少一位天相境也并非是不可接受的损失。
修行者确实很强大,特别是当他们修炼到了高深的境界,其战力就远远不是普通士卒能够匹敌。然而,蚁多也能咬死象,再如何强大的修行者也难以凭一己之力抗衡千军万马,更别说影响一场大战的胜负。
汉朝与匈奴乃是世仇,双方的国力军力都屹立于万邦巅峰,这两个庞然大物相对撞,胜负绝非一两位绝世高手便能改变,徐震南只是天相,并没有到至高帝境,刘建当然有底气不用他。
那位据传是兵家始祖的兵圣,曾经在他的传世巨著中说过,两军交战之时,比拼的是‘主熟有道将熟有能天地熟得法令熟行兵众熟强士卒熟练赏罚熟明’,这其中提到了君主,将相,天地,士卒,唯独没有提修行者,原因便在于人力有限,孤身终难战万敌
不过,修行者在兵事中也并非一无所用,相反,他们的作用相当巨大,而且不可或缺,不论是充当箭头,冲破敌阵,还是暗夜潜行,入军杀将,都是修行者的拿手好戏,有时确可以一人之力扭转一场中小规模的战争走势。
金碧辉煌的长信殿内空旷无比,寂寥无声,侍女们未得招唤,哪里敢随意进殿,只有太后一人,听罢刘建临走前的一番话,坐在凤椅上默然无语。空中那片乌云不知何时已然散去,阳光再次照射进长信殿,所不及先前明媚光耀,但光毕竟还是光,将她手中琉璃茶杯照射出五彩光泽,雏凤显形,绕着指尖缭动不止。
此刻,太后忽然觉得这只雏凤没有先前那般喜人,微蹙眉头,将茶杯放下,轻声叹了口气,觉着有些疲乏,转身向内殿走去准备小憩片刻。
她十六岁嫁入帝王家,当时刘靖远还只是太子,十年后,刘靖远即位,她也从太子妃一跃而成皇后,母仪天下,平常很少过问朝政,素有贤后之名,然而事情一旦牵扯到徐震南这位兄长,她就似乎变了一个人般,总想着为兄长做些什么事情,丝毫不顾及自己妇人的身份
当年徐震南强占民田,受到先帝严惩,她便和刘靖远大闹一场,不仅未能如愿,反而坏了几分原本深厚的帝后之情。今日本想着新君年少,且刚刚承继大统,应当还挂念几分甥舅亲情,此时求情必能获准,却也没能遂心,还被刘建拿出卫氏一案相警示。
数次求情无果,她也渐渐明白了些东西,知道皇帝绝不会再容忍第二个卫氏出现,徐震南只怕是要一生赋闲。想到这里,她不禁悲由心生,暗念竟是自己的后宫身份害了兄长,一时间泪如雨下,冲花了脸上的淡淡妆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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