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京蔡府。
此刻已是掌灯时分,蔡京早早下了值,一头扎进书房中就再也没有出来。
书房中有些昏暗,桌上的纱笼灯散发着橘色的光芒,幽幽的照得并不远。上好的红木书案上铺着一张雪白的宣纸,纸上墨迹淋漓,四个大字赫然在目,至情至性!
门未动,窗未摇,桌上烛火突然一暗忽又一明,爆出一个绚丽的灯花。蔡京坐在书桌后,习惯性的将身子隐在光线之外,朦朦胧胧的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有眉目了?”
清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也不知道是和谁在说话。
“是。”突兀的声音应了一声,冷冷的淡淡的,却听不出声音的源头。
蔡京没有说话,伸手揉了揉眉心,身子坐直了一些。
“昨夜小人潜入殓房查看了伤口,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嗯?”
“伤口粗看似乎是被利刃割开,导致血尽而亡,小人仔细查看过,却发现伤口边缘并不齐整,隐隐有腥味扑鼻,血迹中却未含任何毒素,因而想到一个人。”
“谁?”
“巫马!”
“巫马?夺魂巫马?”蔡京讶然,声音提高了几分。
“正是,其人擅用一把破天锥,锥体凹凸不平且镂有大小十数空洞,况且此锥经过药物特殊处理,无毒却会留下异味,入体让人心旌摇荡,不能自己,每取人性命时挥锥出声,隐隐如鬼哭狼嚎,夺人心神,因此人称夺魂!”
蔡京虽是文官,按理应该不晓江湖之事,可似乎对于这个巫马还是有所耳闻,闻言摇摇头道:“想来应该不是此人。”
“老爷为何作此判断?”
蔡京沉思片刻道:“我虽不通江湖门道,却也多有耳闻。巫马号称年轻一辈中最为出类拔萃的顶尖高手,按照你们江湖人士对于武道的划分,据说他也是唯一一位有望在四十岁之前踏足宗师之境的九品高手,如此人物,怎会对一个破落户下杀手?没的辱没了身份!”
“再者,巫马一向在西夏境内活动,甚少踏足中原,若是千里迢迢而来为杀一个泼皮,说来恐怕无人能信。”
隐在暗中那人沉默片刻后忽然说道:“巫马属西夏一脉,虽未开宗立派,却也有记名弟子若干。”
蔡京嗯了一声,显然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想了片刻说道:“尽遣手下精英,我要知道这件事的幕后究竟是谁在操纵。杀一个泼皮,到底有何目的?”
那人应了一声便再无声息,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同一时间,童贯今日也没有宿在宫中,同样也是端坐在书房之中,同样也有一人正低声回报着什么,只是那人却没有隐身暗处,正大光明的站在书桌前。
谈话似乎到了尾声,童贯蹙眉苦思了片刻,站了起来慢慢踱了几步忽然道:“去查查漱玉阁,特别是那位芷云姑娘,必要的时候,准你便宜行事!”
那汉子沉声应是,转身推门快步而去。
鸿福客栈内,先前伏在屋顶差点被人所伤的黑影逃过了弓箭那一劫,却没有逃过另外一劫,此刻正躺倒在地,仰望着屋顶的大窟窿后悔不已。
原本应该昏睡过去的童九笑嘻嘻的站在门边,隔壁的童锦也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屋内烛火通明,黑影一脸无奈的样子,赫然正是下午那个书生。
“别来无恙啊,小书生?”童锦一脸贼笑,深为自己算无遗策而得意。
“幸会幸会!啊哈!又见面了?”黑影有些语无伦次道。
“可不是嘛!咱们还真是有缘啊!”童锦蹲下身子笑道:“月下访友,小书生倒是别有一番情.趣啊?”
情.趣?书生苦笑,无奈摇头,这个词可生受不起,只能苦笑道:“我错了。”
“你错了?”童锦愕然,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书生惫懒一笑,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神色道:“正是正是,小生不该诗兴大发跑到房顶找灵感,耽搁了俩位休息,实在是罪过罪过!小生告辞,俩位早点休息。”
说着就站了起来,摆摆手就要出去,走到门边看到童九并没有让开的意思,脸上的笑容古怪之极。
童锦摇头失笑,也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了。
“是谁让你来的?”童锦忽然开口问道。
“什么?”书生身子一僵。
“假书生,明人不说暗话,到了此时此境,还玩这一手就没有意思了。”
书生慢慢回过头来,半晌忽然笑了起来,大摇大摆的拣了张椅子坐下道:“你早就发现了?”
“也不早,出了药铺回头细想想,破绽不少。”童锦也坐了下来,不紧不慢道。
“哦?”
童锦笑着敲了敲桌子道:“比如你的靴子,比如那副汤药。”
书生愣了愣,沉思片刻忽然明白过来,他装扮的是一个穷酸书生,一袭破旧青袍,脚下却是一双价值数贯的薄底锦靴,却是自己大意了。
“那汤药怎了?”
“你是书生,准备参加下月大考的才子,居然连普通的药名都能念错,怎不让人怀疑?”
假书生脸一红,正所谓过犹不及,本是端着读书人的架势摇头晃脑的念着药方,都是常见字,谁知道偏偏有一字念错,自己还毫无所知,真真是羞煞人也!这书生的身份自然值得推敲了。
“仅凭这俩点?”
“足够了。不是吗?”童锦笑容灿烂道:“自然不只是这俩点,不过足够判断出你意有所图了。”
假书生砸吧砸吧嘴,饶有兴致的问道:“你知道我的来意?”
“你我素不相识,隐着身份故意接近,此来无非谋命或是图财,若是谋我性命,你倒不需下午行那般打草惊蛇之举,照此看,多半是图我车上财物,下午那一出,无非踩点而已。”
假书生讶然,半晌才苦笑道赞道:“多此一举啊!不想尽入高人眼中,时某佩服!”
“尊驾高姓大名?”
“在下姓时名迁!”
“鼓上蚤?盗中至尊!”童锦愕然,不想在此遇到这么个人物,一时心潮澎湃,思绪如潮。
时迁愕然:“你知道我?”
童锦古怪一笑,无奈摇头,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在后世书上看到过他的大名吧。想到这里,童锦不由多打量了对方几眼,心头苦笑,要不是对方承认,谁能想到眼前这个书生气十足的清秀男子,居然就是水浒上那个猥琐的神偷?
“曾有所闻,时兄,事到如今,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若告诉我来意及背后所使,童某既往不咎,任你离去。”
时迁摇摇头道:“童兄既然知道时某,当知某是为那一车财物而来,并没有什么背后指使之人,童兄多想了。”
“不然,”童锦摇摇头道:“此车自出梁府,一路晓行夜宿,并未走漏风声,时兄又是如何得知?”
时迁默然片刻,抬起头来,眼神清澈道:“时某所言句句属实,当日某在酒肆偶闻梁府家丁饮酒闲谈,知道有此财帛珍玩入京,因而一路尾随至此,实实并无人指使。”
说到这里,时迁脸上露出几分怪异之色道:“时某如此直白,非因落入你等之手,实是自己学艺不精,栽了跟头无脸隐瞒,时辰不早了,时某告辞!”
说完,身形一动,不见他屈膝抖肩有任何作势,整个人以极其古怪僵硬的姿势冲出房顶那个破洞,瞬间消失无踪!
童家俩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看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我、我已经制住他的经脉了,为何还能轻易脱逃?”童九望着头顶那个破洞呐呐道。
“民间多奇人啊!”童锦叹息,若有所失。
找来掌柜的说明了情况,给童九调换了房间,这才各自休息不提。
童锦一宿无眠,心中反复思量,若是时迁所言不假,那梁世杰就有疑点了。
如此一车财物,怎么也值个数十万贯,梁世杰交给自己二人,居然连一个兵丁护卫都没有谴派,难道真是相信自己的实力?再者,财物上路,以梁府规矩之严,又怎会出现下人在外随意谈论的现象?难道这也是梁世杰有意为之?
若真是如此,梁世杰这一招借刀杀人是在为梁十三报仇吗?可时迁窃物从不伤人,就算盗走了所有财帛,对自己又能有多大伤害?
童锦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其中种种不合乎常理的地方,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心中却是偏向于相信时迁的说法,知道对方一路尾随,趁着要到京城,自己警惕性放松,此时动手也在情理之中。
可那射出惊天一箭的汉子又是谁?是要置时迁于死地,为何最终又放弃而遁,若说不为取他性命,若是时迁反应稍慢,那一箭之下,时迁断无生还之理!他又是何目的。
童锦想得脑袋都大了,终是一无所获,直到天色微亮,这才沉沉睡去。
(https://www.mangg.com/id31556/1694154.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